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相逢
聽到叫喊聲,佑愈擡頭看着離他們不遠處有人從橋上掉了下來。來不及細思,他一個登雲縱已飛身向落下的那人飛去,将那人攔腰抱住。懷中那人,擡起頭來,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看着他,眼神中略略帶着些迷迷茫茫,又有些驚魂未定。那人的發絲随風輕輕拂過他的鼻尖,癢癢的,有股似有似無的皂角的清淡味道。佑愈只覺得心中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撲通撲通跳的厲害,居然忘記二人還在半空中。玉忍在船頭将他的失态看了個清清楚楚,立即大聲叫着他:“佑愈!”他這才回過神來,抱着那人輕點了水面。
這時,那人的一只鞋子卻掉入了水中,他扭着身子大聲喊道:“我的鞋,我的鞋!”佑愈将他摟得更緊,在他耳邊低聲說:“你別亂動,想掉進河裏嗎?”那人才又乖乖在他懷裏一動不動,由他抱着以踏蓮步法往畫舫飛去。
回到畫舫上,佑愈依然摟着那人,直直看着他。他的眼怎會如此明亮好看?竟像是看不夠似的。而且他的身子好柔好軟,抱在懷中觸感極好,真想一直抱下去。
燕未尋也像受到蠱惑一般,任由那人将自己瞧了個夠,臉卻紅了起來,有些發起燒,不由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但卻忘了還被這個男人緊緊摟在懷中。
這時王知元“嗯哼!”一聲提醒着如夢中的二人。佑愈這才如夢初醒,松開手。
燕未尋頓覺尴尬無比,想來此刻的自己實在不堪入目。發冠不知被擠落在何處,披頭散發的,還丢了一只鞋子。佑愈看着他,只見這人着青色布衫,一副尋常書生打扮,一雙眼不算太大,但含煙帶水,輕輕珉着水潤的唇,懵懵懂懂的樣子,有些呆,卻又有些說不上來的讓他心動。
燕未尋微微擡起頭來,打量着眼前這個身形偉岸的紫袍男子,這人怎生的如此俊逸?自己長到二十歲,也未曾見過第二個如他般的人物,積石如玉,列松如翠,與自己簡直有天壤之別,便将那只剩了白色布襪的腳往後面縮了縮。他的一雙眼閃着黑寶石一般的光芒,微微一笑,說不出的暖意融融,令燕未尋心生好感。
燕未尋忽然想起尚未向他致謝,便對着他深深一揖:“學生燕未尋,字長雲,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佑愈也向他回了一禮:“好說,好說。敝人趙佑愈。”
燕未尋再對他行了一禮:“原來是趙兄,長雲再謝趙兄救命之恩。”
佑愈嘴角帶着一彎好看的弧度:“長雲無需多禮,換作是他人也一定會搭救你的。不過,如此看來,我與長雲也算是有緣,便借知元兄的船邀長雲一同游玩,如何?“他說完便看向王知元。
王知元雖有些不快,被救下的這個書生也不知何來歷,不過看上去定是無權無勢的,這樣的人何須結交?但他卻不願得罪趙佑愈,便笑眯眯的說:“無妨,佑愈說怎樣就怎樣。”
然而,燕未尋卻有些猶豫:“這......”他垂下頭偷偷看着自己的腳,漲紅了臉,覺得自己這樣子實在是有失斯文。
趙佑愈卻将他的心思看了個透,便走到他身邊安慰道:“你別急,等下就靠岸,我先陪你去買鞋。”
燕未尋就更覺難堪了,臉又紅了幾分,憋了半天才小聲說着:“出門太急,我,我忘記帶錢了。”他只覺得再也沒有比今夜更丢人現眼的了。
“哈哈哈哈,長雲你實在是太有趣了。”趙佑愈将紙扇一收,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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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未尋心中又羞又急,用手緊緊攥着自己的布衫。
見他如此局促不安,趙佑愈心裏倒有些不忍了,便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無妨,我替你買了,不會同別人說的。”說完又伸手将他的手掌包住,這一動作令燕未尋羞惱的心平靜了下來,他感激的看着趙佑愈。
