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木藍站在酒樓裏,目光掃過大廳的衆人,都沒有嫌疑,平時也不與人結仇,這樣一個人卻在死後又被人毀去面目,橫看豎看都像是和兇手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石大近來可有與客人起沖突?”
“回大人,并無,小店裏的夥計從來不與客人起沖突。”酒樓管事垂着手,恭敬地答了一句。
木藍緩緩搖頭,看向一旁衆人:“本官要問的是他們,石大近來可有反常之處?又或者是有沒有奇怪之處?”
酒樓管事相當于這一家樓上樓分號的主人,又豈會知曉每一個夥計的日常,但這些整天和死者待在一起的人就不一樣了。
衆人齊齊看了眼管事,然後各自搖頭,他們甚至都不敢看官差。
木藍再去看酒樓管事,淡淡道:“若是提供有用的線索,案子也能早些偵破,若一直拖着,少不得要時常來酒樓叨擾,你們也不想影響生意吧。”
有些時候官府的話不一定有一個管事的話頂用,畢竟這酒樓是他們的衣食父母,而官府離他們太遠了。
酒樓管事便識趣地看向衆人:“老實回答大人的問話,若能提供有用的線索,咱們樓裏也有重賞。”
這時有一個穿着短打的跑堂攥了攥拳道:“小人想起一個事,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細細說來。”
“上個月末,石大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和我閑聊,說是遇到一個和他長相很像的人,還說要趁這次休沐回去問問爹娘有沒有失散的兄弟,後來聽石大說那位客人還私下派了人來找過他一回,說是要結拜為兄弟,當時他還跟我炫耀那位兄弟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再後來小的就不知道了。”
跑堂的話說完,大廳裏又恢複寂靜。
木藍沉思片刻道:“既然和石大面容相似,可還有人見過這位客人?”
她有預感,事情肯定和這位客人有關,長得相似,死後被毀去面目,怎麽想都透着蹊跷。
“小的是站在大廳門口迎人的,也差不多是上個月,見過一位和石大長得相似的客人,真跟親兄弟一樣,鼻子、眼睛、嘴巴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那人一看就是出自富貴人家,所以當時只是驚奇了一下,後來就沒留意,不過和他在一起的有個熟客,是…是是呂家三郎。”一個夥計小聲說完,大廳內又是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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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裏的人是因為懼怕官差,連呼吸都小心了許多,至于刑部司的差役們則是悄悄看向木藍,上頭吩咐了這位新來的主事是戶部尚書的義女,是尊大佛,要供着。
聽到呂三郎,他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戶部丘尚書,畢竟丘大小姐是名動京城的美人,和呂三郎訂婚的事可以說是滿城皆知,甚至傳成了一段美談。
不過後來随着丘大小姐被爆出失蹤多日,丘府和呂府解除婚約,據說兩家還反目成仇,什麽美談也就沒人提起了。
木藍勾了一下嘴角,還真是巧了。
“老王,去呂府問清楚上個月末和呂公子同行的都有誰,老黑去詢問死者的父母,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線索。”
“屬下領命。”老王和老黑領着人快步離去。
木藍則回了刑部司,誰知才進門,她就被一個自稱姓寧的管事給纏住了,為什麽要用‘纏’這個字呢,因為這位前輩屬實啰嗦了些,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什麽辦案子要先送交金大人審批,然後才能領命去查,查案也要先和京兆府打過招呼才行,調人手也要請示……
木藍耐着性子聽了半天,如果不是她脾氣好,這會肯定開口趕人了。
不過,她總算是知道官府為什麽積壓了這麽多案子沒破了,有這功夫耽誤來耽誤去的,不是給兇手時間去毀滅證據嗎?
“寧主事,我認為應該視案子的輕重緩急而定,有時候也不必一定要按流程走吧,萬一犯人跑了怎麽辦。”木藍不贊同,有些時候更需要随機應變,一味地按規矩來,黃花菜都涼了。
寧主事連連搖頭:“規矩不可廢,流程更不能省。”
“非常時機呢,比如此案剛發生,正是大力追查的時候,若按流程耽擱下去,兇手就把尾巴都擦幹淨了,到時候還怎麽查,我還有事,您也請忙吧。”
木藍的耐性幾乎要用光了,如果不是她剛好來上任,又急于找發生在護城河邊的案子,這個案子就是幾頁卷宗,一直被壓在桌子上。
這樣的卷宗在刑部司幾乎數不清,如果沒有人催,上面也不管,他們就這樣不急不緩地按順序、按流程查案,要查到猴年馬月,能破的案子也破不了了。
“既然定出來規矩,就是給人遵守的,自然也就有它的道理……哎木主事,哎,孺子不可教也。”
寧主事正說着見木藍轉身就走了,他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不懂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啊。
木藍走到自己的位置,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上面雖然只寫了幾句話卻透露了極其重要的信息,可是該怎麽引出這件事呢?
