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0
面對母親的詢問,綱吉猶豫很久,最後還是掙紮地說出:“哦,我并不認識他,只是有些好奇他是什麽人罷了。”如果将認識說出口的話,他就不得不面對接下來的詢問:比如他們是怎麽認識的?關系怎麽樣?不管是哪一個問題都在狠狠刺痛他的內心,他能怎麽說?如果說沒有發生過去那種事,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出這是公司裏工作同事,可現在呢?只有一旦見到六道骸的存在,他的全身就如同倒帶機般自動回憶起在學生的日子,那段有着他最痛苦也同時有最幸福時光的日子。
“啊……時間不早了,還是早點下來吃飯吧。”最了解兒子本性的媽媽并沒有揭露出綱吉這個拙劣的謊言,而是用另外一個話題來轉移,小星也突然反應過來一邊喊着:“我去叫大哥哥吃飯。”一邊踢踏地跑下樓了。讓綱吉安心的是,即使現在是他們單獨兩個人,媽媽也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那早點下樓吃飯啊。”媽媽也轉身跟着小星走着:“小星,跑慢點!”看着熟悉的環境,綱吉松口氣,不知道能将這個答案拖延多久。
下樓的時候果不其然看到六道骸正安靜地坐在餐桌前,正溫柔地幫小星系着圍脖,他的行為溫柔極了,卻不知道為何給綱吉一種很刺眼的感覺。不過他很快還是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啊,爸爸你來了嗎?”擡頭看到綱吉正從樓上走下來,小星急匆匆地跑過來卻因為跑速過快差點沒有站穩好猛地往一邊倒去,綱吉見到他這麽魯莽的模樣吓得簡直魂飛魄散了,直接急忙向前跑着試圖接住他。不過他距離小星的位置還是太遠,還沒有等綱吉跑到小星面前,就看到另外一雙大手穩穩地将小星整個人都抱住。這讓心驚肉跳的綱吉不由大喘一口氣,他原本想要開口責備小星不要那麽慌張。卻擡頭發現抱住小星的人是六道骸,這讓原本一肚子話的他瞬間啞口無言起來。
于是他選擇坐在桌子的另一角,盡量不和六道骸的視線對視。大概是感激到他躲閃的目光,六道骸也将綱吉當成不存在般則将大部分心思放在哄小星吃飯上,只有當小星提到爸爸的時候,他才會用淡淡的目光瞥向自己一眼。這種恰到好處的距離讓原本惴惴不安的綱吉內心漸漸平靜下來,甚至在小星詢問他和六道骸的時候也會回應幾句。等媽媽端菜上來的時候,氣氛才徹底平緩多了。
“阿綱啊,你這次回日本的原因是什麽啊?會呆多久啊?”媽媽閉口不談綁架他們的事情,而是談論起他會在日本停留多久的問題。綱吉被這個問題哽住了,說實話,他匆忙趕回來的目的就是将他們從綁匪中救回來,等到現在他們都安全就準備帶他們去附近的彭格列分基地,等确定安全後他就要再次回到意大利。可是這個答案他卻怎麽也無法說出口,他害怕看到媽媽失望的目光。三年多沒有再見面,見面一次就要再次離開這種一點都不顧其他人感受的做法,綱吉自然知道是相當自私的行為。想到這裏,他長嘆一口氣:從小開始他的唯一優點只有善良富有同情心,可卻在進入黑手黨世界後逐漸将原本的自己磨滅幹淨。想到這裏,他不禁想:現在的我真的還是澤田綱吉嗎?
