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九州生氣旺盛,靈機勃勃,天時地利相合,在某處生誕出一條靈脈并不是怪事。可尋常靈脈誕生之前,必有顯兆,在恒青派的這條靈脈處卻絲毫不見,只能說明此處的天機早早地被人遮蔽去了。難不成是恒青派上代掌門?可他僅僅是元嬰,做不成這件事情。
不過靈脈誕生的事情,倒是讓之前的一些疑惑得以解答。魔宗以及那真始派為何對恒青派孜孜不倦,原來便是為了這靈脈。不過問題又來了,他們怎麽知曉此處有靈脈?靈脈被遮蔽與他們有關麽?
恒青派地界誕生靈脈的事情并沒有讓常道源的笑容維持多久,因為他知曉以自家的本事,根本護不住那一條靈脈,只能夠求助于長觀宗。按理說,這條靈脈長觀宗也是可以取的,可偏偏關鍵的時刻又鬧出了一件事情來。那趙平岳私底下屈服了,與真始派弟子講和,将恒青派不少地界讓給了真始派,其中恰有靈脈之源所在的玉清城!這麽一來,靈脈的歸屬倒是有的說道了。
“這恒青派還真是亂糟糟的。”玉言對他們的行徑着實是不滿,這靈脈來得也太不是時候。雖然說長觀宗不會缺這一條靈脈,可恒青派乃是長觀的下宗,要是退一步,這會讓長觀宗的顏面大損!
“沒有掌門落印,不作數的。”甘如英神情平靜,不過想到了趙平岳她眉眼間也多了幾分惱意。眉頭蹙了蹙,她倏然擡眸凝視着玉言,鄭重道,“真始派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真始派的确是不打算放棄玉清城。
趙平岳雖然不是掌門,但他也是恒青派的長老,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掌門的顏面。如今的玉清城印信都落在真始派弟子手中,他們是不願意讓出來的。要是恒青派找長觀宗作主,他們也不怕。只管将玉霄、須彌聖境、妖庭等大勢力的人請出來,讓他們來評評理,看看這靈脈到底如何分。
“我看還是讓給真始派算了,如今趙師弟的事情也算是解決了。”常道源唯唯諾諾道。
甘如英眉頭緊擰,她沒有說話。玉言便冷笑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冷酷和尖銳的一面。她盯着常道源道:“你怎麽不也将自家性命讓出去?我長觀宗弟子在你恒青派坐鎮這麽長時間,換來的結果便是你恒青派屈服?那這麽長時間堅持的意義在何處?我長觀宗顏面何存?”頓了頓,她又似笑非笑地望着常道源,“趙平岳呢?捅出這麽大簍子,他還不現身?”
常道源神情一僵,別看他是掌門,但是他根本支使不動他的這位師弟。當初恩師在的時候,對師弟要好些,他都以為這掌門之位也落在師弟的身上了。他苦哈哈地觑了甘如英和玉言二人一眼,心中也是納悶。常道源不傻,有些事情心中也是門兒清。先前她們也不管趙師弟如何,不是默認了他的行事麽?故意縱他去與真始派作對,從而打算真始派的情況嗎?這會兒又開始追問師弟的罪了?
玉言看着常道源就煩心,擺了擺手,将他趕了出去。而常道源一走,甘如英的神情就變了,她斟酌了半晌,才道:“這真始派……針對的哪裏是恒青派,而是想要将我長觀卷入其中。”兩派門下弟子争執的事情不夠大,不管長觀宗如何處置都是小水花。真始派怕也是清楚她們是被什麽引來的,現在靈脈出來了,他們未必只是為了靈脈,很可能是要讓長觀宗沒有退路可以走。
恒青派的事情你不管?可以,那以後九州的小宗門便不願意依附你長觀宗了。
“真是晦氣!”趙平岳沒敢在長觀宗弟子那邊冒頭,也不去找常道源說情,而是坐在了自家的清修之地抱怨。他惡狠狠地瞪了底下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一眼,大聲地抱怨道。
這少年名喚趙挽是他的私生子,母親是妖屬,十分得他的喜愛,時常接入門中。結果這次過來的時候,趙挽被真始派的弟子給拿住了。他趙平岳面對着真始派不願意屈服,可為了這兒子卻是不得不低頭。他賠了罪,将那平平無奇的玉清城讓出,兒子也平安回來了,這事情看着要了結了,可誰知道地氣上湧生出靈脈了,老天爺都要跟他作對!如果他能夠坐擁這條靈脈,何嘗不怕進不了元嬰期?
“父親……”趙挽怯生生地望了趙平岳一眼,不安地開口。
趙平岳瞪了他一眼,怒聲道:“別一副軟趴趴的模樣,走出去丢我趙平岳的臉!你最近就在山門待着,哪裏也別去了。你母親那邊也不用擔心,為父會解決的。”趙平岳說得解決就是跑去玉清城大鬧一通,與辛奎的弟子打了個來回,最後連帶着前去的恒青派說客都被扔出來了,将常道源氣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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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始派那邊也不是一味地展現自身強勢的态度,就在趙平岳一行人被丢出來之後,一個姿容神秀的少年郎出現了,他名叫慕名空,自稱是真始派祖師座下嫡傳弟子,要與恒青派弟子論根本道,一決靈脈的歸屬!
