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着隋月安的背影,隋風逸一夜無眠。
他想思考,只是不等他理清什麽,思緒又會回到身邊這人身上。他迫切地想知道隋月安在想什麽,磨得他快要挨不過這個夜晚。
當對隋月安有了欲望那刻,他幾乎想弄死自己。再多借口,再合理的辯白,都不再能掩飾他的異常,他不明白自己怎麽了,只覺得對不起隋月安的依賴,更怕自己已在傷害他而不自知。
不管怎樣,他覺得自己需要糾正這種異常的親密。
第二天一早,隋月安離開房間接了個電話,隋風逸想叫他,遲疑片刻還是沒開口。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下樓去找,才發現隋月安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
電話立馬打過去,沒人接,過了一兩個小時再打,變成了無人接通。
因他離開且失聯,隋風逸瞬時憋屈還心慌,也顧不上初一不初一,也跑回了家。可回家一看,卻半個人都沒有。獨自在家裏等到晚上,電話打了幾十個,爸媽也從爺爺家回來,進門看見摸黑坐在客廳的隋風逸吓了一跳。
過後,隋風逸從他媽嘴裏得知,隋月安去外地找一個朋友,說是有事情要處理。他當即聯系了李沛夏,但隋月安并不是去找他。
他走得悄無聲息,給爸媽打了電話卻不理會他,隋風逸急躁又委屈,強壓下情緒後查了隋月安的機票行程,才知道他是回了學校。時間已經深夜,他卻魔怔了似的,買了最近時間點的機票,一心只想飛過去抓人。
淩晨落地,氣溫低得鑽心,直奔公寓,卻也直愣愣地撲空,隋月安沒回這兒來。
他的行程裏沒有任何酒店信息,偌大一個城市,隋風逸理不清絲毫思緒,在寒冬的夜裏又給隋月安撥電話,意外的,這次接通了,但那頭沒說話。
隋風逸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兒,鼻子卻發酸,他隐忍着不讓情緒爆發,“……你在哪兒。”
那邊聲音壓得很低,“怎麽還不睡。”
隋風逸苦笑,“你讓我怎麽睡。”
“我下個禮拜回去。”說完隋月安就挂了電話,再打,又是無法接通。
隋風逸怕他是把自己拉黑了,孤零零地站在街頭,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怎麽的,手抖個不停,改給隋月安發語音,聲線抖得快哭出來,“寶貝兒你在哪,別不接我電話,我想去找你,我去找你好嗎……”
Advertisement
發完消息後他緊緊盯着屏幕,直到黑屏,才無力地放下手,擡頭閉了閉眼。當下,他在心裏自己問自己,至于嗎,不過失去聯系二十個小時而已,人又不是丢了沒了,至于不眠不休不管不顧地追着過來嗎,問完自己,僅存的理智也在回答,不至于,确實不至于。
但他自己難以掌控的,他的心他的情緒甚至他的生理,都無一不昭示着,至于,很至于。
沒了方向,隋風逸只能回公寓門口傻等,等到天亮他又看了一遍隋月安的行程,發現他半個小時之前定了臨區的一家酒店。他立馬來了精神,分秒不停地往酒店趕。
到酒店的時候快要八點,在前臺查了隋月安的房間,卻因沒有房卡上不了電梯,索要臨時房卡被拒後,便死皮賴臉地讓服務人員幫他刷電梯。前臺人員對隋月安還有印象,看過隋風逸的身份證後才幫他刷了電梯。
到了樓層找到房間,從淩晨曲折到現在,他把所有情緒都發洩在了門上,但敲了好半天,卻沒人來開。隋風逸當下倒不急了,反正找着了門,等着就是了。
約莫半個小時後,門被打開,沒等門裏的人出來,隋風逸先把他推了進去,跟進去後狠狠摔上了門。
隋月安剛洗完澡,發梢還濕着,看見隋風逸很意外,“你怎麽在這兒?”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那你說我該在哪兒?”隋風逸胸口起伏,兩句話吼得要多沖有多沖,沒等隋月安說什麽,他倒先委屈起來,剛剛嚣張的态度蕩然無存,“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為什麽拉黑我,你生氣了……你是不是生氣了,因為我說那些話……”
“沒有。”隋月安說。
“沒有你出門都不跟我說一聲?!沒有你為什麽不理我!說什麽我要疏遠你,倒是你一腳先把我踹得夠遠……你生氣就跟我說啊,我們一起解決啊,你什麽都不說留我一人不清不楚不着不落的讓我怎麽辦……”隋風逸想拉他,似乎怕被躲開而生生忍住,“以後、能不能別這樣了,別把我一人扔在那兒,別不理我別對我那麽冷淡,你去哪兒都跟我說一聲,起碼讓我知道你在哪兒,我真、我受不了。”他垂下頭,疲态盡顯,“我真的受不了……”
面前人眼睛泛紅頭發糟亂,猜到這人可能等了自己一夜,隋月安忍得不比他輕松,但他還是壓平語氣,往門口走,“我還有事兒,你在這兒睡一會吧。”
“不行!”隋風逸擋住他,“你又想去哪兒?先把話說清楚,都說清楚了!”
