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煙雨坪,一戰定乾坤。”
風天涯:“……”她嘆了口氣,道,“煙雨坪,又是煙雨坪。”
男子笑笑:“怎麽,美人熟悉這地方?”
風天涯搖搖頭,“熟悉談不上,總是聽人提起罷了。”
男子:“确是一個出名的地方。”
風天涯想了想,道:“這所謂的一戰定乾坤,是怎麽個定法。”
男子嘎嘣一聲咬開一個堅果,扔到嘴裏,随意道:“自然是比試,還能怎麽個定法。”
“比試。”風天涯道,“比武麽,一對一?”
男子點點頭。
風天涯拉過那壺酒,又喝了一口,道:“這是開玩笑麽,如此大的事情,竟然會用這種方法決定。”
男子不同意道:“為何是開玩笑。有時候,越是老辦法,也就越是管用。”
風天涯不再同他說話,在心中暗自思索。
一對一,那便是各方派出一個人。番疆會出何人……風天涯第一個想到的是刀首蟬岳,他是番疆的神話,從他對燕孤鳴的态度看來,不論身手還是武德,蟬岳皆為人上人。
可是,與燕孤鳴一戰,他難道一點傷都沒受麽……這根本不可能。憑風天涯對浪人的了解,他把自己弄成那個樣子,只能說是兩敗俱傷的手法,蟬岳一定受傷了才對。他會出手麽……
而中原會派什麽人出戰。
一座城池,萬餘住戶,絕非兒戲。葉淮山定是上報朝廷之後,皇帝做下的決定。那這非同小可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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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想什麽呢。”
男子磕完最後一顆堅果,随手擦了擦嘴邊的碎屑,對風天涯道:“你怎地對這件事這麽關心。”
風天涯被打斷了思路,也幹脆不再想,她看了看男子,道:“沒有哦。”
“呵。”男子目光深邃,像是能透過人心看清所有。
“從來沒有女人能在小爺面前撒謊,美人,你也一樣。”
風天涯白了一眼。
男子長臂一撈,将酒壺拿到手裏,仰頭将剩餘的酒一股腦喝下。
風天涯看着他,忽然道:“鎮子街道上多了許多江湖人,都是為了這一戰麽。”
男子喝完就酒,豪爽地打了個飽嗝,道:“自然,這麽大的事情,大家肯定不願錯過好戲。江湖裏最不缺的就是喜歡看熱鬧的人。”
風天涯看着他,道:“你也是麽。”
男子手一頓,側眼看向風天涯,他眼眶很深,因為這裏沒有光,所以面目顯得極為陰森。男子身體慢慢向前挪動,湊到風天涯跟前,像說秘密一樣小聲對她道:“小爺不是看熱鬧,小爺是來湊熱鬧的。”
溫熱的酒氣噴到風天涯的臉上,她動也未動一下。
“你湊什麽熱鬧。”
男子慢慢坐回原位,“不可說。”
風天涯點點頭,“明白了,我走了,多謝你的酒。”
“美人。”
風天涯回頭。
男子浪浪地坐在凳子上,擡着下巴看着她——不知為何,風天涯看着這個男人,忽然有種見到燕孤鳴的錯覺。
男子慢悠悠道:“美人你叫什麽。”
“風天涯。”
“呵,一襲風霜斂天涯,好名字。”
風天涯:“比試是何時。”
男子:“十七。”
風天涯算了算,道:“十天後?”
男子點點頭。
風天涯:“多謝了。”
“不必。”男子痞笑道:“美人,回見了。”
風天涯沒再說什麽,轉身接着往屋外走。走着走着,她忽然轉過頭——那男子等着一般,悠哉地看着她,目光邪性莫測。
“回見回見,回頭便見。小爺琉璃夜,美人有禮。”
風天涯:“好好一個大男人,起名叫琉璃夜,還真是趣味。”
琉璃夜慢慢裂開嘴,“就曉得你不知道。”
風天涯皺眉:“什麽意思。”
她這邊還沒問清楚,旁邊早已有人站起來,正是剛剛那名食客。他瞪着眼睛,手指着琉璃夜,惡狠狠道:“你就是那個只懂暗箭傷人的浪客琉璃!?”
浪客?
風天涯聽見這個詞,心裏微微一動。她側過臉,看向琉璃夜。後者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撓了撓胸口,對那大漢道:“聽過小爺的名號,算你江湖沒有白混。”
大漢見他承認,铿锵一聲,轉手抽出桌邊的粗劍。
劍鋒森冷,殺意斐然。
“啊……”周圍吃東西的大多是平名百姓,他們不知誰是琉璃夜,也不知那大漢是什麽身份,他們只曉得此處要動刀劍了。
沒一眨眼的功夫,吃飯的人躲了個幹淨,就連一旁的掌櫃也是想勸不敢勸,被夥計拉着躲在角落裏。
那大漢目光嚴厲,死死地盯着琉璃夜。
“霍家莊的三十六條人命,是不是你做的。”
琉璃夜支着下巴看着他,淡淡道:“哪個霍家莊,說清楚些。”
大漢吼道:“平城霍家莊——!”
