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又過了一會,風天涯與燕孤鳴披上衣裳,按着原路回去了。
回到梅月居,院子裏依舊安靜非常,一個人也沒有。但是主屋卻是亮着,昏黃的微光透着薄薄的窗子,在漆黑一片的山間,顯得分外的柔和。
風天涯扶着燕孤鳴回到自己的屋子,燕孤鳴坐在床上,風天涯對他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問珑玉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
“好。”
風天涯走出屋子,朝珑玉的房間過去。她站到門口小聲叫了叫珑玉的名字,卻聽到了琉璃夜的答話。
“小美人,進來喲。”
風天涯推開門,發現珑玉不在,只有琉璃夜一個人坐在桌邊,桌子上放着一盆燒好的菜,琉璃夜捧着飯盆大口大口地吃着。
“珑玉呢?”
琉璃夜:“煉藥去了。”
風天涯點點頭,也跟着坐到桌邊,看着那盆菜,道:“這麽大一盆,你吃得下麽。”
琉璃夜嘿嘿地笑了兩聲,道:“本來吃不下,可是見了你之後胃口大開,變成吃得下了。”
風天涯不理會他的玩笑,接着道:“這哪裏是一個人的分量,你先吃着,我去拿個碗來盛走一些。”
“喂喂喂。”風天涯站起身,琉璃夜也不吃了,挺起胸叫風天涯,道:“你們都當小爺說話是耳旁風喲。”
風天涯沒回頭,但還是擺了擺手,敷衍道:“哪有哪有。”
“嘁。”琉璃夜也不吃了,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朝風天涯離開的方向看着。“這些個女人,眼睛都是長在腳上。放着小爺這麽俊俏潇灑的男人不愛,偏去喜歡那頭頑固的笨牛,真真有夠蠢。”
沒一會,風天涯捧着一個飯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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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你吃完了?那正好,剩下的都給我吧。”
“喂喂,誰跟你講小爺吃完了。”琉璃夜一手支着頭,一手按住飯盆。“小爺沒吃完,小爺才剛剛開胃了而已。不過,話說回來——”琉璃夜語氣一斷,糾纏着眉頭審視風天涯,緩緩道:“話說回來,小爺怎地覺得看你有些不同了。”
風天涯:“什麽不同。”
琉璃夜邪魅一笑,道:“好像,長大了一些。”
風天涯:“……”
琉璃夜吊着眼梢,滿眼都是欲笑還無。“小美人,怎樣,小爺從來沒有走過眼。”
風天涯:“你就這麽無聊?”
琉璃夜晃晃脖子,将腦袋轉了一圈,脖頸嘎嘣嘎嘣地響。“你說對了,小爺無聊,小爺真無聊。所以美人,你要不要陪我玩一玩,我知道珑玉藏酒的地方,我們喝一壺去怎樣。”琉璃夜說完,覺得自己的提議極好,他往前探探身,又道:“小美人,你要是陪我喝酒,我以後就不再調笑你了。”
風天涯把空飯盆往桌子上一放,好整以暇道:“你若真閑得無趣,就去找珑玉給她打打下手。”
琉璃夜:“珑玉煉藥時旁人最不喜旁人靠近,我若去鬧她,她生起氣來我可是會被吓破膽。”
“吼。”風天涯挑眉,道:“若是她生起氣來你會破膽,那我生起氣來你可是會破腦哦。”
琉璃夜:“……”
氣勢被壓,琉璃夜一時氣惱,他拍了一下桌子,啪地一聲站起來。
“你真當小爺怕了你!?”
風天涯趁他拍桌子的功夫,手往前一伸,把那飯盆撈了過來,轉過身,邊走邊道:“別激動別激動,我說着玩而已,告辭了。”
“哼!”琉璃夜冷哼一聲,聲音到了最後,卻是呵呵地笑了出來。“趣味的丫頭,那老燕子福禍一起來了……”
風天涯從琉璃夜這裏出來,轉身便回到自己的屋子。
燕孤鳴在剛剛那段時間裏點燃了火燭,又自己将新衣裳換好,風天涯進屋時正站在地上背對着門口系腰帶。
昏暗的油燈下,燕孤鳴的身材顯得更為高大了。而剛剛沐浴過後,浪人的頭發綁起,血腥也淡了下來,整個人顯得活泛不少。
風天涯一進屋就看見他的背影,她關好門,靠着門板調笑道:“前面那位壯士,回個頭看看來。”
燕孤鳴轉過身,看向風天涯,漆黑的目色在油燈的襯托下顯得有些柔和。
風天涯啧啧兩聲,道:“這是哪家的武生,好辣的身段。”
燕孤鳴:“你這是在做什麽。”
風天涯往前兩步,走到燕孤鳴身前,把飯盆往桌子上一放,轉手覆在浪人的胸膛上。
“這麽寬的胸,這麽窄的腰,這麽闊的背,這麽長的腿,壯士渾身好結實。”
燕孤鳴:“再摸,我就不保證接下來了。”
風天涯:“怎樣。”
燕孤鳴往下一攤手,攬住風天涯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帶。風天涯與他緊緊相貼,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熱氣與躁動。