隋月安盯着他,“兩個選擇,第一,現在上床睡覺,你睡醒前我會回來,我們可以談談。第二,你繼續擋在這兒,接下來我一句話都不會跟你說。”
看着他的表情,隋風逸漸漸慫下來,扒了外套不情不願地爬上床。他一宿沒睡,已經又累又困,但因為不安,根本不能放松下來。他閉眼豎着耳朵聽房裏的動靜,遲遲沒聽到開門聲剛想睜眼看看,一只手先覆上了他的雙眼,輕柔地停留。
“快睡。”隋月安在他耳邊輕聲道。
因這一小小的安撫,隋風逸确實放松下來,聽到關門聲後便睡了過去。
睡到下午醒來,隋月安已經回來了,坐在床邊靜靜等他,隋風逸碰了碰他的腿,見他沒躲開又試探着去抱他的腰,等把人整個圈住臉也埋進去,才松了提着的那口氣。
“你還生氣嗎……”
“我沒生氣。”
隋風逸擡頭端詳他的表情,沒看出什麽來。
隋月安不禁輕嘆,“我真的沒生氣,但也沒覺得我們有什麽錯,可你提出來了,又那麽堅定,那麽我就有必要反思一下,我尊重你。”
他這話說得倒是不假,口吻傳達出的意思卻純屬騙狗,反思是反思了,思沒思出什麽另講,如果他能反思出個所以然,也不會走上這條路。他之所以這樣,只是想試試,只是賭了一小局,賭隋風逸的心之所向。那種明知自己太着急,卻已難以自控的感覺讓他亂了步調。
聽他這麽說隋風逸更心慌,之前的種種掙紮瞬間抛諸腦後,“尊重我就是離家出走還不理我?那我不如不要尊重!你就當我之前說的話是放屁不行嗎?你反思什麽!我反思就行了,我他媽最喜歡反思,別搶我的活兒!”
“我沒有離家出走,是真的有事情要辦,也沒有不理你,只是需要空間,你老出現會影響我思考。”
隋風逸不滿,“你老不出現會影響我生活!”
“話是你說的,那你希望我什麽反應?”
隋風逸支吾,“反正不許不理我……”
隋月安心中來回兜轉,開口語氣忽然放軟,“哥,我離不開你,是你說要我依賴你……”隋風逸找來了他身邊,讓他再次放縱了自己的急切,“你覺得奇怪嗎,真的奇怪嗎。”
隋風逸一時無言,奇怪肯定是奇怪,但他有很清晰的意識,如果非要執着弄個明白,等待他們的會是永無止境的困惑和隔閡。
隋月安摸着他的耳朵,慢慢誘導着,“我們只是比一般兄弟更親密,這沒什麽錯,這源于我愛你,我不覺得愛你是錯的。”
鼻間全是隋月安的味道,二十多小時的失聯已是極限,這二十多個小時吞噬了隋風逸心中所有異樣的聲音,他愛隋月安,勝過普通兄弟太多,如果隋月安離開,他會幹涸枯竭,然後消亡在沒有月夜的困境中。他不想這樣,他寧願稀裏糊塗地放任,沒人規定兄弟間的親密限度,他們之間本就缺失了太多太多,他不能再失去更多。
……
抱夠了,隋風逸又問起隋月安此行的目的,然後聽了沒幾句就從床上撲騰起來,“他就他媽一惹事兒精,你管他呢!哦!你就因為那傻逼不聲不響地走了把我晾那兒啊!”
隋月安為什麽出門前不說,怕得就是隋風逸這反應,要是早說自己是去照顧齊嘉,估計這人房頂都得掀了。
大年初一一早,他接到齊嘉的電話,就剩一口氣吊着似的,說自己在醫院,問他能不能來一趟。齊嘉這人也要面子,不到一定份兒上絕不會來麻煩隋月安。趕到醫院一看,人确實只剩一口氣兒。具體是什麽糾紛齊嘉嘴硬着不說,但這場鬥毆的代價确實太大,齊嘉肚子大腿各被紮了一刀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兒。對方也不囫囵,一人瞎了眼,還有一個開了瓢現在都沒醒過來。
隋風逸沒好氣地聽着,毫無耐心地打岔,“所以呢,準備怎麽辦。”
“對方要一百萬。”
“拿不出來呢。”不用問隋風逸都知道,就齊嘉那麽一玩兒樂隊的窮小子,能拿出當月房租都是好事兒,一百萬,不如把他開了瓢再戳一只眼。
“齊嘉說是對方先動得手,可監控拍到的畫面對他很不利,如果不私了,他一定會坐牢。”
“那感情好啊,進去呆個十年八年的,大家都清淨。”隋風逸幸災樂禍完瞄了隋月安一眼,憋憋嘴,“不然你想怎麽樣,給他湊錢啊?你有那麽多錢嗎?”
“沒有,差四十萬。”
隋風逸疑惑,“你哪兒來那麽多錢?”
“成年的時候爸媽給了十八萬,上大學給了二十萬……”
“啊?”隋風逸忍不住打斷,十八萬他也有,加上從小到大的壓歲錢買了現在的小跑車,但二十萬他沒有,估計後面的種種他都沒有,“我為什麽沒有!”其實不管他有沒有,錢到了他手,就不可能留下,他知道隋月安物欲一向很低,但着實沒想到到了分文不動的地步。
“反正算下來,差四十萬。”
隋風逸哼一聲,十分吃味兒,“真是患難見真情啊,為了你那小竹馬家底兒都翻出來了,啧,也不知道出事兒的要是我某些人還能不能做到這份兒上。”
“別瞎說。”隋月安,“我想把我那套房子賣了。”
“不行!你還真準備為了他全豁出去啊!”隋風逸扯下他的手用力抓着,想了想,“你的錢不許動,這事兒你別管了,我來解決。”
“你怎麽解決?”
“借呗!”隋風逸摩挲着他的手,咂巴着嘴在心裏算賬,“我手頭還有點兒錢,剩下的借一借,差不多。”
隋月安勾起嘴角,“你不是煩他嗎,這麽好心,還替他借錢。”
“我說我不煩他了嗎!那錢湊不夠你是不是還得圍着他轉吧,一想起來他……他、我就想揍人,趕緊把錢給他讓他少在你眼前晃,這點兒賬我還算得過來。”
3: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