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性

第20章

隋風逸開了小半夜的車，沒等到吃早飯又睡了過去，睡到中午下樓，秦女士看見突然多了個兒子吓一大跳，不批評隋月安不報告，淨斥責隋風逸不提前打招呼。

午飯吃完秦女士叫着隋風逸去打掃儲藏室，幾年沒整理過的儲藏室堆滿雜物和心血來潮産物。隋風逸唯一的用處就是出力，百分百用不上的搬出去扔掉，可能用到的搬上架子擺好。整理的功夫，母子倆翻出把紫砂茶壺，是老爺子念叨好幾次的那個，眼見該搬得都搬了，隋風逸揣上茶壺，把壺給他爺爺送去。

到了爺爺家已經半下午，被留下吃了個晚飯，隋風逸才裝了一車黃瓜土豆西紅柿回了家。家裏也已經吃過晚飯，他把東西搬進廚房，端了杯水出來，正準備上樓，坐在客廳看電視的秦女士突然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哎，那箱子我給安安了啊。”

隋風逸疑惑，“什麽箱子？”

“你之前說要給他，後來不知道怎麽扔儲藏室，就上面貼條那個嘛！”

隋風逸一下子反應過來，水都灑了，“你、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動我東西啊！”

秦女士回頭剜他一眼，“不是給安安的嘛，怎麽成你的了！”

“那我沒給出去不就還是我的！”隋風逸氣喘一聲，三步兩步跑上樓直奔隋月安房間，推門進去，那人正趴在床上看書，有了些年歲的紙箱放在他身邊，已經被打開，仔細看，他看的是箱子裏的漫畫書。

隋風逸一時尴尬，假咳了兩聲，“你打開啦……裏面、裏面的東西都看了？”

隋月安回頭晃了晃手裏的書，“正在看，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看着那紙箱，隋風逸磨叽着靠近，慢慢回憶着這個自己親手塞滿的箱子裏都裝了什麽。會記不清也不怪他，打從這個箱子誕生到現在，已經有六七個年頭，一直蒙塵落灰，沒被打開過。

他們十四歲那年，隋風逸準備了許久，打算送出這箱禮物以表示對隋月安回家的歡迎，只是東西沒送出去，還得知了那人不願回家的消息，他一氣之下把箱子踢到自己房間角落。兩年後隋月安回家，他加了些東西又準備把箱子送出去，結果那人連看都沒多看自己一眼，二氣之下索性把東西扔進了儲藏室。

隋風逸坐到箱子旁邊，隋月安也扣過書坐起來，兩人分別坐在箱子兩邊，一同看向箱子。箱子裏，有漫畫有游戲機，和許多早就過期的零食，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塊獎牌。

隋月安拎起帶子，看向隋風逸。

“哦……這個，我第一次數學競賽拿的獎牌，當時咱媽說要是你在，就會有兩塊。”隋風逸不好意思似的撓撓鼻底，“我當時就想，你沒有那就把我的給你好了，挺傻的……是吧。”

隋月安點頭認同，嘴角卻悄悄勾起。

獎牌底下，是一個信封。隋風逸回憶了一下，就這個間隙隋月安拿起信封，讓回想起信上內容的他撲了空。

隋月安捏着信封歪頭，“不能看嗎。”

隋風逸面皮發緊，目光游離着偏過腦袋，“有什麽不能看的，看呗，我倒沒什麽，你、你別不好意思就行。”他嘴上這麽說，耳尖兒卻快速蹿紅。

隋月安打開信封，讀了沒兩行就笑出聲來。隋風逸這封歡迎信洋洋灑灑寫了兩整頁，其中還有顧忱莘參謀，只是那個年紀寫東西脫離不開學生氣和假大空，把等待寫成了浩劫，用排比句安排他們之後的日常，要是按初中作文标準評判，也算是篇範文。

文章确實逗樂，看到最後，隋月安卻笑不太出來。他仔細折好信紙塞回信封，看一旁眼神亂飄的隋風逸，“所以那時候，我回來你是開心的。”

隋風逸立馬回，“當然開心了！開心的覺都沒睡好呢！”

“我不知道，”隋月安幹澀地吐字，“我沒意識到……”

隋風逸哼哼兩聲，“可不是沒意識嗎，你看都不看我一眼能意識到什麽啊，我啊，打記事兒起就知道有你，家裏找了你多少年就記挂你多少年，因為一直找不到，還默默下定決心考警校。”說着他故意大嘆一口氣，“誰知道你啊，進了門就把我當空氣，也不知道哪兒招你了，你不給我個解釋？”

隋月安一時間沉默了。

如果非要解釋，那就是怕。他手上，一直收着張隋風逸的照片，十四歲那年他媽帶來給他的，告訴他這就是哥哥。照片是在足球場拍的，隋風逸站在隊員中間笑出酒窩，日落前的光柔和溫暖，他卻非常耀眼，在一衆人裏出挑到突兀。

第一次看到他，隋月安只感覺到恐慌壓迫。頂着同樣的臉，隋風逸的一切都讓他不安，他是被陽光溺愛着的最自由狂妄的生命，而自己，卻像隐匿在牆縫的陰雨，他們那麽相似，卻也殘酷地展示着迥異。回來後他盡量避免接觸，以免于被比較，好在隋風逸似乎也并不喜歡他，疏遠不盡如人意，但總算相安無事。

“說啊。”隋風逸作勢抓住箱子，“不說不給你了啊。”

隋月安飛快且小聲，“怕你。”

“啊？”隋風逸沒往深了想，估計着還是自己太兇讓他産生了不好相處的印象，他怪不好意思的彎腰探頭去看隋月安的表情，“那還是我不好，但我已經在改了嘛，對不對。”

看向隋風逸清澈又期許的眼睛，隋月安心間忽然滿脹，他擡手，食指若有似無地摸他的睫尾，“我是個小人。”

隋風逸樂，“你是什麽小人，你明明是只小老虎。”他拽下隋月安的手，張嘴就在手腕桡骨處輕咬了一口，感嘆，“這箱子要是早點兒給你就好了。”

“不會，現在最好。”

“也是。”隋風逸咂巴着嘴，随手從箱子裏摸出袋已經脹氣的糖，“我記得那時候特流行這糖，酸得掉牙，班裏同學就比賽誰吃的多，小時候怎麽那麽幼稚呢。”

隋月安拿過來晃了晃，“我想嘗嘗。”

隋風逸笑開，拉上隋月安，“走，買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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