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又掐了掐手臂,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夫人在畫小雞?”
“……”還能更丢臉一點嗎?阿悠抽了抽嘴角,發現才短短片刻的功夫,她已經丢光了面子,險些連裏子都不剩了,但是難道她還能回答說她在模仿達芬奇畫雞蛋麽,于是只能認命地點頭:“是……因為實在有些無聊,所以……”
緊接着,更讓她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太清小哥居然随手拾起她之前丢下的那根樹枝,在地上勾畫了起來,不過片刻後,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雞出現在了阿悠的眼中,她顫了顫手指,由衷感慨:“不愧是仙師,就連小雞也畫得如此……”英俊?似乎不太對?可愛?會不會讓他覺得尴尬?帥氣?總覺得更加不對了……阿悠思考片刻後,最後只能保守道,“如此像小雞。”
回應她的是又一只小鴨,年輕的修仙者一邊畫一邊低聲說道:“幼年時長姐最愛帶我在門口如此玩樂,她雞鴨畫得最好,可惜那時我總畫得不成樣,常惹她笑。”
“那時你還小嘛,”阿悠從旁邊拾起一根樹枝,又在地上畫了只鴨子,笑道,“你看我現在都畫得這樣差。”
太清仔細看了看阿悠的大作,默默扭過頭,輕咳了兩聲才道:“夫人此畫,已然超脫物外,頗得幾分神韻。”
“……”喂!是不是修仙者損人都這麽文藝的啊?
也許是注意到了阿悠的無語凝噎,太清連忙道歉道:“抱歉,我并非有意唐突。”
“不……”阿悠擺了擺手,“我本來畫功就差,這是事實啦。”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好奇問道,“你後來沒回去見過你姐姐嗎?”看他的樣子并沒有被限制自由,想見親人應該随時都可以吧?怎麽還會露出那樣一副孤單的神情?
太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我入瓊華已逾十五載,幾年前才得師傅允許下山歷練,當時曾路經故鄉,卻早已……物是人非,據說他們已舉家徙走,不知如今落在何方。”說到此,他的臉上不免顯出些悵惘的神色。
阿悠注視着他,心念一動,不知為何也想起了上輩子的妹妹,在那熊孩子很小很小的時候,她也總是捏着其胖乎乎的小手在紙上畫蠟筆畫,一晃眼這麽多年就過去了,如果兩個世界時間的流速是對等的,那麽當年那個老和她吵架的暴躁姑娘,如今也已經是大媽的年紀了吧?
——總覺得就年輕這點而言,上輩子注定是輸的她現在微妙地贏了啊。
想到此,阿悠不由微微勾起嘴角,她對上青年疑惑的眼神,笑道:“其實,我也有個可能再也見不到的妹妹,分開前我們似乎還吵了架來着……”她撓了撓臉頰,“說起來我就那麽突然地走了,真擔心給她留下什麽心理陰影啊。不過,不管相隔多遠,我都覺得那笨蛋一定能活得很好很好。”畢竟她吵架從來沒贏過那中氣十足的熊孩子啊,一吼起來簡直房子都要震動幾下,有這種妹妹唯一的好處就是永遠不用擔心她的生存能力。
太清沉思了片刻,突然跳起身來,朝她行了個禮:“多謝夫人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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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什麽都沒做過好嗎?
正尴尬間,她無意間回頭,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形,頓時眼睛一亮,笑着招了招手:“你提前回來了啊?正好,太清小哥來拜訪咱們哩。”
“先生。”太清眼眸一亮,忙站起身看向來人,“數月不見,別來無恙?”
