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活有時候是苦茶
少年醒來的時候看着眼前的情況有點懵了,但很快清醒過來,記起好像昨天晚上被要求到床上睡覺了。秦深已經起床做早餐了,除了頭兩天,早餐變成了秦深的工作,在他看來壓榨非法童工是不正确的。
早飯過後,秦深與張知起啓程。
李蔚然有自己的心理咨詢診所,雖然才比秦深年長兩歲,但也有了兩個自己的小徒弟,平時讓小徒弟抛頭顱灑熱血的,自己只接小徒弟們處理不好的疑難雜症,本來張知起這種case是小徒弟們的任務,但在秦深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不敢不親自上陣。
輔導的過程總是顯得很慵長,秦深百無聊賴地等待在拐角處的休息室裏,他翻了翻雜志,大概一刻鐘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外的動靜,他打開門的時候就感覺到身上撲來一個小孩,當然,這個小孩除了張知起沒有別人。
張知起雙手攀上了他的腰腹用力摟着,兩個小徒弟見狀想走過去幫下忙,李蔚然大大咧咧地背靠在門口,擺擺手叫停,秦深看向李蔚然的眼神中則是有絲許責怪之意,李蔚然則向秦深使了個放心的眼色。
秦深由着張知起摟了幾分鐘,左手按着他軟塌塌的頭發,右手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背脊,一下又一下。這還是少年第一次主動跟他接觸,不是說孩子對大人的偶爾的摟抱是一種正面的情感表達?
秦深還想勸少年乖乖回去的時候,李蔚然說今天可以了。于是,在兩個小徒弟的帶領和秦深的陪同下,張知起做了學業水平測試。結果讓人不喜不憂:張知起的語文特別差,大概只到小學一二年級,但數學還是正常的,四年級左右了,英語認識幾個字母。秦深跟李蔚然讨論了一下,決定先給張知起請家教,過一兩年差不多了就讓他上初中。
從甜品店出來的時候,張知起依舊有些悶悶不樂,第一是因為李蔚然的言辭,第二是因為今天的題目有點讓他覺得丢臉。這還沒到午飯時間呢。秦深想了想,決定把恢複高冷的張知起帶到公司,永遠素顏示人的秦菲菲大美女看到的時候還差點驚吓到花容失色,平日不甚言語的上司竟然帶着一個小孩來上班,幸好當時因為位置不夠,公司的全部部門以及另外兩個小老板的辦公室都在16、17、18層,唯獨自家上司的跳到了19層。不然,這種花邊新聞一定會引起各個部門的小騷一動。
19層還是他們公司的倉庫,所有機密文件與物品都擺在這裏。一層的距離也是距離啊,苦了秦菲菲大美女,用電梯跑上跑下的的次數比其他助理多的去了。因此,她最害怕的不是上司的黑臉,而是維修中的電梯。沒辦法,美女就是這麽矯情。
差不多午飯時間的時候,張知起想起了從甜品店帶出來的東西,丢下手中的字帖就從休息室裏出來,跑到了秦深的辦公室裝作煞有其事地晃悠。秦深檢查了一遍少年的作業,覺得不堪入目之外,照着抄寫竟然也有三分之二的錯別字。
“下午再認真抄一遍,現在先吃飯。”
秦菲菲訂的飯盒味道還是不錯的,但張知起随便動了幾下就不吃了,不吵不鬧地玩着筷子。秦深見狀也沒有強迫張知起吃飯,只是問了一句:“吃飽了?吃跑了繼續抄,認真點。”
少年把筷子往茶幾上一放,即使是生氣中他也不敢用力發出聲響,抓着到公司的時候秦深給他的紙筆跑到辦公室內的休息室繼續抄寫。秦深今天早上明明答應了他午飯的時候給他吃甜品的,他覺得有點委屈。
這一次張知起認真地抄了,字體依舊,但錯別字沒幾個。斷斷續續抄了四個小時,中途睡了一個半小時,在休息室裏面翻番找找一個半小時,發呆休息上廁所自己玩半個小時,總之是沒有出來打擾過秦深一分鐘。
差不多下班的時候,秦深打開門,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收進裝飾架的立體拼圖都被拼好了,只留下了幾個零件特別多的看上去十分複雜的。而他給少年布置的作業也被認真完成了。
回家的時候,秦深俯身給張知起扣安全帶時順便說了一句:“我把東西放在車裏的冷藏箱了,回家再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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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把各種瑣碎的事情忙完,秦深再次把那位吃完甜品收拾好餐具、像一只慵懶的家貓一般軟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少年叫到身邊。其實也不過是沙發的另一端,但秦深希望少年的能夠站起來受教。
“知道今天午飯時為什麽不讓你吃甜品嗎?”
