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師妹清聲看似熱絡好親近,實則執拗不可親。素微見她這模樣便懶得再多說什麽,只是嚴格地執行師尊的命令——一旦清聲恢複過來,就将她扔到碎石帶中磨練。
雖然師妹本人很不情願,但是她對靈力的掌控能力确實與日俱增了,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金丹修士。她即将出使妖庭,即便遇到了什麽事情,也多了幾分脫身的機會。
登瀛秘境的事情讓素微本人也生出了一股緊張感,仿佛有什麽不詳的事情即将發生,故而她自己也是抓緊時間提升功行。若是能夠一舉邁入金丹三重境,那再好不過。
洞府之中,無塵劍化作了一道流光四處竄動,留下了陣陣寒芒,禁制被觸動,整座洞府都開始劇烈搖晃,直到一股大力傳來,将之重新穩固。素微睜開了雙眼,眸中精芒一閃,宛如兩簇烈火,她伸出右手,那道劍光便化作了一枚圓潤的珠丸落入掌中。此劍是她的本命法器,是結成金丹後耗費了無數的寶材,又請元嬰真人出手相助祭煉成的玄器,切金斷玉,劍光極利。她現在做的便是将無塵劍自劍形祭煉成無形,做到師尊那樣心神如一,心感而發。然而,每到邁入最後一道關卡時便會失敗,想來是功行不夠。素微嘆了一口氣,将這劍丸收起。
忽然間,一道飛符射入洞府,素微面色倏然一變,伸手握住飛符掃了一眼,才松了一口氣。此是師尊所發的飛書。她不做拖延,即刻起身正衣冠,朝着蓬玄峰上的那座堂皇的大殿掠去。
“弟子見過師尊。”素微肅容斂袖,垂眸敬聲道。
衛含真掃了素微一眼,三個弟子裏只有這位在修行上不需旁人催促,只一心追逐大道。就算是那些外物,也是可以換成修道所用的資糧的,至于法器更是存身之要物。心思一轉,衛含真出聲道:“準備出發吧。”
素微一怔,擡眸望着衛含真,眼中掠過了一抹驚喜。
衛含真掃了素微一眼,維持着師尊該有的風範。她也是想明白了。與其讓素微用其他難以想象的身份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還不如讓她跟着呢,好歹可以任意使喚,畢竟她也是有原則的,不會暗中使壞。
自妖族千百部宿奉龍君為主後,妖庭便遷到了北海之上,占據九州北境一大片地域。各族之間偶有摩擦,可因為沒有什麽大矛盾,關系還算得上融洽。尤其是明空妖皇登位後,修書一封,願與玄門各宗交好,還派遣子侄入玄門學道。這回她的千歲壽宴,各大小宗門都有前去觀禮的,一路上,衛含真不知遇到了多少。
“師尊,我們要追上師妹他們麽?”素微詢問道。她只知道師尊出行是為了采藥,但具體目的地不甚明了。此行一路往北,與前去妖庭觀禮的隊伍軌跡重合,素微猜測師尊可能也是要前去妖庭,故而有此一問。
清聲身為長觀宗的正使,早在半個月前就出發了。不過她們一路追趕,走得又是小道,應該來得及與長觀宗的隊伍碰面。
“不必。”衛含真搖了搖頭。她翻閱了典籍,又發現一些事情。采伐一氣明神水固然可以用尋常的玉瓶接,但是比之一種名為淨空瓶的法器,還是失去了些許功效。沉思片刻,衛含真望向了素微,又道,“我需尋一處天地爐祭煉淨空瓶,此處熱浪翻滾,應當已經接近了,你多注意一些。”
天地靈秀,不少地方藏有地火,引風雷水火,自然形成“天地法爐”。上古時期的修士都是随走随用,不過如今的宗門羅列,為了減少時間,一個個都牽引地火,在宗中開辟大爐,久而久之,便無人在意野外的天地爐了。衛含真也不是刻意要找這天地爐的,而是因為先前缺乏一味名為“青罡玉”的材料,以至于在宗門無法祭煉。
“是!”素微一颔首,領了命便化作了一道遁光往遠處飛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衛含真才拂了拂袖子,慢吞吞地找了塊淨石盤膝打坐。是了,應該早些時候就讓她去找天地爐的,現在也不算晚吧。