“自然無恙,仙長下山時一切可安好?”長琴勾起唇角,笑得溫文爾雅,渡魂日久,軀體便愈顯其本身氣質,再加上自上山以來他便入鄉随俗換上了極具瓊華特色的藍白道袍,一舉手一投足,清逸之餘更添幾分飄然仙氣,其烏發以碧玉冠束起些許,餘者依舊披散,卻毫不淩亂,反更顯風姿。
阿悠默默站起身,看了看豐神俊朗的太清,又看了看清逸絕倫的自家夫君,再看了看兩人交接對視的目光,心中默念了幾遍“這是門派固定裝備不是情侶裝”,飄進屋中斟茶,她家阿然與她不同,絕對不可能會和太清小哥一起端着馬紮排排坐。
家中的茶葉似乎是頂好的貨色,為了不糟蹋東西,她特地讓長琴幫她拿來了幾本關于茶道的書籍,也親自向他請教過,也許是與吃喝有關,她在這一點上的天賦不算差,據說“已經很是像樣”了。然而,當她端着兩杯自我感覺“特別像樣”的茶走出門時,太清小哥不知何時已然離開了,阿悠走到一旁的石桌邊,放下手中的托盤,好奇道:“太清小哥這麽快就回去了?”順帶幫自家夫君一起收拾之前擺下的殘局。
“阿悠不舍得?”長琴挑眉。
“是有點不舍得。”阿悠回答地很老實中肯,“他人很不錯,和他聊天也很輕松。”
太子長琴捏棋子的手一頓,随即嘆道:“阿悠,你若是實在不喜……”
“沒有那回事啦。”阿悠将最後一粒白棋丢入棋盒後,在長琴對面坐□,推了一杯茶到他面前,說道,“瓊華很漂亮,我很喜歡,本身我也不是愛熱鬧的人,現在這樣就像和你一起避世隐居了一樣,”說到此,她突然笑了起來,“在我還很小的時候,看過不少結局類似于此的小說,當時總想着有一天也要找個喜歡的人這麽做,沒想到居然真會有實現的一天。”雖然過程略微曲折了一些。
長琴指尖輕彈杯沿,看着那一圈圈泛起的水暈,輕聲說道:“阿悠喜歡便好,只是,”他擡眸深深注視着阿悠,認真道,“若有哪一日,阿悠覺得厭煩……”
“我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告訴你。”阿悠眨了眨眼,一手支在石桌上托腮笑道,“到時就算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定要纏得你帶我下山。”
太子長琴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麽,居然微微眯眸,笑得頗為可惡:“聽阿悠如此一說,我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見你哭鬧的模樣呢。”
“……”阿悠毫不客氣地用另一只手糊了他一臉,“再給我說出這種鬼畜的話今晚就給我睡地板!”
“……”
這并不是粉飾太平,阿悠沒有撒謊,現在對她來說的确是段非常幸福的時光,雖然也有着各式各樣的煩惱,但活在哪裏會沒有煩惱呢?
總是得多于失,樂多于悲。正因為人生苦短,所以才要格外珍惜。
作者有話要說:
經我考證,太清掌門的特長是畫小雞【推眼鏡【根本沒有這回事好嗎?
哈哈哈,別太較真,反正游戲也沒說他不會畫嘛【喂
關于完結,大家反應好大=皿=我只是說看到完結曙光啊……沒說現在就完結啊……妹子三十都不到完結個鬼啊……還有些字的,安心安心
以及……謝謝某些親提出的本文的缺點,比如流水賬啊長琴背景板啊兩人感情不夠深之類……撓頭,我仔細考慮了下,此文之後還是慢更吧,不然很容易再出現問題,謝謝建議和支持。
44所得
“一”是非常小的數字。那如果無數個“一”堆積起來呢?
——最微小的有時也是最龐大的。
就比如一天又一天地生活,再次回過神時,阿悠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在瓊華住了足足六年,這是非常具有現實意義的六年,因為——她終于奔三了。
對一個女性來說,這真的是一個巨大的悲劇。
她還記得上輩子有個特自戀的閨蜜,曾經如此發誓——“我要在三十歲之前去死!這樣我就可以永遠年輕了!”提前挂掉的阿悠不知道對方最後有沒去死,不過她還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回答——“不管是埋在土裏腐爛還是被燒成渣渣,我都不覺得會比變老更難看。”
最後她得到了一個憤怒的飛踹。
但當事情真正降臨時,她才覺得“變老”其實真的不是那麽好受,雖然按照人類正常年齡才算,她才剛剛到達一半而已,不過如果非說她有什麽比閨蜜要幸運的地方,那大約是她找了個不錯的夫君,事情要從頭說起:
六年的時間裏,太子長琴在瓊華并未找到關于“焚寂”的線索以及與修補魂魄有關的秘籍,然而,他卻意外地得知了另外一件趣事,那就是瓊華派決定鑄造一陰一陽的雙劍來網縛妖界,在吸取其靈力後,達到整派飛升的目的。即便是他,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時也直白地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不知是該嘆服那瓊華二十代掌門道胤真人的想象力,還是該笑其後幾代竭盡全力為之努力的掌門們的天真。
沒人比他更清楚,瓊華執念已深,如此行事不過自取滅亡而已,但這又與他何幹?
