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二月轉眼過完,迎來元旦。三天假期不長不短,隋風逸懶得折騰,留校沒回家。元旦當天收了大大小小的快遞,來回幾趟剛搬回宿舍,他媽的電話也打過來。
電話那頭秦女士聽起來心情不錯,“兒子,東西收到了吧?全部都是兩份,你自己留一份,另一份給安安送去……”
話聽了一半,隋風逸眉頭立即皺到一起,“不是啊媽,你幹嗎不直接寄他那去啊?我離他多遠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我晚上還訓練呢!誰有那閑工夫給他當免費勞力!”
隋風逸從高中起就在練射箭,平時當消遣,上大學後加入了本市的射箭隊,訓練很正式,空餘時間都用在訓練。
那頭一聽不樂意了,立馬提高嗓門訓人,“又不是讓你走着去!哪那麽多廢話!給自己弟弟送東西還這麽多抱怨!我看我和你爸老了你也就會把我們扔無良養老院!沒良心!”
隋風逸一個頭兩個大,挨批到一半忍不住哀叫一聲截停,“……我送!我送行了吧!”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媽這張嘴,他答應是答應了,嘴上還是不服氣,“你怎麽不寄他那兒讓他給我送啊,就隋月安是你親兒子是吧?”
電話那頭沉默一會兒,“行,下次讓他給你送。”
隋風逸忙道別了,千萬別有下次。挂了電話,沖堆滿宿舍的快遞發愁。
一旁顧忱莘把電話聽得完完整整,“不想去就寄過去呗,同城下午就到了,省得你跑一趟。”
隋風逸沒說話,撸起袖子先把東西分了出來。他媽這一操作看似是找麻煩,實則為了什麽,他不能更明白。
高中他和隋月安也不同校,而且都住校,碰上的日子屈指可數,之後他先上大學,寒暑假遇上隋月安的周末,交集多了一些,但那些相處,父母也不瞎。要說他們兄弟倆不像,卻也有默契的時候,那就是都不願意為僞裝表面關系花功夫,即使在父母面前。
他媽只是想他們更親近些,像正常兄弟那樣。
隋風逸攜着大包小箱到隋月安學校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雪。大片雪花密密麻麻地往下掉,他來前沒提前通知隋月安,懶得跟他說話是其一,其二他也沒總結出來,但隐約覺得是怕被拒絕。找了個能躲雪的宣傳欄站着,他才給隋月安發消息。
等了十幾分鐘,沒回,又撥了語音過去,直到顯示手機可能不在對方身邊,也沒人搭理。至此,隋風逸才覺出此行失策。
因為他媽恩威并施,隋月安大學報道的時候隋風逸也跟着來過,模糊記着他宿舍的大體位置。雪越下越大,頃刻沒過鞋面,他拎着二十幾斤沉的東西在風雪裏摸索,找到宿舍樓後又給隋月安發消息,說自己在他樓下,這次回的挺快,先回了一個問號過來,然後又回了句等會兒。
隋風逸騷包,大冬天的連條秋褲都不穿,人早都凍透了,高幫球鞋裏進的雪弄濕襪子,煩得他只想找個地方脫了,他如此狼狽,還是擺出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風雪中也潇灑似的,等着隋月安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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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分鐘後,隋月安出現在宿舍樓門前,隋風逸站在樹下非常顯眼,他卻先看了會兒雪才下樓梯,看向隋風逸,歪頭無聲擡了擡眉。
他這一系列反應看得隋風逸別提多來氣,不先跟自己打招呼就算了,挑挑眉是什麽意思?不就是無聲嘲諷他個傻逼大雪天出門當搬運工嗎。
“媽給你寄的東西,地址填錯送我那兒去了。”隋風逸雙手插兜,腳踢了踢地上的箱子,也不正眼看隋月安了,但不忘解釋,“我出門的時候沒下雪,不然傻子才來。”
隋月安似乎勾了勾嘴角,拎着東西往樓上搬。隋風逸在樓下等着,兩趟來回後,只剩一個零食箱子。
拎上最後的東西,隋月安才說了今天第一句話,“那我上去了。”
得,從頭到尾,連句客氣軟和的話都沒有,隋風逸也沒指望他來句“謝謝哥哥辛苦哥哥”,畢竟隋月安從沒開口叫過他哥,但這麽個天氣來給他送東西,好歹來句“雪天路滑,回去小心。”的話吧?
隋風逸的火氣蹭得又上來,他沖隋月安挑下巴,“哎我說,我大老遠過來,你也不說請我吃個食堂帶我逛逛什麽的?你們學校美女多可是出了名的,機會難得,帶我見識見識?”
