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邶桑趕到的時候,那血陣還在肆意的吸食着尤枳的血,尤枳渾身是傷,衣服被地上的灰染髒,還有被森堯摔開時弄破的傷口。
嘴角的血似乎被她抹開過。
那一瞬間,邶桑不知道自己哪裏出了問題,來不及照看自己撕裂感,漆黑的眼睛隐匿無光。
她……只是個凡人。
凡人……撐不下去的。
凡人……很容易死的……
周身的氣全部展開,這一次沒有隐藏自身力量,将所有劍氣孤注一擲的散開,去破解那個禁術。
洞穴裏一片死寂,安靜的可怕。
血陣停動,沒有再吸食尤枳的血,只是陣中心的人唇色蒼白得可怕。
沒有聽見……
黑眸似乎破裂了一瞬。
邶桑收氣将地上的人攬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腿上,也不管那髒亂得不行的襦裙有沒有蹭到自己的道袍,只覺得似乎都不重要了。
修長的手僵硬的去探懷中人的呼吸。
沒有聽見……心跳聲。
呼吸……
眼尾紅了一點,不知道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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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對于身外人、身外物有了別樣的情緒,自恢複記憶以來,他就再未有過情緒。可今天某處堵得難以呼吸……
怒的也好,喜的也好。
都……沒了。
手僵硬到發抖,攬着的人沒有了生息。邶桑低頭看着瑩然的小臉,閉着眼睛似乎只是在睡覺,沒有一絲疼痛般,乖得很。
“糖……”
糖……
邶桑從懷裏拿出不久前她才給他的酥糖,她最喜歡的東西,總是喜歡随身帶着,會分享給別人,但眼睛總是盯着她送出的那些糖。
特別不舍的挪開視線。
她特別喜歡的。
也許……喜歡到在地獄裏也要爬回來帶走。
邶桑塞進尤枳嘴裏,動作并不溫柔,這是他第一次喂人。
懷中的少女沒有張嘴,即使她很愛吃。
他握劍的手微微發抖,就像剛練劍時一樣,不能自控。
良久,邶桑冷冷的掃了一眼石床上的死.蛇,洞裏沒有了異味,懷裏的人還帶着溫熱,哪石床上的早已冰冷。
邶桑将尤枳放好,眉宇間恢複如常。
劍目星眉,發冠高高束起,俊冷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剛才那是一個錯覺,只留下身影,和玄黑白邊的某處,蹭了點血跡。
長劍,符紙。
邶桑一步一步走出,看着似乎一切如常。
平淡的看着森堯。
“臨終遺言。”聲音冰寒刺骨,是與生俱來的。
森堯愣了一下,知道興許尤枳已經死在血陣裏了,想到這幾天的時光,那小姑娘挺可愛的,沒事還能給木瑤解解悶。
除了采的果子又苦又澀,好像還行。
剛才心智受惑,不過他也不悔,無論什麽,在木瑤面前都毫無意義,別說是區區的一條凡人,若是天上的仙人地府的閻王修真界的天尊,他也會不惜任何代價的去拿!
只是……
森堯站起來。
剛才支開邶桑,他已經恢複了七成的氣,再加上這裏是他的地盤,迷亂複雜,旁人作戰是弊,他則是無限的利。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森堯勾起嘴角,白色的瞳孔血絲散去,粗大的蛇尾來回搖擺,“需要留遺言的是你!”
蛇人縮動速度極快,再加上力氣恢複大半,森堯開起攻勢。
因為破陣,邶桑精力所剩無幾,看着如平常一般,但一旦露出破綻,就會被徹底打敗。
森堯擅長近距離攻擊,修真人禦劍符紙基本上都是遠程攻擊的,他率先縮短距離,好讓形勢更加利于他。
對方還在還擊,咋看似乎看不出任何差別。
似乎兩個人不上不下,難分伯仲。
森堯笑了笑,以極快的速度縮到邶桑身後,聲音響起:“看在半個妖血的份上,我好意将那小姑娘與你同藏,也算同年同日死了。”
……
邶桑滞了一瞬,下一刻動作不再那麽平穩,多了一絲急促。
“看來你很滿意。”森堯接着笑,不斷提醒他,“那小姑娘恐怕不過就活了數十年光景,照你們人間的說法……”
森堯一閃,躲開邶桑的長劍。
“孤魂野鬼,又死狀慘烈,恐怕很難轉世。”
森堯又躲開了邶桑的劍,險些劃到他的臉,“突然想起這屬于橫死吧,啧啧啧……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真的煞是可憐。”
長劍從遠方迅速回轉,穩穩的落在邶桑手中:“閉嘴。”
“你不配提她。”
語氣平穩、平靜、冰涼。
那傻子曾為這蛇人辯解,求自己安靜離開,放他們一條出路。他應下了,可這蛇人呢,轉瞬就用她做禁術。
真蠢!
劍光猛烈又血性,和一貫的平穩不同。
森堯躲閃不及,腰間中了一劍,撕開口子,速度也因這要害旁邊的傷口慢了下來。
倒是沒有想到,此前已經快要倒下的人,還能使出劍氣傷到他。
必須速戰速決了!
