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變得舒緩,輕輕的帶起發帶。
現在還不是進去的時候,兩人就坐在岩石上看風景。其實安靜下來之後,尤枳發現自己找不到與邶桑的共同話題,索性不算尴尬。
天上一只鳥飛過,翅膀撲騰得有些費力。
!
尤枳猛地坐起來,目光轉向邶桑。
将他全身掃了一遍,發現玄黑色的衣着壓根看不出傷重,只是手處有一個口子,雖然去了妖氣,但并未抹藥。
“邶桑,你有塗抹的傷藥嗎?”
邶桑想了一瞬,從術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玉瓶。
尤枳接過,打開聞了一下。
清香鋪滿整個鼻子,聞過之後腦子都舒展了一些,這是上好的藥,裏面的藥材比上次顧辭楊給的那瓶還要珍貴。
尤枳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麽吃虧,被森堯搶走的藥不那麽值錢。
指腹沾上一點,輕輕的在邶桑手受傷處塗抹起來。
邶桑顯然沒有想到尤枳是給自己塗的,身體連着眼睛僵直的不知所措,半響恢複如常,眼睛挪向遠方,随她動作。
很奇怪。
以前別人觸碰到他,哪怕只有一點,他都會難受,可這人……身體不反感。
“喂……和你說話呢,別走神!”尤枳不滿對方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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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除了這處,還有什麽地方也受傷了,我好一并幫你處理,如果有些自己處理不了的地方,我還可以幫你。”
說完耳邊響起0622的啧啧聲,拉長韻味。
這……!
她沒想歪,被帶歪了。
“咳咳,我說的是後背這種地方……”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有些心虛,腦子自己長歪了。
擡頭時,發現邶桑一臉平淡,似乎完全沒想到尤枳腦子裏的那些東西。
對不起,是她污了。
此刻,尤枳只想錘爆0622的嘴!
“不必。”邶桑拒絕,看了她一眼,定格在她身上傷處兩秒收回,“自己塗。”
“哦……”不知道失望什麽,好像差點可以看腹肌了。
尤枳蓋好還給他,邶桑沒收。
“送你。”聲音清冷。
“我……!”尤枳兩眼放光,要知道這瓶藥有多稀有,剛才0622檢測了一番,覺得拿來給她塗擦傷簡直是暴殄天物!
尤枳:“真的嗎?可是很貴……”
邶桑:“嗯。”
沒再回答。
要是一個人,尤枳能開心的跳一圈。
0622:哇哇哇!這些藥材都是千金難買的!你那一堆金說不定連一半的藥材都湊不齊!邶桑好大方!
尤枳:這麽貴!好像賺到了的樣子。
0622:以身相許都不虧!
尤枳寶貝似的收好。
“算下來顧大哥那邊應該還有幾天,我們先在這裏調整,你好好養傷,我會和森堯說清楚的。”
“明天我們可不可以再去那個水邊。”
“還有捉野雞,我現在不想動,可是想吃肉……”
“對了,剛才我醒來時嘴巴居然有酥糖!我倒下都不忘記吃……”尤枳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
那塊酥糖在嘴巴有些黏糊,她醒後下意識的舔了一下,血糖也恢複了些。
邶桑一滞,手指無意識的攆了攆。
“哦哦哦,認識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家在哪兒呢。多大了?還有……”
尤枳對邶桑了解甚少,顧辭楊0622會給她信息,對于邶桑的,基本沒有。目前大致只知道他叫邶桑,差點進擊男主。
邶桑不怎麽回答,多半是尤枳自己在說,時不時0622會插幾句,倒是不無聊。
“錫陂。”
“十六。”
“……”
雖然冷淡,卻也是一一回應了。
“十六!我也是诶!那月份是……”尤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邶桑。
“冬月。”具體的時間,他也忘了。只記得,天冷。
“我我我……”尤枳激動的指着自己“我是驚蟄的!”
大了邶桑十個月!
“那……”尤枳得寸進尺,“你是不是要叫我姐姐啊……”
邶桑黑眸擡起,只對視了一瞬,尤枳覺得舌頭差點閃到。
“開玩笑的嘛……”
她還是不敢。
聊了許些東西,多半是尤枳說,約莫一個時辰,邶桑第一次見說話這麽多的人。
他厭鬧,可不覺耳邊的人吵鬧。
她聲音悅耳,夾着趣味,恍惚不是在說一些無聊的事,被她說的生趣。偶爾要他回答,不回答就會嘟着嘴看着他。
唇色恢複,不似此前的蒼白。
好像……心中某處多了幾分心安。
莫名的。
在這陌生領域裏,她帶給他的。
“我這幾天就坐在那裏給木瑤說故事,其實我挺有說書潛質的……”尤枳說兩句就自誇,0622在一旁吐槽,但邶桑聽不見。
“離開之後我一定要買很多衣裙!還有跌打損傷藥!各種吃的!”尤枳徹底的野外生存之後發現,那堆金子都是擺設。
0622:當初讓你帶上那些衣服,你不帶。
尤枳:我哪知道會突然到這裏來。
修真人的路線真的說變就變,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原本想着禦劍帶行李太麻煩,之前的衣裙她一件沒拿,沒想到立馬迎來報應。
早知道把金子扔了都要騰出空間給那些衣裙!