靈脈乃是天地所生,彙聚天地靈機。你要有那根骨,得靈脈之助可以更上一層樓,但是你若沒有本事,給你再多的靈機也是枉然,慕名空這作法是要逐恒青派之道。就算恒青派道書真的是下乘,身為弟子又怎麽能夠承認呢?要是輸了會讓祖師蒙羞,可若是不願意接戰,仍舊會讓祖師受辱!
這事情長觀宗可沒辦法幫。
恒青派中的長老開口道:“我打聽過了,那慕名空乃金丹一重境的修士,與掌門你相仿,未必會輸。”常道源聞言只是苦澀地笑。他們都是金丹不錯,可那位的師尊是化元修士,而他的恩師只有元嬰期修為,在這方面就已經輸了,他拿什麽贏?
長老一眼便看出了常道源的心思,他左右望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掌門,做過一場表明我恒青派自身的态度,輸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常道源聽了這話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氣。長觀宗那邊來的是兩個年輕的女修,可他偏生對她們畏懼得很。要是跟過去那般還是投靠玉霄呢?事情會如何?常道源腦海中才浮現這個念頭,便甩了甩腦袋,将它自腦海中驅逐出去。
真始派。
慕名空坐在了蒲團之上,手中持着一本經文,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前方不遠處,星光輪轉,最後慢慢地走出了一個神情冷峻的道人化影,他伸手在桌案上一敲,慕名空才緩慢地擡起頭,戲谑一笑道:“峰主怎麽有空來了?”
那道人盯着慕名空問道:“你為何要與人論道?是你師尊的意思?”
慕名空合上了經文,灑脫一笑道:“我輩要傳道,最好的辦法可不就是與人論道麽?那靈脈之上的城池靈機勃發,是我輩最好的道場。等到天機倒錯,濁升清沉,可不美妙?!”
道人聞言深深地望了慕名空一眼,不再詢問論道的事情,他淡聲道:“答應我等的事情莫要忘記了。”
慕名空大笑道:“自然。要不是受你們之助,九州哪有我輩的存在?!”等到道人化影離去後,慕名空的臉色倏然變得陰沉起來,雙眸中滾蕩着一股血腥和冷戾。
大荒之東。
衛含真站在了一塊巨大的妖獸頭骨上往那一望無垠的平原望去,心思驀地一沉。四野都是兇煞的、奔走的妖獸,其中有不少化作了人,混跡在城中,根本無法區分。
人道衰微,妖魔化人,這時日一長,就難以分清誰才是真正的“人”。
片刻後,一股暴動的靈機自東南方向傳來,衛含真神情一變,立馬化作了一道疾風朝着那邊卷去。水潮嘩嘩作響,妖魔屍骨無存,只剩下三個修道士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面上殘餘着一抹劫後餘生的驚喜。
自醒來後,衛含真先去了小微城尋找商皎皎和厲陽,可早已經物是人非,不得絲毫的行跡。這些年來,她一邊斬妖除魔一邊尋找他們,在這過程中,她也救下了不少的修道人,可惜一問卻是無人識得商皎皎他們。
“多謝道友搭救。”青年男修最先緩過神來,朝着衛含真一拱手道謝。
衛含真眉頭蹙了蹙,取出了畫像不抱希望地詢問了一番。哪想到一直懸心的事情竟然在此刻有了結果。那青年男修朝着畫像上一指,篤定道:“我見過她!”
“在哪兒?”衛含真急聲問道,等看到青年男修所指的人像,她的眉頭又是一擰,笑容略有幾分凝固。她離開的時候素微尚小,她将她托付給了商皎皎他們,以商皎皎的性子,不會甩下素微的。她以為這男修指的是商皎皎的畫像,然而并不是,他指出的是她憑借着直覺勾勒出的長大後的素微——
可那會是她真實的模樣嗎?會不會是認錯了?她跟商皎皎失散了麽?為何指出來的是她?衛含真胡思亂想着,平添了幾分忐忑。
“桃花……她、她在小微城……”
小微城這三個字讓可信度高了幾分,可衛含真還是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她手指一挪,指着商皎皎和厲陽的畫像,又急聲問道:“那他們呢?”
青年搖了搖頭。
衛含真沉默片刻,她抿了抿唇,将畫像收了起來,鄭重地道了謝之後便駕着遁光離去。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衛含真完全沒注意到青年男修異樣的神情。
“那是我人族,可、可也是個魔頭啊。你、你怎麽——”男修的同伴撥着他的手臂,惴惴不安道。
那男修沉默片刻,苦澀一笑道:“那位道友功行極高,将她引去能斬了那魔頭正好。況且她自身也在找那魔頭不是麽?我若是可以……”男修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要是不成呢?師兄,你這是恩将仇報啊!”
“是我對不住她,若是出事了,我以命相償……”
小微城中,人妖魔混跡在一處,沒有殺戮和鮮血,看上去是一片平靜。
衛含真走在街頭,眯着眼望着滿城的桃花,此處分明沒有一株桃樹!
城中的人感知不到異樣,來來往往。兒童們更是嬉鬧不斷,在巷子裏快樂穿行。風吹動了桃花香,也送來了滿懷哀怨的歌聲。
“生時桃花開,死時花盡落。但恨此生短,如何此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