“啊,我去拿廚房裏正在燒的菜。”沒有想到多年不見的兒子卻因為自己的随心一問就徹底僵硬住了,媽媽只能連忙給他臺階。等看到媽媽起身的模樣,綱吉張了張口試圖說點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有說。見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他才沉重地耷拉着腦袋。“你應該跟她說實話的……”原本安靜的氣氛卻被某個聲音打破了寂靜,“你媽媽其實很堅強,說實話總比什麽都不說好得多。”然而這個看似勸慰的話卻仿佛點燃綱吉的爆炸點般。沒有幾秒,他便暴跳如雷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被六道骸這種人責備自己,他有種可笑又可氣的憤恨感:如果不是這個家夥……如果不是這個家夥對自己做的一切,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作為被兇手責備的受害人,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吧。想到這裏他變得更加憤恨,甚至可以說仿佛眼神正在噴出熊熊怒火。
即使知道這個時候六道骸應該順着綱吉的語氣來說,但他卻并沒有選擇這麽做,而是繼續用略帶嘲諷的語氣反擊着:“那你又做了什麽呢?用可笑的和平來欺騙他們,讓他們持續為你擔心嗎?”這句話毫無疑問地刺激了綱吉的神經,他甚至氣得連冷靜都沒有了直接指着門對六道骸說:“給我滾出去!你沒有資格呆在這裏!”他的怒火卻吓壞了小星,只聽到綱吉呵斥結束他便“哇——”的一聲哭出來。
“乖,小星乖,別哭!”見孩子哭了,綱吉急忙試圖哄他,因為常年來沒有好好照看這孩子所産生的愧疚感已經占領他的內心。但小星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犯難了:“我不要大哥哥走……我要大哥哥陪我……”他一邊哭囔着一邊緊緊抱住六道骸的胳膊,死死都不願意分開的模樣。“……”綱吉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怎麽了?”就在他尴尬的時候,媽媽端着湯從廚房裏走出來,六道骸便站了起來幫她将湯放在餐桌上。“真是太感謝你了,桦根。”媽媽感激地說道,心想:這真的是個不錯的孩子,又對小星很好,真想留他在我們家裏住下。
聽到六道骸熟悉的假名字,綱吉內心湧出一股不知道是什麽的滋味,他擡頭用眼神瞥了對方一眼,最後選擇讓步。他看得出來媽媽很高興六道骸的到來,這份欣喜是就連自己也無法給予的,再加上小星也反應那麽劇烈,于是只能屈服地坐回座位。“大哥哥……”生怕爸爸真的會将六道骸趕出去,小星将整個人都埋進他的懷裏,一點都不願意離開的模樣。“沒事了,準備吃飯吧。”見綱吉将此事揭過,接下來六道骸也沒有再說些話再惹他生氣,四個人便開始熱鬧地吃起飯來。
“桦根,來嘗嘗這個。”媽媽見六道骸吃得很少便夾了很多菜給他,還時不時關心下他最近的身體狀況。一開始綱吉沒有覺得有什麽,但後來有種隐約的嫉妒感:明明他才是離家多年沒見的兒子,為什麽現在感覺他們才是一家人般。他憤懑不平地在心裏抗議着,即使可悲地知道自己的确不是一個好兒子也不是好父親,六道骸比自己受歡迎也無可厚非。
飯後他原本想要找些話題試圖拉近自己和小星的距離,然而小星的新要求卻再次冷場了:“爸爸,大哥哥我們一起玩游戲吧!”他從客廳裏找到幾個陳舊的游戲盒興奮地說:“聽奶奶說,這個是爸爸小時候最喜歡玩的游戲,是不是啊?”綱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只覺得一陣無力,因為小星興奮想要展示給他們看得東西,正是自己相當廢柴時期,每天不想好好上課和學習一直窩在家裏打游戲度日。他原本以為六道骸會諷刺,就像以往嘲笑他的過去般。但這次他卻接受了手柄,摸着小星的腦袋說:“好。”
看着六道骸如此家居地坐在沙發上等待游戲開始的模樣,綱吉瞬間有種在風中淩亂的感覺。
不過他也不願意掃小星的興趣,于是接過另個手柄和他們一起奮鬥起來。
等玩到小星打着哈氣不知不覺睡着之後,綱吉面露複雜神色地看着六道骸輕輕地将小星從沙發上抱起來,放回床上為他蓋好被子再蹑手蹑腳地走出門,綱吉正靠在牆上等他。六道骸對于他的出現并沒有太驚訝,事實上他也正好準備和綱吉聊一聊。“你……”“你……”結果兩人一開口卻發現聲音重疊了,“你先說……”“你先說吧……”結果聲音再次重合了。
“我……”綱吉沒多猶豫便準備搶先說,但他還沒有說完手機就開始急促地響了起來。因為這個鈴聲被他定為“緊急事件”所以他眼神露出一絲歉意後便開始接電話,然而電話的內容卻讓他大吃一驚。“你說什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居然敢這樣子做!而電話那頭憂心忡忡的聲音正提醒他并不是幻聽:“是的BOSS,我們被他們反将一軍了!”綱吉下意識回答道:“我馬上就回總部。”
他挂掉電話,原本想要對六道骸說的一肚子話也瞬間沒有欲望說出口了,比起自己的事情,發生在彭格列上的緊急意外顯得更為重要許多。但現在眼前卻對面着六道骸,這讓他頓時卡殼。他以為對方會生氣,至少以六道骸的高傲來說,他所做的事情無疑觸及對方的底線。然而再次讓自己吃驚,或許應該說是他們三年多沒見,對方已經變成他所不認識的陌生人,對于綱吉的臨時變卦,六道骸居然只是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你走吧。”這麽輕松放過自己的語氣。
