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風天涯一吻過後,燕孤鳴喘息明顯粗了許多,他想張口讓風天涯離得遠些。可是風天涯薄薄的嘴唇靠得太近,他嘴稍稍一動,便又貼在一起。
他枕的是右山人準備的硬竹板,一點向後的空間也沒有,這麽僵持着,燕孤鳴連喘息都不敢用力。
風天涯看出他的窘境,強憋着笑。
她發現,自從撥開浪人的那層硬殼,這個老男人實是非常的有趣。她覺得自己逗起他越來越順手,因為她知道,燕孤鳴永遠不會真的同她生氣。
風天涯便是有這個自信。
“怎麽樣。”風天涯開口。
燕孤鳴的鼻息溫熱,帶着屬于男人的獨有的陽剛,吐息在她的臉上,讓她臉也跟着燙燙的。
風天涯心裏一動,擡起身側的手,輕輕貼在浪人的胸口。
那裏還包着傷布,風天涯順着傷口的位置一點點向下。
“這裏是掌傷……”
她的手漸漸挪到燕孤鳴的腰上,浪人的腰堅實精勁。風天涯手橫過來,摸了摸他腰上的傷口。
“這裏是刀。”
少女的手就像一條滑嫩的小魚,在燕孤鳴的身上游來游去,沿途卻留一道滾燙。
浪人終于忍不了了。
他擡起手,搭在風天涯的手腕上。
“夠了……別動了。”燕孤鳴開口,下颌微動,那堅硬的胡渣刮在風天涯的臉上,讓她覺得更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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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天涯腦子裏迷糊一片,什麽都想不起來。只有那一頁頁的奇書,此時印象竟然是分外的清晰。
“蠢燕……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燕孤鳴:“我不知。”
風天涯抿了抿嘴,緩緩直起身。燕孤鳴看見她的臉紅彤彤的,像是剛剛運轉一遍周身真氣一樣,帶着透亮的紅。
風天涯扇了扇,小聲道:“好熱哦……”
燕孤鳴移開眼。
風天涯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對燕孤鳴道:“馬上就要一個時辰了,我得走了。”
燕孤鳴又轉過來看她。
“酒。”
風天涯臉一黑,撇嘴道:“酒酒酒,你就知道酒呢。等着吧。”她一擺手,走出屋子。
外面右山人又坐在剛剛的位置看書,見風天涯出來,賞眼看了一下,又轉回去看書。風天涯嘻嘻一笑,沖他行了禮,道:“前輩,我走啦。”
“哼。”右山人冷哼一聲作為答複。
風天涯離開右山人的小屋,并沒有回對面去,而是直接下了山。現在時辰尚早,而且她身上還剩些銀兩,她想趁着這個時候去鎮裏給浪人把酒買了,晚上帶過來。
風天涯下了山,發現這裏離她找人的那條小河挨得很近,她順着河道往下游走。約莫一個多時辰後,她來到香林鎮口。
其實輾轉來回,不過是過了短短的幾天而已,但是現在再次站在香林鎮口,風天涯心中也生出些惘若隔世的感覺。
也對,但凡經歷了生離死別,人總是會通透一些。風天涯心想。
她掂量一下手中的碎銀,朝着鎮裏走去。
樊珑麗珈的頭顱已經取了下來,現在城門上只剩下那曾經吊着頭顱的粗木棍。那麽突兀地支在那裏,卻沒有人去取下來。
也許是百姓不願沾染晦氣——天下人都聽說過番疆祭司的名頭,百姓心中,能通天貫地者,不管身屬哪個陣營,總是會讓人心生畏懼。祭司身死,誰知道那杆子有沒有沾着怨氣。
而也有可能,不取下來只是朝廷的命令。
風天涯覺得自己似乎不太了解葉淮山此人。若說他心狠,不像。他呆頭呆腦在她面前示好的樣子以及他正直豁達的脾性,實在不能同心狠手辣聯系在一起。
但若說他心善,那更不像。他能對敵人百般折磨,也肯對自己人下狠心讓他們去送死,這心怎能稱得上是善。
比起葉淮山,酆都卻更能讓風天涯理解。
他雖然看起來總是蒙着一層紗,淡淡的讓人捉摸不透。但是風天涯覺得,即使掀開了那層紗,他也不會有什麽變化。
後來又一次,風天涯有機會同別人聊到這個,那人告訴她,她之所以能看懂酆都與燕孤鳴,是因為他們都是江湖人。
“而葉淮山身在朝堂,朝堂與江湖不同,你不懂也是正常。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一套,朝廷有朝廷的一套。但這規矩的界限也非是那般的清楚,不過,總有一些人喜歡死守自己的規矩,比如那個小将軍,也比如說燕子。”
香林鎮今日要比往常沉靜不少,風天涯走在街上,發現路人皆是行色匆匆,極少有人在外面逗留。風天涯擡頭看看日頭,現下正該是街上熱鬧的時候,為何會是這樣的情景。
“嗯……怎麽回事。”
風天涯帶着疑惑地走了一會,來到一間酒館,她進去找到老板,道:“店家,給我打一壇酒,要好一些的。”
生意人見到客人總是很熱情,那老板爽快道:“好叻,姑娘稍等。”他招呼着風天涯坐下,又叫酒童去後窖打酒。
風天涯坐下,看了看周圍,堂內有幾個食客。
不一會,酒童打好一壇子酒,捧着過來。店小二接過遞給風天涯。
“姑娘,酒。”
風天涯将銀子給他,順口問道:“夥計,為何現在鎮裏的人這麽少哦。”
店小二有些奇怪道:“姑娘是外地來的?”