0622:吃一塹長一智。安啦安啦。
尤枳:生活教會了我成長……
兩人聊的火熱,尤枳沒注意旁邊的邶桑。
邶桑輕輕的重複了剛才她口中的兩個字,淡淡的,似乎只是無意識的重複。
離開……
她還記得離開啊。
他還以為,她已經把這裏當自己家了,不想走了。
**
天逐漸攏上一層灰色。
“尤枳。”森堯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快兩個時辰了。
尤枳聞聲回頭,看見有些蒼白的森堯。
她和邶桑已經恢複差不多了,但森堯顯然只記得查看木瑤的身體,完全沒有看自己的傷勢。
“木瑤她……還好吧……”尤枳站起來,不知道怎麽安慰。
“嗯。”森堯點頭,“方前……”
尤枳看他這副樣子,相處幾天已經把他當朋友了,走了兩步在他面前停下,不重不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凝重,“如果要道歉的話……”
頓了一下,語氣忽然輕快。
“讓邶桑住幾晚呗。”
森堯嘴差點一抽,前面這丫頭一臉凝重,變臉真快,總覺得她在套路自己。
凡間的套路,這丫頭深領其會。
“別這樣嘛!”尤枳見他沒答應,“你那麽多閑着的洞鑿,他又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再說他現在身體不好,外面豺狼虎豹的……”
森堯眉一挑:“豺狼虎豹可要怕他呢。”
明顯不相信這個理由。
尤枳腳一剁:“你別帶偏見!他剛才受那麽重的傷,在你洞鑿裏休息幾晚怎麽了!你不答應我就讓他睡我那間!反正那是我的!”
說完潇灑的轉身。
走了兩步回頭對着森堯哼了一下又繼續走,直到邶桑面前才停下。
“……”森堯無語。
那人的傷絕對沒有自己的重。
森堯:“挑離木瑤最遠的一間。”
尤枳瞬間變臉,笑臉相迎:“當然!就我旁邊那間,絕對夠遠!”
森堯:……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尤枳拉着邶桑:“天色已晚,我倆就過去了。你記得看看自己的傷,不是還要照看木瑤嗎!你病了怎麽照看。”
森堯側身讓她們:“知道了。”
答應得有幾分敷衍,但卻記在了心上。
“走了。”尤枳揮了揮手,拉着邶桑朝這幾天自己住的洞鑿走去。
洞穴裏有些灰暗,即使尤枳讓森堯在兩邊裝了些燈,但和人間的相比,還是暗了很多,尤其是洞穴不透光,比人間裏平常人家還有灰暗許多。
尤枳剛開始被絆倒過,後來熟悉了幾天,現在輕車熟路。
邶桑在後面,看着前面的人。
似乎……比在她家府邸還熟悉幾分。
到了尤枳的洞鑿。
這幾天尤枳嫌那洞鑿太素,摘了些花草進去,還有擺盤的野果子,除了苦澀倒是挺好看的,适合擺盤。
洞鑿不亮,邶桑撚符,瞬間明亮。
比白天還要亮上兩分。
尤枳差點想給邶桑束起大拇指。
“你在旁邊。”尤枳領路小童帶着邶桑來到另一間洞鑿,這間清冷得像尤枳第一次到這裏一樣,洞鑿裏什麽都沒有,唯一的石床還是自然生長的。
(潛臺詞:有青苔。)
“哈哈,挺好,能睡。”尤枳想扒拉開那些青苔,可是有些多。
“要不……另一間?”
邶桑掃了一眼青苔:“無礙,就這裏。”
尤枳點頭,中間有一大塊其實還是可以睡的,可能……尤枳擡起頭又看向地上,可能邶桑得縮着,他太高了。
這間太冷清,尤枳回到自己的洞鑿裏拿了才摘不久的花束,還有一盤果子過來。
将花束和果盤放好,滿意的點了點頭。
“對了,這果子是用來裝束的,不能吃,又苦又澀的。”尤枳怕邶桑猜到是自己摘的,又莫名其妙補了一句,“森堯摘的,他眼睛不好。”
另一邊的森堯莫名的背了一個鍋。
明明動作都帶着幾分心虛,還一本正經的撒謊。
尤枳見邶桑眉眼柔和了幾分,也笑起來。褪去冷冽外表下的邶桑,也才不過是一個十六歲大的少年,還比她小。
她好像,對他怕不起來了。
不知何時起,第一次的血腥不會再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孤傲的少年,陪他放燈的模樣,給他捉野味的模樣,還有一遍又一遍教她的模樣。
好像可以做朋友。
尤枳點頭。
或者弟弟。
她還沒有過弟弟,小時候想要一個弟弟,奈何父母沒實現。
不知不覺中,尤枳看邶桑的眼神漸漸多了幾分……
慈愛。
慈愛?
邶桑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今天太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