然而,與他而言,卻未必無利。
長琴自然不會期待自己能與瓊華一起飛升,然而說到鑄劍……雖其對此尤為不喜,然他畢竟曾附身與龍淵部族工匠角離角越命魂之上,且累年來尋找“焚寂”,對此倒是頗有心得。
以此為交換,他終于得到了些許有用的東西,如某樣功法,此功法與資質要求甚嚴格,如今似唯有門派弟子重光能夠修煉——修煉此功法者,面容可維持不老,功法越精甚至會有返老還童之妙處。
修仙者除非成仙,否則壽元總有盡頭,比之凡人不過略長些,面容亦會漸漸衰老,就如如今的掌門,須發皆白。
長琴自己自然是不需要的,然而……
他既說過不介意阿悠會變老,就自然不會反悔,然而,阿悠自身又怎可能不在意?他如今的身體自然能陪她一起老去,如果他再次渡魂呢?除非渡到耄耋老人身上,否則,總會比其年輕,那時她心中又會作何感想?
他總不想見她難過,雖阿悠沒有修煉此功法的資質,他卻可研讀功法探其奧妙,試制丹藥,以期成效。
于是,本打算離開瓊華的長琴便再次留了下來,當然,這些事情從頭到尾阿悠都并不知曉。
一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最終未能成功,阿悠怕是要更加傷心;
二來,阿悠此人最為重情,若是知曉瓊華之事,就算日後随他離去想必亦會常常去想,惜她孤寂容她與心無雜念的太清交往已為極限,他怎會容忍其他事物再分散她的心思,哪怕只是一絲亦不可。
就這樣,阿悠在某一天,突然發現自家夫君變成了搓丸子愛好者……她對此表現了十足的憂郁,莫非他是怕下山後餓肚子所以決定做個賣假藥的郎中?實在是太不符合阿然的形象了好嗎?
最為可惡的是!
自從長琴開始煉丹後,她養的兔子總是三天兩頭出現問題!
今天掉毛明天變色後天發胖……如此種種,哪怕她咬牙追着長琴打也沒讓他改掉這壞習慣,好在這些兔子的異狀幾乎第二天就能恢複,而她在現代也知道拿動物試藥的事情,看着看着……也就習慣了,總比拿人實驗好啊,偶爾還挺期待第二天會有什麽新變化。
就比如這一日。
阿悠蹲在兔子窩前,從一堆毛茸茸的白兔兒中,找到了一只明顯受到了荼毒的可憐孩子,原因無他,其他兔子皆是四足落地,唯有它,撐着前腿倒立着四處亂跑……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不對般,比誰都歡實。
她絕望地捂住臉,深切地覺得這兔子壞的不是腿,而是腦子。
“……這又是先生新丹藥的成果?”
看,臭名昭著了吧!
阿悠尴尬地扭過頭,抽了抽嘴角,最終忍不住嘆了口氣:“太清小哥,不要明知故問啊。”
六年的時光很顯然也在太清的身上留下了印記,雖面容依舊是那般俊朗,氣質卻要沉穩可靠了許多,不說話時很能唬人,完全不像從前那樣會被人看出青澀感,然而也許正因如此,笑起來時倒比原先還要帥氣了幾分。
比如此刻,他莞爾一笑,道:“師弟們都很是好奇先生今日丹藥的效果。”不得不說,長琴在瓊華雖為人低調,卻一如既往地極為得人好感。
“……不帶這樣的啊,打人不打臉!”阿悠對此表示很不滿,而後扶額,“怎麽說你也算是這群兔子們的老祖宗……怎可如此殘忍。”
“……”太清大囧。
這麽說其實也不算錯,幾年前約是看出了阿悠的無聊,太清下山時曾替她帶回了一些小動物,比如雞鴨兔子之類,養到如今,第一代第二代早已入了口,和他們夫妻二人漸漸熟稔的太清師兄弟們對此也做出了傑出貢獻,如今存活的都是第N代子孫了,作為第一代雞鴨兔的購買者,太清有此輩分實乃理所應當。
“對了,今日你到這裏來有什麽事嗎?”雖然瓊華上她與太清最熟,但他們說話頻率其實也不算高,說到底男女有別,更何況她是有夫之婦,雖二人皆問心無愧卻也皆極為有度,故而大部分時候,他來都是找長琴的。
“明日我要下山,夫人和先生可有什麽要帶的?”