正想着,老王就回來了,他到呂府問了話就急急往回趕,老黑那家夥方才在酒樓偷偷跟他說木主事有大能耐,他們哥倆出頭的日子要來了,只要好好幹,以後肯定能破大案子。
“回禀木主事,呂公子說當時與他同行的有兩人,一個是三公主府的長史,一個是翰林院何大學士府上的小兒子。”
木藍聞言站起來道:“走,去把三公主府的長史和何大人的小兒子請來,讓死者的爹娘認一認,看看是誰和石大長得像。”
老王趕緊應了去請人,木藍則去大堂等候,見到了死者的爹娘,她對石氏夫婦關懷了幾句,過了小半個時辰,人就來了。
一起的還有聞訊而來的寧主事,美其名曰觀她問案。
三公主的長史表情有些傲慢,但因為木藍和丘尚書的關系他便忍住了,若是平時,他哪裏會理這麽個從七品的小主事。
何大學士的小兒子就顯得緊張了些,一雙腿隐隐還有些打顫,不過看長相還真有些難以斷定。
無他,因為石氏夫婦常年勞作,皮膚不僅黑,還比旁人老得快些,臉上滿是皺紋,怎麽看都和這兩個人不太像。
那麽石大又是如何和這兩位之中的其一相似的,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你們且看這二人,可與石大長得相似?”
石大的爹先點了頭:“這位公子有一些相像。”
這是沒辦法否認的事,畢竟見過兒子的人多得是,酒樓的夥計也在,誰也不能在這件事上撒謊。
石大的娘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帕子擦了擦眼睛,也跟着答道:“回大人,是和我兒有一點像。”
他們指的是何大學士府上的小兒子,何小公子。
何小公子此時已經抖如篩糠,木藍卻沒着急問他,而是狀似随意地道:“你們二人年輕時都在哪裏做過活?”
石大的娘哽咽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們給一些老爺的府裏做過雜役,洗洗衣服什麽的。”
“哪些老爺的府上?”木藍眼睛一亮,繼續追問。
“我…我不記得了……我的兒啊……”石大的娘拿着帕子又去擦眼淚,最後越擦越多,忍不住哭嚎起來。
木藍不露聲色地打量着,事情好像沒那麽簡單啊。
一旁的寧主事見狀以為她沒經過這場面,不知該怎麽辦,他便喝道:“大膽愚婦,公堂之上豈容喧嘩!”
石大的娘哭聲一頓,又開始斷斷續續地抽噎,木藍依舊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堂下的幾人。
寧主事見她沒說話,便直接喧賓奪主道:“從實招來,你是否做過何府的侍婢?”
他雖然不夠勤勉,可見過的案子也不少,看到這也明白了一些味來,這個石夫人八成是和何大學士有染,所以生下來的兒子與他們夫婦不像,反而與何家的小公子相似,因為他們都是何大學士的種。
這個案子如果破了,即使是記在木藍的名下,他也能露露臉,說不定金大人在上奏的時候還會給他記一功。
寧主事心思一動,恨不得馬上定案。
“沒有。”石大的娘吓得哭聲一梗,卻是否認了。
寧主事頓時冷笑道:“休得抵賴,還有何小公子,你前日晚上都在哪裏,是不是你殺了石大,還不如實招來。”
定是這何小公子知曉了何大學士與石夫人的醜事,為了替父遮掩才殺人滅口。
何小公子雖然身子發着抖,腦子卻一激靈連忙否認道:“我一整晚都在家中,并未出府,府裏的門房和下人都可以作證。”
寧主事心道這倆人還挺嘴硬,他心一狠便想用刑,可是目前為止都只是猜測,沒有确鑿的證據就把人打了,萬一那位何大學士追究起來也很棘手。
寧主事猶豫了起來。
木藍則沒有理他。
她淡淡吩咐道:“老王去何大學士府上找門房和下人,老黑去石家找周圍的鄰居問一問,分別查證他們二人的話是否屬實。”
随後她又走到老黑身邊小聲吩咐了幾句。
老黑鄭重地點了點頭:“木主事放心,俺保證打聽清楚。”
寧主事臉色頓時有些難看,緊接着他眯了眯眼睛,自己打不得,可這位大佛是丘尚書的義女,又急着立功,哼。
于是他湊過去道:“木主事,事情已經真相大白,依老夫的經驗來看,他們都不是什麽硬骨頭,只需打幾個板子的事就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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