目光又游離到快速積厚的雪上,隋月安頓了一會兒,說,“行。”
看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行,隋風逸瞬間舒坦了。
把最後的東西送上樓,隋月安下來的時候手裏多了頂帽子。兩點多快三點的光景,午飯和晚飯都湊不上,兩人只能先逛逛。
“這是食堂。”
“這也是食堂。”
“這是生物樓。”
兩人逛了小半圈兒,隋月安就說了這麽幾句話。雪沒有減小的趨勢,風還越來越大,混着雪一起往臉上砸,讓人氣兒都喘不勻。隋月安有帽子還好,隋風逸落了滿頭滿身的雪,裹緊衣服逆着風前行,逐漸弄不明白他這是整隋月安還是整自己。
又拗着勁兒走了一會兒,隋風逸忍不住在風裏嘟囔,“你他媽就不能給我也拿個帽子。”
他以為隋月安不會搭理他,過了一會兒才聽他說,“就這一個。”
頂着風,雪花落在眼睫,眼前白茫茫一片也看不清什麽,隋風逸隐隐覺出胃疼,突然就覺得沒意思。他總是莫名其妙地胃疼,去醫院檢查卻也沒毛病。側頭看隋月安,也皺着一張臉,凍得夠嗆的樣子。
覺出人看他,隋月安回頭,“我不知道去哪兒能看見美女。”
隋風逸一口老血上不來下不去,這麽個天氣,除了組織掃雪和上下課的學生,別說美女了,第三個瞎遛彎兒的都找不着。
他沒好氣的,“你回去吧。”
“不吃飯了?”
“吃個屁。”隋風逸随手撲拉掉身上的雪,“我走了。”他剛要轉身,隋月安突然遞了東西到他面前。
隋風逸怔着的間隙,忽然聽到有人叫隋月安。李沛夏從遠處跑來,撲騰起雪霧,跑到兩人身邊看清隋風逸後,抿嘴點了個頭算招呼,他還記得隋月安說自己和他哥不合這個事兒,自動就收斂了熱情。
之後兩人一同往宿舍走,留隋風逸拿着帽子愣在原地,一個寒顫後他把帽子戴上,嘁了一聲。
李沛夏出門是去拿快遞的,他表姐最近在學織東西,失敗的就寄給他,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個快遞。
進了宿舍樓,拆掉快遞盒,李沛夏從裏面提溜出一條香芋色的圍巾,他邊把圍巾往自己身上比劃邊推宿舍門,“上次是粉色,上上次是大紅色……她都好意思寄給我!”他把圍巾扔上床,一低頭,看見隋月安桌下堆着的東西,“這都什麽啊,你買的?”
隋月安追根溯源地說,“我媽寄的。”
“哦。”李沛夏想起隋風逸,察覺到中間程序,“你哥給你送來的?”
隋月安應了一聲不再說話,開始拆箱子。
李沛夏站在背後看熱鬧,“你哥可以啊,這種天氣,還親自給你送過來……”
隋月安輕笑一聲,順手遞了盒芒果給李沛夏,“得看他心情。”
李沛夏不知道隋月安這是不是讓他閉嘴的意思,但保險起見,他接過芒果就坐回自己桌前,暗自琢磨起這哥倆來。
宿舍六個人,他和隋月安的關系最好,但這不是他決定的,是隋月安決定的,外加他格外死皮賴臉。
九月的秋日,學校報道,在陽臺上第一次看見隋月安,李沛夏就被他吸引。李沛夏對好看的東西有種執念,但他會被隋月安吸引,不光因為漂亮的臉,更因為他身上那股勁兒。看人不帶擡眼,拽得二五八萬,後來漸漸熟了,才明白他只是不善周旋于人情事故,也不願意為莫須有的麻煩費神,他好像缺些什麽,顯得離群也古怪,但配他的臉,李沛夏覺得就是個人魅力。
之後隔了一天,隋風逸又給隋月安發消息,問他什麽時候沒課,把帽子還給他。他上午發的消息,隋月安下午才回。說放你那吧,然後又追了一句礙事兒的話就扔了。
看了消息隋風逸轉手把帽子扔到自己床上。
顧忱莘觀察了整件事兒,嗤笑,“承認吧。”
隋風逸瞥他一眼,“承認什麽?”
“你嘴上說煩他,實際上想要兄友弟恭想要的不得了,你要真想和他好好相處,就改改你那狗脾氣。”
隋風逸氣得直哈氣,“我狗?我狗?那是他狗!……也別說他是狗,對狗好,狗還會叫兩聲,他呢?屁都不放一個!”
顧忱莘含笑看着隋風逸在屋兒裏摔摔打打地轉悠,心想,示好的時候搖着尾巴湊上去,受了打擊就轉圈兒追着咬自己尾巴發脾氣,也不知道誰更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