第53章
“回家途中。”
【西洛伊魔王記事簿】
“要走了啊?”大風族長搓着手,臉上神情很複雜,既有輕松又有愧疚,對于這位很久以前恩惠過他們一族的大恩人,大風族長自然是敬重感恩的,不語魔王曾經幫助過他們這個秘密只有族長知道,一代一代傳下來,但是現在真正見面,說不怵那是假話,但是就這一兩天就走,大風族長又實在過意不去,好歹多住幾天啊。
就是不知道很久以前到底是什麽樣的恩情讓這位不語魔王幫助了他們半人馬一族,大風族長揪着自己胡子,仿佛在揪心一般,心裏的那句“要不再多住兩天?”遲遲開不了口。
看的西洛伊于心不忍,這個大風族長後面大樹上的果子都萎縮了幾分,不如剛見面時的水靈了,本來就不多,現在更像一只老樹了。
拜厄點頭,住在這邊不方便的很,首先每天的厄運要到很遠的地方躲避那些生靈偷偷流掉,不如泡在自己宮殿的厄運池裏,再者小殿下也要走了,他自然也不想呆在這裏了。
“不再多住幾天嗎?”大風族長心理交戰許久,終于開口了。
拜厄搖了搖頭,然後看向青葉。
青葉一個激靈,立刻站好,因為路德維亞殿下離開而低落的心情瞬間繃緊了。
“那截樹樁我要帶走。”
“我馬上就去挖。”青葉二話不說就走了。
西洛伊他們早就收拾好了,就等拜厄了,他突然感覺左眼一涼,眨了眨眼,這次看的場景和右眼一模一樣了,西洛伊朝拜厄那邊看了一眼,沒有了血霧遮擋,拜厄那身鮮紅長袍越發顯眼。
似乎又要下雨了,外面站着十個跟着西洛伊過來的侍衛,此刻有說有笑的。
西洛伊坐在臺階上,望了一眼天色,烏雲壓頂,看起來會有場磅礴大雨啊。
“小殿下,你也不多留一會嗎?”大風族長撚着胡須,很是不舍。
拜厄豎起耳朵偷聽,心想,要是小殿下留下他也就留下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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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洛伊搖了搖頭,他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半人馬一族的人數昨天交給修斯也記錄好了,老老少少将近兩千多,所以到時候返回王宮了。
“族長,那個月露草你要好好種啊。”
“那是當然的。”族長鄭重點頭答應,而後又說去摘些芭蕉傘給他們用。
檐下小雨淅淅,青葉拿着一個大包裹,從形狀看就是那個老樹樁。
拜厄伸手接了過來背在後面,造型頗怪異。
臨走的時候,西洛伊舉着芭蕉傘,帶着一口袋的炒瓜子,和前來送行的半人馬一一道別。
一口一個香瓜子,一步一個小水坑。
西洛伊覺得這趟密林之行還是挺圓滿的。
忒爾迪斯跟在小殿下身後,穿了一件密林特制的雨衣,他的身體一向不好,還是多注意一點,趕路途中,住的吃的就不像在半人馬一族裏那麽舒心了。
阿藍帶來的十個侍衛個個背着巨大的包裹,都是旅行途中的必需品,比如牛皮帳篷,被子床單,換洗衣服,牛皮水囊,煮水熬湯用的小鍋勺子,各種調料,半人馬送的珍藏果酒,各種果幹,零零碎碎的也是一大堆。
遮天蔽日的樹葉給西洛伊他們擋了不少雨水,聽着轟隆隆的打雷聲音,西洛伊他們步伐穩健輕松,等走出一段路程,西洛伊朝後面看了一眼,拜厄遠遠綴在他們身後,也不和他們說話。
西洛伊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一些,再慢了一些,然後裝作不在意的望望天,望望地,等到了那個磨磨蹭蹭的拜厄後,從口袋裏抓出一把瓜子給他。
前方。
“我們這位小殿下就是勇,反正我是不太敢接近那個拜厄魔王的。”阿藍笑着和修斯輕聲說道,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這個誇人的習慣還是從小殿下那裏學來的,好用,簡潔又明了。
修斯破天荒的沒有送了一個白眼給阿藍,說道:“一身都是厄運詛咒,的确有點麻煩。”
忒爾迪斯臉頰微紅,聲音更小了:“他的詛咒不能解除嗎?”