琉璃夜微微仰頭,目光飄忽,像是在仔細地思索。風天涯看了一眼那個大漢,他雙目赤紅,手裏粗劍握得緊緊的,緊到手臂都在顫抖。
半響,琉璃夜嘆了口氣道:“抱歉,可能金主出錢太低,沒什麽印象了。”
“你個畜生——!!”大漢大吼一聲,提劍沖過來。
“喂!”風天涯大驚,電光石火間,她已經見到琉璃夜手中那薄薄的暗色碎片。此物若出手,那大漢必死無疑。
風天涯想也沒想,一掌推出——!
那大漢哪能受住風天涯一掌,一瞬間整個人被推出酒館。風天涯轉頭看了一眼,發現琉璃夜目光深沉,也正看着她。
風天涯不再多說,她小跑到屋外,去看那大漢的情況。
“你還好不。”
“咳……咳咳。”大漢被她打中一掌,風天涯雖是留了力,但還是讓他吃不消。大漢臉色通紅,不知是痛的還是氣的。
“……滾開!”他一胳膊扇出,風天涯連忙躲開。
“快點走哦,不然沒命了。”
大漢:“你同那惡人是一夥的!?”
風天涯解釋道:“不是不是,我是在救你。”
那大漢聽不進去,手勉強握着劍,硬撐着要站起來。風天涯頭疼道:“我真的沒有同你玩笑,十個你進去也是送死。”
“滾……滾開。”大漢不讓風天涯扶着,自己東倒西歪地站着。風天涯嘆了口氣,再一轉頭,發現琉璃夜已經來到門口,他抱臂胸前,浪蕩地靠着門。
風天涯有一種感覺,這個看似散漫的男人,實是已經動了殺機。
風天涯轉頭,一掌敲暈大漢,提着他對琉璃夜道:“消消氣,我帶他走了。”
琉璃夜擺擺手,“有緣再會。”
風天涯把人提着,快速離開了酒館。她一個小丫頭手裏拎着這麽一個巨漢,人人為之側目。風天涯拐到一處角落,将大漢放到地上。
她另一只手還提着酒壇子,看看時辰,風天涯本打算回去了,但是她一轉身,那靠在牆頭的大漢便發出痛苦的輕吟。
風天涯:“……”
“我要不同你說清楚,保不住你醒來還會去送死。”
風天涯嘆了口氣,将酒壇放到一邊,伸手點了大漢幾處穴道。大漢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第一眼看見風天涯,并沒有反應過來,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大漢猛地一瞪眼,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惡人!”
風天涯:“……”她拍拍衣裳,也跟着站了起來。“你先莫要這般激動,冷靜一下。”
大漢怒道:“你同那浪客是一起的!?”
風天涯搖頭,“我不是。”
大漢本也不是心腸歹毒之輩,見風天涯表現得如此自然,實在不像是說謊,自己漸漸也冷靜了下來。他對風天涯抱了一拳,道:“姑娘,剛剛得罪了。”
風天涯:“沒有。”
靜了靜,大漢也不知要同風天涯說什麽,便又行了一禮,準備離開。
風天涯在後面叫住他,道:“你別去送死。”
大漢:“恩公滅門之仇我誓必要報!”
風天涯想了想,對他道:“你要報仇最好還是仔細計劃一下。這樣貿然前去,搞不好直接找你恩人喝茶了。”
“你——!”被這樣一個小姑娘調侃,大漢氣不打一處來。但剛剛風天涯對他出手那一掌,已見能為,而且她也是幫自己脫困,大漢一時氣急卻也沒什麽動作。
風天涯接着道:“那人不是說了,來香林鎮是為了看熱鬧,十天後的決戰他一定回來,你先行計劃着,到時候再動手勝算豈不大些。”
大漢狐疑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是同他一夥?”
風天涯慢悠悠搖頭,抻着脖子道:“不是哦——”
大漢點點頭,眉頭緊鎖,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像是在思索要如何應對仇家。
風天涯瞧着有趣,問道:“那是什麽人,模樣那般嚣張。江湖上很有名號麽?”
大漢恨恨道:“好名沒有,惡名倒是一堆。此人殺人不眨眼,只要出錢,再背德的事情他也能幹出來!他是江湖上出名的惡賊!”
風天涯:“我聽你剛剛說,他是個浪人哦。”
大漢道:“沒錯,江湖形容浪客便是‘無籍無戶無親無故’,貓狗還有個家,這些人連貓狗都不如,所以才能如此歹毒心腸,濫殺無辜!”
風天涯撇過眼,沒說話。
大漢越說越氣,咬牙道:“就算他武功高強又如何,躲得過我,也躲不過別人!早晚有一天,那些仇家會剝下他們的皮來祭奠親人!”
風天涯回想剛剛那個人,那渾身散着危險味道的男人,當真不容小觑。
她看向大漢,随口道:“我看剛剛那個身手不差,是不是做浪人的都有點本事。”
大漢不屑道:“哪裏,現下江湖的浪客中,他是數一數二的。本來浪人在武林中一點地位都沒有,只不過是墊底的臭蟲,但前幾年冒出兩個人,在番疆和中原都搞得不小的動靜,浪人才算是登了江湖臺面。”
他銅圓的眼睛看向風天涯,道:“小姑娘,你沒聽過那句話麽。”
風天涯擡眼,“聽過什麽。”
大漢:“‘琉璃夜,鬼魅影,鵑泣血,燕孤鳴。’說的便是江湖裏最出名的兩個浪人。”
風天涯:“……”
她兩眼發直地看着大漢,幽幽道:“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