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劍光赫赫,撕裂長空,天地為之震顫。
鴻蒙天境,騎象道人的身影明明暗暗,被劍光一照,徹底崩散,而遺留在兩界通道的魔息也逐漸消失不見。
峨冠博帶的青年道人面容平靜,他注視着混雜在魔息中的一縷清氣,淡然道:“牧桑,你忍不住出手了是麽?改日衛某一定會殺上扶桑國,要你王庭雞犬不留!”話音落下,銳利逼人的劍氣陡然一漲,往東方遙遙一斬。
“衛文儒!”一道羞惱的聲音傳出,一道青光拔地而起,化作了一株巨大的青木,擋住了劍光。
“天地關門不可開,衛某将鎮守在此處。”衛文儒沉聲道,他眸中閃爍着亮芒,又道,“爾等有手段溝通下界,難不成衛某就沒有麽?”當初《根本魔經》入九州,以太一宗之力阻擋不得,只能順勢而為。在斷魔之際,他将一抹劍光照入含真的心神,此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存亡時刻,那抹劍意便會引動,萬物皆斬!
九州。
衛含真片刻的恍然之後,便立馬意會!母親護佑她平安,而父親替她開道,她何其有幸?!渾身的束縛如冰雪消融,衛含真擡眸望向了滿是錯愕的雲崖真人,嘆了一口氣。
玉霄之法固然可壓真魔,但是化九州為一,是斷了旁人的道途,此舉不可法。
若雲崖真人是卓廷取那般早成三重境的修士,那縱觀九州,他絕無對手。可就算如此,他也是三重境的修士,諸修只能夠暫時地牽制着他,要是短時間尋求不到解決雲崖真人的辦法,等到雲崖真人在打鬥中提升功行,将一身靈力運轉自如,那事情便糟糕了。劫紅衣的一劍未能夠成功,衆人被迫迎對,一時間并無措施。
然而現在衛含真身上驟然出現了一道氣貫長虹的劍意,陷入在玉霄功法中的衆修心中更是一悚,覺得自身仿若蝼蟻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只那劍意掃滅。這不是化元真人能夠發出的一劍,便是連入了洞天的劍修,也不會有這等煌煌劍意。
衆人轉向了陳竹崖,陳竹崖這才緩緩開口道:“是我恩師的劍意。”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陳竹崖的恩師便是九州上代掌門衛文儒了,一人一劍殺遍九州無敵手。衛含真既然是他的獨女,留下點護佑衛含真的手段,也是應當的。眼見着雲崖真人的法身在劍光下崩裂,化作了無邊的靈機反哺九州大陸,衆人心中立馬振奮起來,将視線落向了玉霄最後一個洞天真人。
霄明真人只是洞天一重境,玉霄之所以強勢仰仗的便是雲崖真人,可現在變故陡生,雲崖真人他隕落了!霄明真人自知不是衆人的對手,大嘆了一口氣道:“玉霄數千載謀劃,功敗垂成啊!”也不等衆人動手,他自己一點眉心,一道劍痕往下去,倏然将他的身軀斷為兩截!
玉霄的洞天真人一敗,剩下的弟子便不足為慮,也不需要洞天修士動手了。經此一役,九州洞天将近半數歸于塵土,将靈力反哺天地,使得九州靈機再度興盛了起來。可此情此景并不能讓諸位洞天真人開懷。
都是洞天修士,對方能夠輕易被殺死,他們同樣會被殺死。九州的危難不僅僅是來自于自身,還有那始終懸在上方的“真魔”。各宗弟子逞手段,在九州搜尋入《根本魔經》之人,可這只是一時之計,只要上界真魔不罷休,九州便永無寧日。
長觀宗中,各洞天、化元真人齊聚在天極殿中。
與玉霄一戰雖然得勝了,但是代價極大,長觀宗這方一名洞天、兩名化元隕落,年輕一輩弟子尚小,除了素微幾無人到能獨挑大梁的時候。所幸此役過後,玄門、魔宗以及新出現的暗界、鬼國勢力都結下盟約,保持千載之內的和平,到了那時候,九州如何模樣,不是他們能夠揣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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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長觀宗秉持太一祖師道統萬載,當複舊名!”陳竹崖沉聲道。他在成就洞天之後方見到歷代掌門留下的一個盒子,裏面躺着一條布帛只寫了“太一”兩個字,此是祖師的名諱,也是他長觀宗存在的意義。“長觀”之名只為遮蔽,可眼下那方視線再度落在了他們的身上,便沒有什麽好遮掩的了,他們是祖師正傳,當複“舊名”。
“自當如此!”底下衆人沉聲應答。陳竹崖後又與衆修說了未來之打算,他們自身功行固然重要,可門下弟子才是宗門之基,當全力指點弟子,而不是如過去那般任由弟子自行修持。等到了事畢衆人離去後,衛含真卻留了下來。
“師妹。”陳竹崖望着衛含真,溫和地開口道。他的內心有幾分慨然,不到三百載,師妹便已經成就化元了,以她的資質,能否在五百載之內成就洞天否?