風天涯點點頭,“嗯。”
“難怪。”店小二道,“姑娘有所不知,前幾天鎮邊大将軍得勝,将那番疆祭司斬首示衆,可謂大快人心!”
風天涯垂眸道:“然後呢。”
店小二道:“祭司在番疆是何等地位,據說得知消息後,番王震怒。北邊本已有座城被番兵占着,現下更有人傳番王要屠城報複呢!”
“瞎嚷嚷什麽!”就在店小二興致勃勃地講解之時,旁邊忽然傳入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風天涯轉過頭去,看見一個食客正對那店小二怒目而視。
“ 前線戰事也是你等小兒可以胡亂評說的!”
那食客年歲四十左右,四四方方的國字臉,身材高大,衣着樸素。他端在手裏的碗盛滿了鹹肉。看起來是吃到一半忍無可忍才開了口。
店小二被兇了一句,臉上也有點挂不住,他賠笑道:“這位大爺,真是對不住,打擾了打擾了。”
掌櫃的見起了沖突,連忙過來圓場。他朝着店小二腦袋敲打過去。
“胡鬧!還不快去做事!”
店小二低着頭:“好好。”
風天涯轉眼看向那食客,開口道:“怎麽,他說錯了?”
食客聲音很粗,嗓門也大,一開口滿堂人都聽得見。“女人何談國事!小姑娘莫要再問了!”
風天涯笑了笑,她餘光一掃,看見這食客桌旁靠着一把粗劍。她道:“連一個江湖人都能問國事,我一個良民如何不能問哦。”
“啪!”食客猛地一拍桌子,“小姑娘你好大膽子!”
風天涯晃晃脖子,心說我什麽也沒有做呢。
掌櫃的見事态越發劍拔弩張,連忙走過來,對風天涯小聲道:“姑娘,酒已經打好了,你快些離開吧。”
風天涯扭頭看他一眼,自語道:“算了,我去別處問好了。”
說完,她轉身欲走。
“留步。”
就在她要出門之際,一道聲音響起。風天涯轉頭,順着聲音看過去。
在堂內角落的一張木桌邊,坐着一個男子。男子眉目輕佻,隐約含着淡淡的邪氣。他坐得也不老實,一腳踩在凳子上,胳膊墊着膝蓋正在扒小小的堅果。
桌子上有滿滿的一堆堅果殼,還有一個酒壺。
他這一開口,滿堂人全都看過去,衆目注視下,他面不改色,直直地看向風天涯。
“美人,過來喝一杯,小爺就告訴你事情經過。”
風天涯挑眉。
這男子嘴角帶笑,周身并沒有兵器。但是風天涯卻能感受到,這便是那種随時随地都可以殺人的江湖客。
風天涯走過去,到他對面坐下。
離得近了,風天涯發現,這男人的雙眼亮的驚人。
她取過酒壺,也沒拿杯子,揭開蓋仰起頭就往嘴裏倒。大概半壺喝下,她将酒壺放回原處,對男子道:“說吧。”
男子較有興致地看着風天涯喝完酒。
“在這世上,小爺最愛的,不過美人醉酒。”
“吼。”風天涯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這點酒還喝不倒我。”她伸出手指頭在桌子上敲了敲,催道:“快說。”
男子扯着臉皮,道:“那店小二說的沒錯,就是這回事。”
風天涯:“耍我哦。”
“哎,小爺從不騙女人。”
男子将腿放下,雙手抱在胸前。他身形健碩,衣裳還穿得不倫不類,袖子挽起,胸口也敞開,黝黑的皮膚在暗暗的角落裏更顯堅實。
“他說的沒錯,只不過沒有說完。”男子道,“番疆手中握有一座城,而中原手裏有祭司的屍身還有毒首。對于中原來說,朝廷對那失手的城池一直耿耿于懷,多次想要派兵奪回來。而對于番人來說,大祭司是高乎一切的存在,她的屍首非常重要,番疆勢在必得。”
風天涯:“要交換是麽。”
男子輕輕一笑,道:“不是換,是賭。誰也不想放棄到手的利益,而誰都想把對方的東西納入囊中。”
風天涯皺眉,“賭?怎麽個賭法。”
男子冷冷一笑。
“煙雨坪,一戰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