然而,燕未尋的肚子開始咕叽咕叽的響了起來,趙佑愈離的近,自是聽見了。燕未尋此時恨不得一頭跳進河裏,今夜這臉是完完全全沒了。趙佑愈卻沒有嘲笑的表情,只是關切的問着:“可是餓了?”燕未尋臉紅的比花樓的姑娘還要豔上幾分,他老實的答着:“晚上被我娘念叨,我連飯也沒吃就跑出門了。”
趙佑愈輕笑着:“如此,就随我去用些點心吧。”說完就攥着他的手往艙裏去。
将點心推到他面前,見他怯怯不敢動手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的緊,便拿起一塊酥餅塞到他手裏:“快吃,吃完了,我們去買鞋。”
他這才小心翼翼的捧着那酥餅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趙佑愈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如此謹慎的吃相,心想這人實在是乖巧的很,有趣有趣。又将茶水向他那邊推了推:“再喝點茶水。”他才又乖乖端着茶碗喝了起來。
直到他吃完兩塊餅,又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趙佑愈的嘴角一扯:“可飽了?”燕未尋尴尬的點了點頭。
停了船,一行人等又上岸前去鞋鋪,替燕未尋買了鞋襪換上,又耽誤了不少時辰,趙佑愈便說:“算了,我們就四處轉轉吧,也別再回船上了。知元兄如果覺得無趣,就不用陪着我了,我晚點自行回去。”
王知元面上為難的說:“這?這怎麽能行呢?你是客,我理應作陪。”
趙佑愈輕笑着說:“知元兄對小弟已經是極為周到了。再說了,長雲也在,由他領着我四處轉轉就行了,小弟就不耽誤知元兄今夜與花魁的良宵了。”
王知元想了一想說:“如此,也好。那佑愈,可要早些回府休息哦。”正好自己也需要先行去做些安排,王知元便告辭了。
看着王知元一行人離去,趙佑愈收斂了笑意,眼中精光一轉,對着玉忍使了一個眼色,玉忍便了然于胸了。
轉身,一手搖着紙扇,一手便牽住燕未尋的手笑道:“長雲,可願陪我在這城中走走?”
燕未尋立刻答道:“悉聽趙兄吩咐。”
趙佑愈側頭認真看着他:“何必那麽見外?叫我佑愈。”
“佑愈。”燕未尋有些怯生生的叫着他。趙佑愈只覺得被他叫的渾身上下都酥軟了,還好他是習武之人,定力強。
燕未尋的心突突跳着,手心傳來他的熱度,只覺得自己臉紅心跳的厲害,漸漸的,手心竟出了些微汗。偷眼瞧着他,卻被他一眼逮了個正着,他有些好笑的問道:“長雲,這是怎麽了?可是有話對我說?”
燕未尋小聲說着:“那個,買鞋襪的錢我會還你的。”
趙佑愈淺淺一笑:“都說了不用你還,你何必如此計較?”
燕未尋看着他手中的紙扇,有些羞赧的說:“那,那不如我畫張扇面給你,作為謝禮。”
趙佑愈的眼中閃着光亮,心中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哦?你會畫扇面?好啊!實在是再好不過了!”想不到這小人兒還擅丹青,心中對他的喜愛便又增了幾分。
“哎呀!你們将我的祖傳寶貝撞壞了!賠錢來!”身後傳來争吵聲,趙佑愈的笑意更濃了。
......
“佑愈,前面就是我家了,你,你們不用送了。”燕未尋說道。
趙佑愈這時放開他的手,眉眼一彎,說:“如此,那,長雲就早些回去休息吧,為兄就等着你的謝禮了。”那天上的月亮也不及他的風采吧,燕未尋心中竟然微微有些不舍離開。
二人就那樣相互看了好一會兒,燕未尋才行了一禮告辭。
一直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趙佑愈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在橋的那一邊,袁承方看着燕未尋與那個錦衣郎君告別,他默默的轉身走入了沉沉的夜中。
“您該不是看上這書生了吧?”玉忍小心翼翼的問着。怎麽看都覺得不可能,那書生不過中人之姿,至多算是清秀,公子怎麽會看上他?公子的那些個相好,哪個不比這書生美?