腦海裏放不下的身影,他還沒來得及看看現在木瑤是否已經恢複。
森堯加快動作,不再有以前的平緩,招招致命。
邶桑雖元氣大傷,但漆黑的眸依舊淩厲,絲毫沒有松懈,招招致害。
“呵呵……”森堯笑得狂傲,“不如同我一般築個法陣,再找些純精人血,說不定哪天那小姑娘就回來了。”
“你不想嗎……”
邶桑一劍猛劈過去,那蛇人想逼他犯戒。
真可笑。
她不過是遇見的一人,轉瞬就會忘記。如今這般抵命相拼,不過是為了盡早出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比她……重要多了。
對的……
邶桑手中一氣,青黑色的迅速奔進血肉,四周擴散。
**
“住手!”
尤枳腦袋恢複意識,發現血陣已經不見了,定了兩秒,耳邊窸窸窣窣的全是0622的聲音,嫌他有些煩,忽然腦子清明發現重要信息。
!!!
邶桑來過!他還解開了禁術!
0622添油加醋的描述,他握着劍,我感覺是要去殺人的!好可怕!我當時都不敢大喘氣!你是沒看見……
尤枳來不及多想,趕緊跑出來。
兩人打得天崩地裂,周圍樹木殘落不堪,烏雲密布。
“住手!”
一聲清亮的聲音打破只有刀光劍影的死寂,黑雲壓得這裏死氣沉沉的,這聲音卻猶如太陽般撥開迷霧。
交打的兩個人不可置信的回頭。
邶桑拖着傷,一步一步靠近尤枳,腳步有些沉重,他真的沒有多少真氣了。
“你……無事?”可能他都沒有發現嗓音有些發顫。
“我沒事。”尤枳看着他。
剛才情急之下0622直接開起bug護住了自己的心脈,讓自己心髒驟停,這具身體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了,所有很好操作,只不過是需要一些血。
0622又不斷修複那些被吸嗜的血,所以她基本沒有什麽問題。
索性邶桑沒有問原因,尤枳送了一口氣。
周圍低沉的氣壓似乎好些了,尤枳感覺呼吸順暢了一些。發現邶桑的傷,知道他剛才幫自己肯定浪費了很多精力,連忙扶着他的手。
對方僵了一瞬,尤枳沒在意。
不遠處,青衫也淩亂,兩人都沒有好到哪去。
“森堯,要不是看着木瑤的份上,我今天非得罵死你!”看着森堯,她現在還在氣頭上,還沒有打算和他和解,雖然知道情有可原,但還是很生氣!
“你馬上回去看木瑤!愣着幹啥!”
尤枳看着他沒動作,恨鐵不成鋼。“快啊!”
……
森堯愣後一笑,似乎活着的小姑娘才有趣些。
森堯走了。
天空慢慢恢複清明,樹丫倒了一片,野獸都受驚躲起來了。
尤枳扶着邶桑,怕他倒了。
“先找地方坐着調息修整,你別推開我阿,我還能扶着你呢。雖然力氣小了點,人矮了點……”尤枳邊扶着邶桑邊碎碎念,最後終于安穩的坐好。
石岩上有些被吹打落下的樹葉,尤枳扒開了才讓邶桑坐。
邶桑調息,尤枳看着洞穴的方向。
嘆了一口氣:“想想森堯真可憐,都不敢問他木瑤逝世了多久……這麽多年還一直守着木瑤,我沒來之前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寧靜片刻,邶桑睜開眼調完息,便看見一臉擔憂的尤枳,臉連着身子都是對着那洞穴的。
“不長記性。”冷哼了一聲。
?
尤枳回頭,有些疑惑,半天才想起來他指的是什麽,連忙解釋。
“剛剛……”尤枳身骨還在疼,尤其是手腕,“剛剛是意外,平時森堯對我特別好,也不會關着我,還讓我去後山捉野雞。”
邶桑黑眸清冷,連着人也冷了幾分。
這人顯然不信。
尤枳繼續解釋。
“再說……剛剛是因為木瑤情況緊急,森堯不得已而為之。你都不知道,當時森堯第一反應是割自己的血脈,特別大一個口子,還擔心不夠……”
“他本來沒想傷我的,可能是後來腦子不清醒……”
尤枳知道,當時森堯已經快要陷魔,如果不是及時拉回來,會很麻煩。
“而且,如若有一個你特別喜歡的人躺在那裏,和木瑤一個狀況,估計我也會這麽做的。可能……比他還要過分。”
尤枳怕邶桑還不相信,故意露出獠牙。
所謂青面獠牙,不過是咧開牙的小野貓。
幼稚……
邶桑卸下力氣,靠在岩石上,也不管岩石上的泥塵。
擡頭天空一片清明,藍藍的。
好像……她扶着自己的那一瞬間,心口某處不那麽奇怪了。
甚是……在慶幸。
不知道為什麽慶幸,明明記起過往後,都沒有慶幸過自己僥幸活了下來。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