阿藍聽了這話,感覺像聽到了笑話,唇角咧開:“他的詛咒之身等上戰場你們就會知道有多可怕了,等到小殿下變成了魔王陛下,等到我們再次入侵艾澤瑞克,忒爾迪斯,你就會知道你今天的話又多可笑。”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詛咒好像也沒法解除。”
忒爾迪斯臉頰更紅了,額頭浸出薄汗,風雨一吹,感覺呼吸熱熱的,他皺眉道:“這只是你的想法,如果我是拜厄魔王,我就不想要那詛咒。”
“好了,不要吵了。”修斯站在兩人之間,覺得他們吵的莫名其妙,各自安撫了幾句。
忒爾迪斯上前一步,不和阿藍走在一起,他的确有點生氣的,忒爾迪斯朝後面看了一眼,那個拜厄魔王拖着血紅衣袍,好像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一副不讨喜的樣子,可是小殿下一點也不介意,你一顆瓜子我一顆瓜子,輪流吃着。
忒爾迪斯忽然就想到了他初到王宮的時候,陌生的環境,周圍人好奇的打量都會讓他變成驚弓之鳥,但是小殿下就天天拉着他出去玩,坐花花,蕩秋千,踢球,一起吃飯,就這樣混熟了。
忒爾迪斯嘴角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小殿下還和以前一樣呢。
“呼。”一朵散發着淡粉光澤的團絨絨小花瞬間四散開來,像蒲公英一般。
“拜厄,你要不要吹。”西洛伊從懷裏一大把的蒲公英裏拿了一朵給拜厄。
拜厄手拿着那朵纖細的花,還沒吹,花朵就枯萎了。
離開土壤久了,這些柔軟的花本就生命力不強,到了他的手裏,自然就萎的極快,拜厄偷偷看了一眼小殿下,覺得有點挫敗,他還沒吹呢。
“那我吹給你看。”西洛伊愣了一下,然後繼續吹起來,遇到雨勢很小,風又大的時候,那些發光的小花瓣随風而走,變成了一個個小點,像螢火蟲飄散各地,到了天色昏暗的時候,那點光更為明顯。
最後西洛伊不舍得吹了,他把懷裏的一大把分成了十幾個小束,每一束都用草根紮起來,趁着侍衛們紮營休息,牛皮帳篷都駐紮好的時候,把這朵天然臺燈放在了帳篷裏面,每個都沒漏掉,每個人都有。
“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小殿下也往我的帳篷裏送?”阿藍倚靠着樹下,拿着那朵夜燈花,滿臉促狹的笑道。
“愛要不要。”西洛伊假裝要奪過來。
“哪有送人東西又要回去的道理。”阿藍高高舉起花束,圍着帳篷那大搖大擺的轉了一圈。
作為一個預備役魔王,西洛伊還是有一點特權的,比如其他的侍衛都是兩三個擠在一個帳篷,他就可以單獨有一個牛皮帳篷,拜厄因為獨特的原因,他也擁有一間,忒爾迪斯體質最弱,所以和修斯住在一起有個照應,阿藍則是和他的那堆兄弟幾人混在一起。
“小殿下。”
西洛伊轉過頭發現是修斯對他招手。
“忒爾迪斯好像生病了。”修斯剛剛在處理食物的時候發現忒爾迪斯臉頰紅的不正常,就帶他去帳篷裏了。
西洛伊聽了,連忙掀開門簾進去,地上先鋪了一層放水防潮的牛皮墊,又鋪了一層毯子墊高,忒爾迪斯陷在裏面,蓋着一層薄薄的被子,原本蒼白的臉頰此刻通紅,緊閉着眼睛,睡得也不安穩。
西洛伊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應該是淋雨了,別擔心,我這邊還有不死巫師給的魔藥,等下煮了給他喝下。”修斯安慰道。
西洛伊點點頭:“修斯,我看着忒爾迪斯,你去煮吧。”
等修斯離開之後,西洛伊摸了一下忒爾迪斯的額頭,果然很熱,可西洛伊的心裏卻在想着是不是阿契戴沃的信仰功效對忒爾迪斯已經完全失去效果了,也對,已經過了那麽長的時間。
西洛伊忽然就想到了深淵意志,他嘆了口氣。
喝了不死巫師給的魔藥之後,忒爾迪斯果然好了很多,已經醒了過來,只不過精神仍然不好,他看着床邊的小殿下,心裏很是愧疚,他好沒用。
西洛伊支頭望着他,率先開口了,黑色的眼眸藏着暖意:“忒爾迪斯,你等會千萬可別說什麽拖累我的話,我們又不是在做什麽十萬火急的大事,只不過是回家而已,晚一會王宮又不會自己長腿跑掉。”
忒爾迪斯被小殿下最後一句話弄的笑了起來。
西洛伊揉了揉忒爾迪斯柔軟的頭發:“好好休息。”
“喲,忒爾迪斯,怎麽生病了。”阿藍拿着一條烤魚進來故意在忒爾迪斯的面前晃:“香不香,想不想吃?”