趙佑愈有些不太高興:“你管的也太寬了吧!”說完大踏步的走了。這會兒,玉忍恨死自己那張多管閑事的嘴了!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走入一條僻靜的小巷,玉忍恭敬的對趙佑愈說:“王家的人早就被我們甩掉了。”剛說完,巷口不知何時多了好幾個黑衣人守在那裏,趙佑愈就走入巷子的深處。
黑暗中,一人從陰影中鑽了出來,立于趙佑愈身前,對他深深的施了一禮:“公子。”
趙佑愈輕輕點了點頭問道:“怎麽樣了?”
那人恭敬的答道:“賬冊與書信藏匿的地方我已找到,也已找人開始作僞了,不出幾日就可調換。”
此時的趙佑愈,眼中流出的氣勢迫人,不怒自威,竟與那和風煦日般的他判若兩人。
雖口氣和緩,但一字一句卻讓人不敢違抗:“官家已是等不及了!他們實在是無法無天。我布下此局已一年有餘,也是該收網的時候了,此次不容有失,否則提頭來見!”
那人跪下行禮:“屬下必不負公子所望。”
趙佑愈卻将那人扶了起來:“唉,陳林,非是我逼你們。是我那伯父逼我啊!你也知道,我閑散慣了,此間事不了,我實在難以過回從前的日子。”
被喚陳林的那人說:“官家也是沒辦法。公子您聰穎過人,卻無心朝政,官家心中可惜的很。”
趙佑愈此時扶額作苦狀:“唉,莫再提伯父了,我頭疼。你也早些回去吧,莫讓人起了疑心。”
陳林應後便飛身離開了。
剛回到王府,推開房門,便聞到一陣香粉氣,房中竟有兩個如花美人。見眼前出現一個美玉佳公子,那兩個美人立刻就撲了上去:“哎呦,郎君,您可回來了,奴家們等您多時了。”
玉忍皺了皺眉,然而趙佑愈卻沒見怒氣,笑嘻嘻的問道:“兩位美人怎會在我房中?”其中一個美人将身子貼在趙佑愈身上,嗲嗲的說道:“郎君,奴家二人是專程來服侍您的。郎君,春宵苦短,切莫虛度了。”
笨!這王知元沒打聽過嗎?公子向來不好女色,因為他喜歡的根本就是男人!不過,知道公子真實身份的人不多,當然對他的底細也不清楚。玉忍旁觀着眼前這出戲。
只見趙佑愈邪邪的笑了笑,擡手勾住其中一位美人的下巴說:“可惜啊,美人,我喜歡的是男人。不如,你們去換兩個乖順的小倌來。”
那兩個美人氣的擰緊了眉,急急的甩着帕子,扭着水蛇腰便出了門。
待那兩個女子走遠,趙佑愈便懶懶躺在榻上,對玉忍說:“我乏了。玉忍,讓人打水來,我要沐浴。”
玉忍退出房門,留趙佑愈一人在房中。
不禁又想起那個燕未尋來。自己向來不是急色之人,卻不知為何對他有了如此濃厚的興趣。他還比不上自己的那些床伴,明明就無翩翩之态,也無俊逸之貌,只那一雙眼,清澈的像一汪泉水,卻教他無端心動,讓自己想要将他捧在手心好好疼愛。偏生自己二十五年來都未對人動過真感情,怎麽就叫這個有些呆愣的小書生差點勾了魂去?手中的紙扇便一下一下輕輕叩在榻上。
忽然,窗棂邊有些響動,只見黑暗中有人由窗翻入。趙佑愈眯着眼看來人,那人跪立于他身前:“公子,查過了,那人在仁安街支了一個攤賣字畫,不過生意不怎麽好。他爹早逝,家中只有他娘。前年考取過秀才,不過後來卻沒有在大比中高中,因為此好像一門親事也沒了,這人很是老實。”
趙佑愈聽後,心中大喜,連連說道:“好,很好......”
燕未尋到家叫了門,他老娘只罵了他兩句,便打着呵欠回房睡覺了。
燕未尋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卻怎樣也睡不着,腦中出現的都是趙佑愈的影子,手指也抓緊了薄被。啊呀,怎麽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燕未尋有些羞惱的想着,一定是覺得欠了他的錢和人情。一定是這樣的!燕未尋強迫自己如此想着,漸漸閉上眼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