“如何,還要再摸麽。”燕孤鳴低下頭,聲音低沉。“我不介意你再摸下去,夜還很長,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風天涯在燕孤鳴的懷抱裏擡起頭,雖然身上還有傷,不過燕孤鳴的精神很好,風天涯仰着頭,看了一會又低下頭,嘆了口氣,道:“唉,脖子酸了。蠢燕,你好久都沒有這麽直直地站在師傅面前了,我好不習慣。”
燕孤鳴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風天涯聽着他的笑聲,感受着他胸口淡淡的顫動,道:“今日就不再往下摸了,待壯士養好傷再說吧。”
燕孤鳴:“傷勢已經無礙了。”
“我說無礙才是真無礙。”風天涯從燕孤鳴的懷裏出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說的對,夜還很長,日子還很長,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至于現在,先把肚子的問題解決了。”
吃過飯,風天涯伸了個懶腰,把桌邊一早就放着的一碗黑乎乎的藥湯端過來,道:“來,蠢燕,喝了這個就歇下吧,這是珑玉之前準備好的。”
燕孤鳴也沒接,直接就着風天涯的手将藥湯喝下。喝完了藥,燕孤鳴與風天涯雙雙躺到床上。這間房本就是珑玉為燕孤鳴準備的,所以床很寬很大,現在躺兩個人也不覺得擁擠。
風天涯睡在燕孤鳴的左手邊,拉扯着他的手,漸漸入睡。
夜,很深。
燕孤鳴喝下的藥湯帶有安眠的作用,所以他睡得很沉。
風天涯也睡着了。但是,她卻睡得很淺,睡得依舊保持了一個武人的直覺。
所以,當門外有那麽一點點的動靜的時候,風天涯便醒了。那聲音很突兀,卻也突兀的奇怪。風天涯睜開眼,幾乎是一瞬間便清醒過來。她轉過頭,看了看睡得沉沉的燕孤鳴,輕輕起身。
門外有人。
這是風天涯的第一感覺。
門外有一個外人。
這是風天涯第二個感覺。
她雖與珑玉和琉璃夜談不上相熟,但卻有自信可以分辨出他們的氣息。門外之人不是他們二人之一,那唯一的解釋——
“豔樓終于找對地方喽。”風天涯心中默道。她起身,穿好鞋襪,不急不緩。
說實話,風天涯此時心中沒有多少緊張,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淡。她穿衣穿襪,整理出屋,就像是去迎接一個朋友。
她之所以不緊張,一是因為她內心對自己抱有絕對的自信。二是她覺得來的人,并沒有帶有敵意,就像方才門外的一點點動靜,也是謹慎之中帶着點試探,完全沒有殺意。
風天涯走出屋,院落中非常安靜,珑玉和琉璃夜都睡下了。門口的人已經離開,現在山中漆黑一片,風天涯目力奇佳,也只能勉強分辨出窗框上一個小小的印記。那印記是一道劃痕,指向一個方向。
風天涯腳步放緩,悄無聲息地潛入山林之中。
大約走了一刻鐘,風天涯看到地面上已經有了明顯的腳印,她放慢速度,在一棵參天巨樹下,她看到一道人影。
風天涯走過去,走得近了,看清來人是個三十左右的男子,彎腰駝背,瘦瘦小小,臉上帶着笑意迎接她。那模樣看着不像殺手,倒像是哪家酒樓的掌櫃。
風天涯:“不是酆都哦。”
來人點點頭,“不是酆都不是酆都,在下穆天機,姑娘有禮了。”
風天涯:“……這麽有禮貌?”
穆天機點頭哈腰,賠笑道:“深夜打擾姑娘休息,穆天機實在抱歉。”
風天涯上下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四周的動靜,随後道:“周圍沒有伏兵哦。”
“沒有伏兵沒有伏兵,豈敢冒犯姑娘。”
風天涯看着穆天機,道:“酆都不是對我下了那個什麽什麽令,現在派你這種根基的人來此叫戰,怎麽,豔樓沒人了麽。”
穆天機幹笑兩聲,道:“在下武功淺薄,自然不敢在姑娘面前逞能。”
風天涯皺眉,聲音也開始有了寒意。“一味示弱,是何用意?”
穆天機連忙擺擺手,道:“姑娘切莫誤會,在下今日來此,實是為了解雙方紛争而來。”
“解雙方紛争?”風天涯将穆天機上下打量一番。穆天機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消瘦,面容在夜色下看不清晰,只隐約能看出他面色端正,像個面善之人。另外,縱觀他說話的氣韻和手腳動作,風天涯實在是不覺得他是身懷高深武功之人。
“恕我直言。”風天涯撓撓臉,道:“若想談仇談紛争,豔樓是不是該出一個有點分量的人來。”
穆天機眨眨眼,道:“姑娘,在下是有分量的。”
風天涯伸出手指,勾了勾。
“有分量,就拿出來看看。”
說罷,真氣流轉,暗藏周身。地面枯葉輕輕擺動,氣氛不尋常了。
“慢……慢着!”穆天機見風天涯要動手,手忙腳亂地從懷裏掏出個什麽東西來。
“嗯——?”風天涯收回手掌,看向穆天機伸出來的手。
穆天機的手中拿着一塊玉牌,風天涯看清玉牌上的字,又看了看穆天機。
“不是吧。”
穆天機:“怎麽,不可麽不像麽不信麽。”
風天涯收回手掌,努努嘴道:“……酆都的品味倒是真獨特。”
穆天機幹笑兩聲,道:“樓主是朝廷任命的,副樓主也是朝廷任命的,這與酆都的品味無關。那麽現在……”
穆天機,或者說是豔樓副樓主,收回玉牌,對風天涯道:“風姑娘,現在,我們可以接着談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