“我?”阿悠歪頭想了想,才笑道,“正好有些想要的,至于夫君,等他搓好丸子回來才好問……”而後又問道,“又是下山歷練?”
“不,”太清搖頭,臉色肅然了起來,“是除妖。”
阿悠微微怔住,這個世界既然有仙有鬼自然也是有妖的,雖未親眼看過卻也知道其中兇險,于是她道,“待會我去找夫君打包些丸子于你。”
“……這個……想必不用……”太清眼角餘光掃過那只倒立跳着行走的兔子,連忙推辭道。
“沒說給你吃。”阿悠完全看透了對方心中所想,嘆了口氣,“你若是打不過,就把它将暗器丢入那妖怪口中,想必效果不錯。”
“……”
太清再次确定了,這二人,還真的是夫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打開霸王票欄看吓了一跳,居然有這麽多親破費支持,謝謝大家=皿=這些親是:
鳳鳴榣山、鈴铛、西兔、小紅人、含血泣笑、漠然之水、雨墨、lwxs、啊咧、困死了、大米飯、amherstcollege1
以及,感謝一直留言支持的親們,你們是我前進的動力,謝謝。
45預感
心懷着“先生也許不會同意”這種微薄希望的太清,被殘忍的現實狠狠打敗了——“娘子所言甚是”什麽的,“阿悠果真冰雪聰明”什麽的,“太清仙長可是嫌棄在下的丹藥”什麽的……先生,你敢不敢更沒原則一點?
滿心糾結的太清掙紮過努力過奮鬥過,但當他最終面對阿悠和長琴幾乎如出一轍的笑臉時,可恥地敗了。
從前他聽某位師弟說過,一對夫妻生活的時候長了,長相與氣質便會漸漸相似,本以為只是無稽之談,現在看來……倒真是有幾分道理。
先生風華自不必多說,瓊華道服他自小便穿起,身為男子雖不太重外表,卻也對其甚是滿意,卻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雖着此衣更久,比之氣質,實在不及先生;夫人的長相并不算極美,較之山上的女弟子們只能說是清秀,行事間卻藏有溫和味道,更像是……人間煙火,看似雖遠,卻又親切無害,相處日久,便能發現她性子其實頗為堅韌,每當此時,她的雙眸便格外有神,仿若世間再無事情能難倒她。
說不上為什麽,太清第一次見到二人,便覺得極為相配,再次于瓊華見面時,又覺得兩人之間與上次相比隐約有些不同,似發生了什麽變化,卻又抓不住什麽所以然來。
轉眼六年已逝,二人的容貌較之過去自然有了變化,卻也越來越像了……
不是單方面的,而是雙方面的。
先生有時亦會明目張膽地捉弄人,比如方才與夫人一唱一和地将丹藥塞入他手中,那時他的目光與夫人平時欺負人時極像;而夫人,方才的笑容,真是幾乎以假亂真,無論是神态還是氣質都頗得先生真傳。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麽……
太清苦笑着搖了搖頭,拎着一包五顏六色的丸子感慨離開,本來先生還想分門別類的,但夫人異常豪爽地揮手道:“反正都是負面效果,分不分都一樣,随便用吧。”
真的……沒問題嗎?