“師兄,真魔之事根源在上界,上界有人阻止,但是力量仍舊不足。”衛含真開口道。到了此時她明了了當初父親為何會倉促飛升了,因為真魔之禍,他欲在上界斷絕根源,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九州終究是在魔劫之中沉淪。
陳竹崖聞言颔首道:“正是如此!”
衛含真道:“如今我門下有弟子已經成就化元,可以獨當一面,我心中無有挂礙,當閉死關直至飛升!”在沖擊化元二重境練就法身之時,她的急迫感便十分濃郁了。如今她的法身足有八具,只要再煉化一具法身,使之九九歸一,便可将自身修為推到洞天境。而洞天境只是就全靠靈機推動了。只要她在下界,真魔要她的道骨便不會放棄,與其等待着真魔來,倒不如主動殺上去。
陳竹崖深深地望了衛含真一眼,他道:“上界不僅僅有真魔。”
衛含真道:“我明白。”她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殺機,冷聲道,“不管是誰,擋我道途,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陳竹崖不會阻止衛含真要做的事情,聞言他點頭道:“你決定了便好,只是門下弟子那邊還是需要說上一說。”
衛含真道:“自然。”
以往清寂的蓬玄峰熱鬧了起來,原本在太一宗的三代弟子如今都被接了回來,住在了蓬玄峰中。衛含真在指點了他們功行之後,便傳達了要閉死關的念頭。清聲和甘如英神情如常,可素微眉頭緊蹙着,欲言又止。
衛含真望了素微一眼,暗嘆了一口氣,她道:“你同我來。”
大殿如舊,香爐袅袅生煙。
衛含真盤腿坐在了蒲團上,她望着素微道:“真魔的目的在我,我不能長久留在下界。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素微半跪在衛含真的跟前,她低着頭,輕聲道:“弟子明白。”她什麽都明白,可不代表着她不會難過。一閉死關,再出來的時候便是飛升之際,這就意味着她們在九州的緣分盡斷。衛含真感知到了素微的情緒,她起身扶起了素微,道:“你我終究會再見面的。”以素微的資質以及道念,用不着多少時間,她定然也會破開關門,進入鴻蒙天境。
素微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倏然擡眸望向了衛含真,問道:“如今九州已經趨于平靜,師尊能夠為弟子解惑?”
衛含真一怔,茫然道:“什麽?”見素微抿唇望着自己,始終不言,衛含真忽然間反應了過來。她默不作聲地拉開了與素微的距離,拒絕的話語在唇邊轉了一圈,可對上那雙發紅的雙眸,卻不能爽快地出口。她的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般,隐隐刺痛。
“師尊!”素微加重了語調,因衛含真的動作有些受傷。應下也好,拒絕也罷,給個痛快不可麽?她慘然一笑道,“弟子明白了,弟子知曉這是奢望。”
“你——”衛含真一拂袖,指着面色發白的素微半晌說不出話。她惱怒地咬了咬唇,“我與你命運同擔,死生相随,還不夠麽?”
素微仿若不知衛含真的羞惱,她往前追了一步道:“此是師尊不得已而為之。”
好個不得已!衛含真被素微這句話氣到,胸脯劇烈地起伏,她的手落在了素微的肩上,勾起了她的一縷發絲別到了耳後,只是缭繞在兩人之間并沒有暧昧與旖旎,衛含真的語調轉為冷淡漠然,她道:“既然如此,何必強求?”
素微道:“不是師尊說的麽?什麽都要争,法器要争,道途要争,生死要争……既然如此,情愛之事,弟子也想争一争。”
衛含真沉默了許久,才道:“那你争吧。”将這些事情轉到了腦後,她道,“我閉關之後,蓬玄峰之事仍舊由清聲料理,你只在一旁輔佐,千萬別讓她做越界之事。我門下弟子皆要在下宗鎮守五年方得受正傳……”
素微垂眸聽着,落在身側的雙手握成了拳。等到衛含真語調一頓,她倏然伸手抱住了衛含真:“弟子只想争一個懷抱,解我心饑渴。”
衛含真眨了眨眼,終是沒有伸手推開素微。她們命運相系已不可解,素微生情,而她回應的,是同等之愛麽?
作者有話說:
等到上界一定有感情戲(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