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人大概不惑之年,衣着藏藍長衫,巾首而蓬發,手握拂珠,穿着藏藍翹頭厚布鞋,慈眉善目。
道士拿着拂珠微微鞠了一躬:“貧道法號慧荪,弟子前來禀報二位施主重金拜佛,可是遇見什麽難事,貧道可替二位施主問道求解。”
邶桑回禮:“道長有禮。在下白偲,這是夫人。”
跟着邶桑,尤枳也俯身行禮。
尤枳斂起情緒,漸漸哽咽:“道長不知,平婦嫁與夫君多年,原本夫妻恩愛,舉案齊眉。可不想肚子久無動靜,尋了許多法子依舊無果。”
尤枳哽咽聲更大,用秀巾捂住臉。
“父母着急,便日日拜佛。天地可鑒,平婦潛心禮佛,絕無妄言。”
“可年前,婆婆公公也着急了,便讓平婦早些懷上。可這事哪能說懷就懷……”
“前不久,公婆要夫君納妾……”
“平婦……平婦命苦啊……”
尤枳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邶桑面露心痛,一手握住尤枳的手,讓她抓着,另一只手輕輕的順着她的背,讓她好受些。
說到這裏,慧荪便知道這二人的來意了。
好半響,在邶桑的安慰下,尤枳終于停下來,嗓音也哭的有些啞了。
“道長見笑了。”尤枳拉回情緒。
慧荪輕微點頭示意,這種事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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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桑環住尤枳,“月前,聽聞此地天降祥瑞,夫人便想前來禮佛。某匆忙處理手中事物,才從北雁匆匆趕來。舟車勞累,有失禮儀。”
随即微微俯身,以表歉意。
慧荪見二人衣着華貴,但頭發有些淩亂,似周車勞累。
北雁,從北雁到此地約莫需要月餘,因為急迫縮減日程。
“白公子,既周車勞累,不如與夫人暫住廂房,且休整完好再去禮佛。”慧荪神色慈目。
邶桑一臉勞累,故作精神:“那便多謝道長。”
尤枳也連忙道歉。
不久,一位小道長便領着他們到了偏院。
這裏離剛才那處遙遠,一個位于東邊,一個處在西邊。
周圍裝飾普通看與別處無異,依舊是樸素淡雅的布置,但懂行的人便能看出,不管是石階還是木段,都與那處天差地別。
那邊是上好的宣木,這邊便是連普通都算不上的木段。
桌子輕輕靠上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會壞掉。
“有勞道長。”
兩人目送那小道長離開,直到他徹底走遠了,才送了一口氣。
這裏院子不大,但幾間廂房也不冷清,旁邊有另一位外地求信者。這個道觀把外地求信者都安排于這裏。
而且……
尤枳見另一間門微微開起,裏面布置簡約大氣,一位白衣男子走出來。
男子衣着光鮮,錦緞上好,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家。
對面見尤枳看他,彬彬有禮的點頭。
尤枳也停下,輕輕附了身。
視線只交彙一剎,邶桑在後面冷眼掃過去,面無表情的将對面的人無視掉。
尤枳只感覺後背一涼,回頭看那雙寒冷的黑眸與平常無二,也沒多想,進了門。
随後,重重的一聲關門聲。
檢查完周圍,尤枳終于卸下一身防備,癱軟的坐在椅子上。
邶桑正襟危坐,有條不紊的倒了一杯水,放在尤枳面前。
尤枳拿起全部喝完,終于恢複了一些。
剛才那直接把自己的演技提到最佳了,要不是偷偷掐了自己,她都哭不出來。
還好,沒有露出馬腳。
尤枳直起脊背,開始與邶桑正經聊天。
“剛才那道士一直暗暗打探我們,我發現他暗暗盯着我的手镯和配飾看了好長一會兒,他一定不是什麽純良的道士!”尤枳很篤定。
道士修道注重身息,身外無物,但這裏奢侈迷金。
“內院道觀裏,木制是上好的檀木,魚池是上好的大理石,且不說價錢,就連搬運的人力,都需要不小的銀票。”
普通人看,都覺得與別的道觀無異,但尤枳從小生活在富裕世家,那些上好的檀木伴随她過了十六年,一眼便能認出。
“一個普通的道觀,卻處處都是民脂民膏。”
所以,這道觀絕非這麽簡單。
而且……
從外面到裏面,四處布滿陣法,一旦有人使用術法,估計整個道觀都會響起。倒是便是打草驚蛇了。
邶桑:“明日多加注意。”
尤枳點頭。
今日在那兒,慧荪時刻警惕着他們,就連走後也沒有放下警惕。來的路上,有幾雙眼睛一直放在他們身上。