——今日的太清小哥,格外憂郁。
注視着他略帶蕭索氣息的背影,阿悠情不自禁地笑道:“欺負老實人果然讓人神清氣爽。”
正拎着那只倒立跳兔子仔細觀察的長琴,沒有擡頭,卻再次說出了同樣“惡劣”的話語:“娘子所言甚是。”
阿悠看了眼他手中前腿直抽的兔子,無奈地嘆了口氣,雖說這些兔子在他喂藥的第二天就會恢複正常,她卻挺長時間都沒敢吃它們了,萬一不幸殘留了什麽藥性……她可不想倒立着圍着瓊華跳一圈,所以方才托太清重新幫她帶一窩安全的兔子回來,這窩已經被荼毒的,就留給她家夫君繼續殘害吧。
卻沒想到,這次,太清食言了。
再次見到他是兩個月後,清晨剛醒時,阿悠便覺得眼皮直跳,俗話說“左眼財右眼災”,雖有人亦說其是無稽之談,但一大早就這樣,實在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似是覺察到了她的疑慮,睡于床榻外側的太子長琴低下頭,纖長的手指撫上她的額頭:“不舒服?”
“不……”阿悠搖了搖頭,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柔和的溫度讓她略微放下了心,“只是,稍微有點不好的預感,也許是錯覺吧。”
“哦?”長琴注視着懷中的妻子,臉上閃過深思之色,阿悠雖為凡人,預感卻極為出色,她若說有什麽不好的預感,怕是真有什麽壞事要發生也說不定,只是,這瓊華之上到底能發生何事呢?
正思慮間,他突然感覺胸口一沉,原來阿悠整個地将頭紮到了他懷中,翻來覆去地蹭了蹭——這是她六年間養成的新習慣,長琴挑挑眉,笑着看她來回動作,伸出手撫了撫她腦後溫順的發絲,柔聲哄道:“阿悠不必憂心,無論發生何事,我都會護着你。”
片刻後,阿悠點了點頭,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嗯。”
靜靜地相擁了一會,阿悠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地坐了起來:“起床了起床了!”瓊華上就這點好,四季如春,永遠沒有“冬天無法起床”的危機,說話間,她伸出手推了推長琴,“起來了,你不起來我出不去啦!”
無回應。
“……喂,別裝死!”
依舊無回應。‘
“……你……”阿悠才說出半個字,一只手臂突然攬住她的腰肢,将她緊緊地扣在床上,長琴帶笑的聲音傳來,“別鬧,我昨晚熬夜太久,容我再睡會。”
阿悠沉默片刻後,面色沉沉地問道:“你又殘害了幾只可憐的兔子?”
她當然不會得到回應,只是攬在她腰間的手更緊了緊,對方的頭離她更近了近。
結果難道還不明顯嗎?
“好吧,我知道了。”阿悠扶額,身體一滑,重新鑽入了被中,想了想,又伸出手拍了拍自家夫君的頭,“你慢慢睡,好好睡,我中午燒全兔宴給你吃。”吃了,以後就沒睡的機會了……慢慢去跳吧!
“……”
然而,阿悠的話卻終究沒有實現,因為她居然一覺睡到了下午——她起床時,深切地覺得,此事必有玄機——她才沒有那麽貪睡!
而此時,長琴已不在房中,阿悠聳了聳肩,低聲地嘀咕了句“睡完就跑的混蛋”,幹淨利落地爬起身,不得不說,睡了回籠覺後她的心情比之早上要好了許多,思考了片刻後,她亦穿了件藍白色為主的衣裙,并非道袍,只是诃子、蔽膝為白底淺藍紋,下裳則為藍底白紋,而上襦及腰封為純藍色,只在袖口及腰封兩端滾了一層白邊,外配一條同樣純藍的腰帶,簡單卻不失精美——這套衣服是長琴送她的,在她某次無意中說出“他和太清穿情侶套裝”後……咳,總之,她非常喜歡這套衣裙,雖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總是不太好意思常穿。
今天不知為何,她看着這套衣服卻總是心有所感,活過神時已然穿上,對着鏡子照了幾圈後,阿悠決定趁着現在還能穿要多穿些時候才好,否則日後老了死了……怕是真穿不出去了——奇怪?怎麽會突然想到死?
阿悠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啊,睡了一覺的成果全沒了,怕是她最近太過無聊杞人憂天了吧?