少年這次沒有一如往常低着頭,而是把頭扭到一邊。
“我讓你做的事要認真做,做不好是要受罰的,知道嗎?”
“你、答應的。”少年小小聲抗議了一句。
“可是你也答應了我要好好抄寫,是你先沒有做好。知道錯嗎?”秦深聽到抗議的時候心裏些許不悅,他認為少年不應該立刻辯駁,這是教養問題,少年不應該挑戰他的權威,而是先道歉再說明自己的理由。只在一些地方,秦深依舊維持着自己的鐵血政策,雖然他沒有把小孩兒當成他的員工。
“知道嗎?”看着無動于衷的倔強少年,秦深還是放軟了語氣。
“…知道。”少年依舊把音量盡量放低地回答。秦深伸手撫了一把張知起的頭發,當作是這一段的結束。
黑格爾的精神哲學裏有載:在現象範圍內,權利和責任是相類物,至少是對于我的權利,必有一個與之相适應的責任。例如,家長管理家庭成員的權利亦即他們的責任,正如兒女服從的責任是他們受教育而成為成年的自由權利一般。
如同輪軸一般,轉完一圈便是下一輪。秦深讓少年到身邊坐下,他跟少年說了關于請家教輔導功課的問題、睡前故事複述的要求,和制定了晚飯後必須把一天的事情複述給他聽一遍的規定。李蔚然說過少年的思維能力和語言能力的差距有些超過常值,語文的讀寫能力也比較薄弱,這與少年不太願意開口說話有些點關系。
張知起不明白所有的這一切,因為明白能夠聽故事就點頭答應了。
秦深看着旁邊抱着靠枕的的少年,終于開口問道:“今天李蔚然跟你說什麽了?”
少年看起來有點難過,還向上瞟了一眼問他問題的大人:“不記得。”
“…如果以後我讓你複述回憶,你說一次不記得就抄寫5張紙。”
少年敏感地感受到緊張的氣氛,他害怕秦深生氣。
“秦深不喜歡你吧,雖然他現在照顧你,但以後他可能會把你帶到警察局或者送到孤兒院。十五次,說了。”少年把李蔚然的話語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
“然後呢?”
“生氣。我這樣他,大力”少年輕輕推了秦深一下,停頓了一會,秦深也沒有插嘴,他知道少年應該還有話,“出來找你,好久,找不到,你走了。”少年說完放下抱枕顫巍巍地上前摟了秦深一下。
今天早上事發突然沒有感覺到,現在秦深倒是感覺到些許不自然。想了一下,最終還是順勢把少年抱到腿上,摟在懷裏,“我沒有離開,我在休息室等你找我,”秦深能感覺到少年埋在他的懷裏安靜地淌淚,“你看,我抱着你,喜歡才抱着的。如果你也喜歡我,以後你也可以抱抱我,多跟我說話。”少年的眼淚濡濕了秦深的衣襟一小片,沒多久便靠在秦深懷裏睡着了。
如果不是李蔚然親自開,李蔚然那間診療室的門從裏面是開不了的,所以李蔚然為了讓張知起可以逃出去根本沒有關門。李蔚然說了:其實張知起還小,之前的事給他的精神沖擊雖然大,但是完全可以治愈,張知起應該是屬于從小缺乏親屬關愛的小孩,屬于症狀輕微的類型,至少并沒有患上皮膚饑渴症與孤獨症,平時多關心一下;至于流浪原因,未明;家屬信息,未知。
看着身邊少年安靜的睡顏,此間沉寂,不過是從一個人到一雙人的變化,秦深感覺到了不可思議。思緒紛擾的星夜,他習慣性地拿起了床邊的書随便翻看,直至睡意侵襲。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你們認為好的動機使戰争神聖化了嗎?我告訴你們,是好的戰争使每一個動機神聖化了。這個小孩至今依舊呆在他的家中,或許并不是因為他的善心,而是因為少年本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