低聲商讨了幾句,二人也困了。
尤枳伸了伸懶腰,走到木榻前,伸展的動作頓時頓住。
眼前的木榻約莫不到四尺,比平常人家的雙人床還窄了許多,若是一個人睡,還算寬展,但兩個人便有些擁擠。
尤其是……
尤枳掃了一眼邶桑,他大約有一米八幾,自己雖只有一米六二,但這床絕對很窄。
留給外客的禪房本就不大,整個屋子就一間可以入睡的榻。
邶桑顯然也注意到了這間屋子只有一個床,坐在椅子并未挪動,欲将那榻留給尤枳。自己貼衣在椅子上靜坐一夜。
這對修真人士來說,本就是一件平常事。
“床給你。”邶桑閉眼靜坐。
尤枳看邶桑已經這麽好意了,也就不拒絕了,她現在特困。
攤大字,和衣而睡。
燭光被邶桑熄滅,房間裏安靜下來,什麽聲音也沒有。屋外的水聲都能聽得真切,二人本就聽力極好。
忽的,一個輕輕的腳步聲靠近。
邶桑立刻睜眼,做出防備姿勢,靜等那人靠近。
兩個叩門聲,接着一個小道士的聲音響起:“二位施主可歇息下了?夜晚蚊蟲衆多,觀長特命我送些檀香,給二位施主驅蚊。”
等了兩秒,邶桑才用有些困頓的聲音回答。
就像快要睡着被換洗一般:“小師傅稍等片刻。”
兩人默契的發出一些震動,窸窸窣窣的,就像在穿衣服一般,但兩人衣着線下都是完好的。
不一會兒,邶桑點燈,輕輕拉開一小個縫隙。
只見邶桑只剩下裏衣,有些散亂,身上披着大褂,一臉的倦容。
“多謝小師傅。”邶桑接過檀香。
“施主有禮了。”小師傅作揖退開,餘光卻在掃視裏面。
只見尤枳在榻上用被子包裹着全身,只露出一個小臉,頭發似乎被蹭亂了,臉頰有些微紅。
邶桑察覺到,身子往前挪了挪,遮住了那小道士的視線。
道士收回視線離開,聲音走遠。
關了門,尤枳才從被子裏出來。
衣服還在身上,被裹得有些熱,剛才時間來不及,女子的衣服有些繁瑣,所以便只能出此下策,還好沒有露出破綻。
“這香……”尤枳看着邶桑手中的東西。
特意送過來,肯定不會這麽簡單。
邶桑點頭。
确實有問題。
迷香。
“看來還在試探。”尤枳攤手,“這慧荪疑心病真重,從下午一直試探到現在,睡覺也要試探。”
邶桑捏段一點,細細碾磨,聞了聞。
沒有參雜別的,只是單純的迷香。
“看樣子一會兒還得再來。”尤枳已經放棄掙紮了。
邶桑點頭。
尤枳解開外衣,将那厚重的綢緞脫下。
邶桑皺眉:“作甚!”
尤枳疑惑的看着邶桑,難道看不出來嗎?
邶桑扭頭:“男女有別,你這樣……”
成何體統。
尤枳脫下外衣,一臉疑惑,裏面不是還有衣服嗎?過了一會兒,腦子稍稍清明之後才想起來,這不是233世界。
“我有穿裏衣,你看!”
尤枳想轉過去讓邶桑看,誰知邶桑一直躲閃,她跳到哪兒,他就轉向另一邊,耳尖微微泛紅。
“我們現在是在扮夫妻,一會兒他們來看到我們這樣,肯定生疑。”
尤枳覺得白天的時候邶桑表演的挺好的,怎麽現在變扭起來了。
而且,江湖人士,不是不拘小節嗎。
“好了,你點香了快上來,估計他們也快回來了。”尤枳聲音放輕。
不等邶桑反應,尤枳又回到榻上,縮到最裏面,留下一大片空間給邶桑。
杏眼有些犯困,但還是極力的睜大看着邶桑。
邶桑被看得有些僵硬。
點香,熄燈。
房間徹底沒了光亮,但在邶桑的眼裏卻很清楚。他清楚的知道,榻上的人在看着他。
慢慢靠近,慢慢躺下。
兩人都極力不碰到對方,便都往兩邊靠,中間留下一段距離。
不一會兒,尤枳眼皮越來越重。
黑暗中,一只冰涼的手伸過來,往尤枳嘴裏塞了一個什麽東西,也是冰冰涼涼的。腦子漸漸不那麽沉重,是防迷香的。
約莫一個時辰,門外傳來窸窣的聲音。
尤枳立馬清醒,往中間挪了挪,腦袋靠在邶桑的手腕上,做出一個極為親昵的動作。
邶桑一僵,任由她動作。
尤枳沒注意到,耳朵還在聽外面的動靜。
外面有兩個人,輕輕靠近窗子,開了一個小洞眼,靜靜的觀察裏面。
見裏面沒有動靜,移步到門前,輕輕的将門推開。
二人顧及這尤枳和邶桑,動作極為輕緩。
開了門,月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只見尤枳和邶桑親昵的抱在一起,與常人家的夫妻無異。
那兩位小道士迅速翻找尤枳和邶桑的東西,衣服裏只是一些簡單的東西,并沒有特別的。将衣物放好,二人還打算靠近,翻看他們枕邊的東西。
兩人輕步靠近。
尤枳眉毛一蹙,符紙與儲物戒都在身邊,若是他們翻找,定然會被發現。
于是,靈機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