一絲詫異無法掩蓋地出現在綱吉臉上,不過他已經沒有任何時間思考對方為何會這麽說,他甚至連打招呼的功夫豆沒有,只能臨走之前丢下:“麻煩你幫我和小星和媽媽解釋下了。”這句話便匆匆忙忙地離開家中。見着綱吉遠去的背影,原本說好的談話并沒有進行下去,六道骸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這樣奇怪的想法:至少現在綱吉不再是以看陌生的态度對待我了,比之前有所進步吧。想到這裏他也像是被鼓舞般,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當然六道骸的心理活動自然沒有被早就登上飛機回到彭格列總部的綱吉所知道,他早就全身心投入這次拉菲路家族對自己采取的猛攻之中。不得不感謝六道骸想得很非常周到,他直接是用幻術催眠了剩下來的敵人,讓綱吉沒有因為媽媽被綁架而牽制的消息傳遞到外部,不少人還以為他還被困日本。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現,就連綱吉也對綁架者采取的自殺式攻擊法弄得措手不及,對方根本不在乎自己犧牲多少,只要讓他困在日本就行。
不過……他的好心情并沒有維持多久,開着電腦查看總部發給他的資料,臉色便凝重地板起臉來。不過短短一日時間,拉菲路家族直接對彭格列幾個分部發動了攻擊。雖然是他們是隐藏作戰根本沒有暴露身份,但由于謹慎的綱吉臨走前留下後手,從他們的離去方向和所用武器可以證明這是拉菲路家族發動的一場奇襲。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他們并沒有對着重兵把守的分部下手,而是毫無目的地找了幾個地方下手,這太奇怪了……拉菲路家族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綱吉打開地圖不由比比劃劃起來,并且重點圈出來這次遭到襲擊的地方。可惜看了好幾遍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無奈之下,他想要打開手機看看是否最近有新的消息,卻被提醒現在飛機已經起飛,不能再使用手機。
因為得不到任何消息,綱吉只能被迫選擇閉目養神,希望如今彭格列平靜的事态能夠支撐到他回到總部為止。
而事态在綱吉陷入沉睡後半小時後變得更加糟糕下來,綱吉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将目光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什麽人發現他的不對勁。事實上連日來的工作重壓讓他沒有怎麽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以為上次受難日不過才剛剛過去,卻忘了這個剛剛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發現藥瓶還在便長松一口氣。直接就着咖啡一股腦吞下的味道并不美好,舌尖上萦繞的都是苦澀又令人作嘔的滋味,但這是綱吉保持正常狀态的唯一救命稻草。他死死将藥瓶攥緊手心,試圖用它的存在不斷安慰着自己:沒事,已經吃藥了,不會再有事了。他不願去想一次比另一次藥量的加重,聽上去就像是死亡期限的不斷靠近。綱吉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而根本抽不出來時間去好好檢查一番自己的身體。
而到達意大利機場的時候,手機終于再次獲得信號。心急火燎的綱吉急忙打電話給自己的守護者們,卻糟糕地發現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接自己的電話,等詢問其他下屬才驚恐地發現居然岚守和雨守因為拉菲路家族的夜襲而氣上心頭,直接帶着大批人前往受襲擊的分部調查所有事情。而雲守依舊漂浮不定,不知所蹤。此時鎮守彭格列的只剩下晴守和依舊孩子般大的累守。聽完下屬的陳述,綱吉有種莫名的危機感,他直覺上發現自己似乎找到了拉菲路家族的真正目的,但無法百分之一百的确認,只能匆忙乘上返回西西裏的車輛,希望能夠在盡快的時間內到達彭格列總部。
在列車上,他将最後的可能寄托在給淺見的電話上,而對方的電話也依舊沒有接通。綱吉這才恍然大悟拉菲路家族所做的一切,看樣子他們是調虎離山。如果說強大力量的霧守去了日本,雲守依舊不知所蹤,岚守和雨守被調離總部,師兄迪諾和Reborn在這段日子正好是外出時間,碩大的彭格列現在唯一可以說得上高層的也就瓦裏安和剩下兩個守護者了。等等……瓦裏安……綱吉顫抖地再次撥通了電話,然後得到了這個驚天噩耗——瓦裏安在前幾日接到幾起暗殺任務,早就不在本部。也就說彭格列總部現在猶如空城,很有可能會被敵人外部襲擊進來。
不行,我得盡快趕回去!他的眼神裏流露出幾分堅定,但是身體的第二次異動再次讓他感覺不安。明明吃了抑制劑,為何還會發作……他将整個人都縮在座位上,不想讓其他人發現他的虛弱。而發///情////期這一漫長難熬的病症才剛剛開始,甚至在綱吉越是試圖用理智控制它的時候,越是不可一世地入侵進自己每一寸肌膚。毫無疑問身下某個蠢蠢欲動的位置正在泛濫開。綱吉咬了咬牙,将口袋裏的抑制劑再次掏出,顫抖地倒在手心上,然後一口強行吞咽下。他知道他已經用藥過度,甚至早就超過醫生囑托的警告級別,可他別無選擇。他不可能用這樣子的身體去指揮彭格列面對敵人的襲擊,這毫無疑問是最大的弱點。
即使因為吞咽下過多藥物而引起的全身不适,惡心和嘔吐感正在不斷逼迫他做出選擇,但綱吉還是沒有屈服過一分一秒。他深刻明白如果在這裏失敗的話,他這三年多的辛苦也就付之東流。想到這裏,他将指甲深深掐進手心裏,試圖用其他地方的疼痛轉移內心的反應。
他還能撐多久……他并不清楚,但綱吉心想:無論如何,我都會堅持到最後一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