走到客廳時,長琴已然不在,尚溫的飯菜靜靜擺在桌上,阿悠坐下吃起,卻總有些食不知味,勉強夾了兩口後,終于忍耐不住地站起身,又想起今日的雞鴨還沒喂,于是拿起谷盆朝外走去,卻在門口正遇上走回的長琴,她的心中一沉,卻還勉強笑道:“怎麽突然回來了?現在你不是應該在搓丸子嗎?”仿佛如此做的話,就可以抵消心中那不祥的預感般。
長琴緩步走近,伸出手搭上阿悠雙肩:“莫急,聽我說。”
阿悠感受着肩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量,點頭道:“嗯,你說,我聽。”
“之前去除妖的弟子們已然回歸,只是似逢大變,去時十餘人,歸時……唯有兩三人。”
“……”阿悠的手一抖,谷盆先是微微傾斜,谷子漸漸灑落在兩人腳邊,緊接着只聞得“哐當”一聲,終于轟然墜地,如同阿悠那顆突然沉入谷底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遠目,六年時間不短,其他人姑且不說,阿悠真心把太清當朋友來着,所以朋友遇到事情當然會擔心,人之常情嗯嗯……
啊,突然好想嫖小紫英,我可以把文名改成嫖慕容紫英然後把老板弄死去嫖小紫英麽【被毆,好吧好吧,我知道錯了QAQ我只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哈哈哈,淚奔爬走
46受罰
然而事情到底沒有朝阿悠所想的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因為——
“且放寬心,太清亦在歸來人中。”
“……說話別大喘氣啊大哥!”原本下意識屏住呼吸的阿悠瞬間破功,旋即又想到,就算太清小哥安全歸來,那些死去的人到底是不可能回來了,他們中有些人曾與她說過幾句話,有些人只是一面之緣……那些年輕的生命到底是逝去了嗎?她尚且會覺得心酸,與他們日夜相處并且可能親眼看到他們死去的人,想必更加不好受吧?
想到此,她不由長長嘆了口氣,說道:“雖說活着已屬萬幸,但……”有些時候,相比于死者,活者或許更艱難,只因其背負太多。
相處多年,無需阿悠多說,長琴亦已明了她未盡之言:“阿悠所思在理,不如下次相遇時我開解其一二?”
阿悠抽了抽嘴角,最終忍不住扶額:“大哥,你會把他玩壞的吧!”
“阿悠對我當真毫無信心。”長琴伸出手彈了彈她額頭,對此表示很不滿。
“……不,我就是對你太有信心了。”阿悠一把将他推地轉了個身,拍了拍他背脊道,“你還是去搓丸子荼毒兔子吧,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想通別人越幫越忙啦!”
之後的一周時間,太清似乎都因為傷重而昏迷,阿悠雖有些擔心,卻也知曉分寸,并未貿然去打擾,畢竟只要人活着,總歸能見到,卻沒想到……再次見到會是在那樣的情形下。
阿悠家的雞鴨兔多是放養,不知是否在瓊華待久了動物也有了靈氣,每日阿悠打開籠子喂其吃過第一餐後,它們便會三五成群地出去自己找地吃草吃蟲,到了傍晚又會自動回歸——省了不少飼料不說,還個個養得胖溜溜,本來阿悠還怕招人厭惡,但似乎許多弟子挺喜歡這些毛茸茸肥嘟嘟的小玩意,所以阿悠也就随它們去了。
這一日的傍晚,阿悠數數時發現居然少了不少只,就算偶爾被嘴饞的弟子偷去吃也不至于一下子少這麽多啊……她關上籠子便去找,對于自家禽畜常去的地點她還是很了解的,比如附近的思返谷——因遍地是草罕有人至而非常得它們的歡心,才剛到,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旁邊還圍着一圈她家那些過時不歸的小玩意。
“就算傷好了,也不能坐在地上吧?”阿悠嘆了口氣,走了過去。
靜坐的青年內着白色長衫,肩頭松松地披着件藍色外袍,平素總是用道冠束起的黑發披散下來,發尾軟軟地貼在草地上,他一腿屈膝一腿伸展坐在草地上,直到走近阿悠才發現,那些小玩意并不止在他身遭,還有幾只雪白的兔兒和絨黃的小雞仔窩在他懷中,一動不動,似是極為舒暢。
見阿悠到來,他擡頭扯起嘴角笑了笑:“夫人,好久不見。”不僅笑容僵硬,臉色更是極為蒼白,毫無血色,明顯是傷未痊愈。
“你……”阿悠皺眉,“你不好好養傷,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師傅罰我來的。”
阿悠一時失語,雖然早聽說這思返谷是瓊華弟子犯錯時悔過之所,但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才會讓向來疼愛這家夥的掌門将這種身體狀況的他丢來此處?就算掌門肯丢,那極其控這家夥的瓊華冰山大師兄又怎麽可能不阻攔?不科學啊……
雖心有疑惑,但很顯然,這不是她該問的,而太清同樣也沒有告訴她的義務。
于是二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了下來,阿悠本想離去,卻又心念微動,下意識覺得此時不應離開,于是就這麽在太清的身後靜靜站了一會,眼見着日暮西垂,天色漸暗,阿悠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耽擱下去了,阿然回去時若見她不在家,會擔心的。
如此想間,坐在她身前的青年突而開口,低聲道:“夫人。”
“什麽?”本已準備轉身的阿悠條件反射地反問道。
太清怔怔地看着懷中的小動物,片刻後才道:“你見過妖獸嗎?”