天地爐的炎氣能夠籠罩方圓數百裏,即便感知到微弱的炎火,也很難将之準确定位。素微一去就是大半日的時間,從晌午蹉跎到了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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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之上,虹芒撕裂了夜色,匆匆落地。
衛含真慢條斯理地擡首,沒等素微禀告事宜,便将那烤得半焦的兔腿遞給了素微。
素微一怔,伸手接過,放輕了聲音道:“多謝恩師。”
曠野天清,四下靜谧。就着火光,素微幾度想要開口,最後都因衛含真那平靜而恬淡的神情,将話語盡數咽了回去。在辟谷之後,她極少再吃人間的美食,兩度都是從衛含真的手中接過,一次将她當作“道友”,而現在,則是“恩師”,素微心中總有幾分悵然失神。
原書中對素微這個紙片人的描述完全符合衛含真的喜好,其實就在此刻,當心中的一切雜念都刨除之後,她凝視着素微時,內心更多的是欣賞和滿足。但是很快的,她便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心中驀地一梗。
“找到了嗎?”衛含真開口打破靜谧。
素微凜神,應道:“找到了。天地爐在三百裏之外的炎華山中,附近還有一大片水域。有個村落聚居,但是望着不像是有修道人的存在。”對于那村子她也是遙遙望了一眼,便将心神放在天地爐上。地火正盛,增一分祭煉出來的法器則老,而減一分則過脆。
衛含真點了點頭,應道:“明日再過去了吧。”一個晝夜僅僅是幾個呼吸吐納的時間。衛含真本準備打坐,可驟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來。身為師父,傳道授業解惑,總不能只“偏愛”清聲一人。她想了想,望着素微道,“在修行上你有什麽疑惑之處?”
“嗯?”素微茫然地對上衛含真的視線,有幾分恍惚和受寵若驚。畢竟百年來,修行之上的事情除了自己去問,師尊都不帶管的,而且現在她也知道了,這正是恩師磨砺弟子的手段。她先是搖了搖頭,見衛含真眉頭倏然一蹙,又想起什麽來。一道寒光自眉心躍出,化作了劍丸懸停在前方。素微困惑道:“弟子祭煉本命劍,想要将之同心神合一,但不管怎麽做,都只能夠祭煉到這一步。劍丸雖小,但也是有形之物。”
劍丸寒光湛湛,圓融混一,一看就知道用去了不少寶材,有成就玄器之相。衛含真将劍丸窩在了手中,往其中打入了一道靈氣,半晌後才擡眸望着素微,神情複雜道:“它是你的本命劍器,平日裏你就将它藏起蘊養,不用于鬥戰的麽?就算它是你自己祭煉,與你心神相牽,可不經過一次又一次鬥戰和磨砺,你怎麽褪去「劍衣」,與它真正的合一?”
大弟子就像是一只不斷囤貨的倉鼠,手中定然有不少的好東西。想來每次鬥戰都是用的尋常靈劍,畢竟也能夠發揮出《驚鴻劍經》的功效,可這麽一來,卻是讓“本命劍器”受委屈了。
衛含真嘆了一口氣,她道:“拿來。”
素微抿了抿唇,不甘願地自儲物袋中取出将近十柄法劍,其中不乏到了靈器這一階段的。它們與本命劍器相比,見的血多了,煞氣也濃郁了幾分。
衛含真掃了一眼,一道金光自她的眉心飛躍而去,往那法器上一擦,便聽見“咔擦”數聲,這近十柄法劍應聲而斷。
素微的呼吸陡然間濁重起來,眼尾也勾上了一抹紅暈。這些都是她耗費了無數功德自宗中換來的。
衛含真道:“你收藏其他法器我不管,但是你要記着,劍器唯一。”
素微抿了抿唇,垂頭喪氣地應了聲:“是。”
作者有話說:
衛含真:帶徒弟實在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