西洛伊忍不住手癢了,這個阿藍,真是的。
阿藍見好就收,從背後拿出一碗魚湯:“小殿下,這可是我專門為忒爾迪斯熬的,裏面還加了個煎蛋,可好吃了。”
“小殿下,你就去吃飯吧,忒爾迪斯這邊有我呢。”阿藍把西洛伊推出去,舉手保證自己會照顧好忒爾迪斯。
西洛伊朝外面看了一圈沒有看見拜厄,他腳步一轉,往拜厄的帳篷裏看了一下,也沒人。
西洛伊撓了撓頭,拜厄去哪裏了?
吃完飯後,西洛伊在一條河邊發現了拜厄。
他正坐在那個老樹樁上,前方就是湍急的河水,彎着腰,低着頭,似乎在看着什麽。
西洛伊拿了一串烤魚給他:“拜厄,吃飯了。”
拜厄擡起頭,将俄浦爾蝶鏡收到袖子裏,接過小殿下的烤魚,然後挪了挪身體,老樹樁露出了一半。
西洛伊一邊彎腰撿了一顆石子扔進水裏,一邊問道:“剛剛吃飯怎麽沒有看見你。”
拜厄坐在另一邊,咬着烤魚吃,他的吃法很奇怪,魚頭連着裏面的魚肉魚刺魚骨一點也不放過,吃的尤為幹淨徹底。
“那個叫忒爾迪斯的小家夥生病了。”拜厄一口咬下去魚身一大半,腮幫吃的鼓鼓的。
西洛伊聽懂了,拜厄這是覺得忒爾迪斯的生病是他導致的,因此離他們再遠一點。
“拜厄,別多想,忒爾迪斯這次生病和你沒關系。”西洛伊拍了拍拜厄的肩膀,讓他不要太自責了。
拜厄嘴巴裏是最後的魚尾段,被他咬的骨肉酥爛,聽見小殿下的話,微微歪頭看着他。
“真的,你相信我。”西洛伊一臉認真。
拜厄忽然蹲在地上,使勁點頭。
他當然相信他的好朋友了。
沒了拜厄,只剩下西洛伊一個人坐在樹樁上,他望着蹲在他面前的拜厄,拿不準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只能慢慢來了:“拜厄,你的烤魚還吃不吃了?”
拜厄盤腿坐在地上,血色長袍拖地,長發潮濕,臉上隐有紅色裂紋,聽見小殿下的問話,連忙點頭,等西洛伊走後,背對着樹樁,拿出了自己的舌頭,将上面的一根魚刺拔了出去,而後将舌頭重新安裝回去。
拜厄重新坐好,等着小殿下回來。
他當然知道忒爾迪斯的這次生病不是他所導致的,因為他每天的厄運都被他死死的壓在他的衣袍裏,和小殿下一起上路更是注意萬分,不洩露一點兒。
不過,小殿下好可愛,還會認真開解自己,而且認為他的詛咒僅僅是讓人生病,拜厄想起曾經的事,很久以前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生靈滅絕,血色詛咒在他身後如魚游曳,瘟疫死亡如影随形,他是厄運之主,災厄的化身。
這樣可愛的小殿下是他的好朋友,拜厄腼腆笑了起來,無人處,居然有幾分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