雖然對方看不到,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那你一定想不到,明明那樣一對作惡多端以人為食的妖獸,所産的幼崽卻極其嬌小,毛茸茸地縮成一團,看起來無辜極了也無害極了。”
“……”
“和這些小兔兒幾乎沒什麽區別,”太清從懷中緩緩拎起一只兔子,将它放到一旁的草地上,被驚醒的兔子不滿地跳了幾下,又蹭回他的腿邊,“只是幾乎——妖獸就是妖獸,哪怕再小,殘忍亦是本能!它們就憑着那樣一幅無辜的表象騙過了我,我應該一開始就殺了它們的!如此!如此!師弟們就……”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漸漸凄厲,字字泣血,“最可笑的是,它們說自己是在報仇,因為我們殺了它們的父母,何其可笑?!我不該心軟的,實在不該心軟的……”
阿悠安靜地聽着對方的話,随着那斷斷續續的話語,她大致捋情了事情的原委,妖獸為保證孩子順利降生需食人,修仙者為民除害,妖獸之子又為父母報仇——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而且,就算她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阿悠敏銳地察覺到,因為這場慘劇,在太清的心中已經樹立起了某種準則,那可能是他以後行事的根本和依據。她沒有資格評說那種準則是對還是錯,在真正遇到這種事情之前……就算某一天她真正遇到,一千個人便有一千種想法,誰也無法将自己的價值觀強硬地嫁接到他人的身上。
所以她只能一聲不發地聽對方說完。
直到最後,他說:“都是我的錯,我讓師傅和師兄失望了……我已經沒有資格留在這瓊華之上了……”一邊說着,他一邊單手捂住臉,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良久後才問,“夫人,你說我……是不是該離開這裏?”
“……”總有些時候,想要保持沉默到底卻不能,阿悠不禁嘆了口氣,道,“讓他們失望是肯定的吧?這次除妖以你為首,你擔負了他人的性命卻沒有守護好,以致死傷慘重,我這麽說,你認不認?”
太清的背脊顫了顫,低聲回答:“……是,我認。”
“你的确讓他們失望,但你要是就這麽走了才真讓看不起,哪怕你犯了這樣的錯,掌門和你師兄都不曾真正責怪你不是嗎?”
“他們……”
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阿悠一連串說道:“若真責怪你,他們就不該浪費藥物來為你療傷,直接将你丢下山不是更省事;若真責怪你,你傷好後便不會罰你來思返谷,他們該直接讓你收拾包裹離去;若是責怪你……你還有機會在這裏傷春悲秋說三道四?”
“……”太清終于忍不住轉過頭,臉上挂着明顯的苦笑,“夫人所言甚是。”
“說說看,你都明白了什麽?”阿悠板着臉,毫不客氣地問道。
太清低頭思考了片刻,而後答道:“這幾日我皆在昏迷,今日才醒來師傅便罰我來思返谷,一來想必是想讓我獨自思考些時日,二來……也避開其餘師弟師妹……我如今的确無顏去見他們。”
咦?還有這回事嗎?阿悠摸了摸下巴,她還以為老掌門和那跟移動冰山似的大師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