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她在強顏歡笑,他的眸中漸漸湧上憐惜,嘆息道:“阿悠,你實在不必如此。”
“……不要總是擅自腦補啦!”阿悠擡起頭抱怨道,而後突然彎了彎眼眸,笑了出來:“阿然,我真的沒有難過。知道嗎據說這世上任何問題都有一百個解決它的機會,其中只有一次能找到正确答案,雖然……雖然這次也許沒找到,但起碼排除了一個不是嗎?幾率從百分之一變成了九十九分之一,這是好事。”
太子長琴怔愣片刻後,終究是笑出聲來,沒錯,這才是他的阿悠。
無論身處何種境地,似乎永不知“絕望”二字該如何書寫,即使陷入泥濘步步踉跄也依舊可以堅強前行,從不停滞腳步。
看似平凡實則比誰都……
長琴垂下眸,動作輕緩卻堅定地擁住懷中的女子,纖長的手指緩緩撫摸着對方的發絲。
阿悠被圍在溫暖的懷抱中,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在離開那座亭子前,她福至心靈,突然問出了這樣一句——“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沒有等到對方的回答,她就連忙擺手道歉,怎麽可能會認識呢?她這樣一個凡人。
是啊,怎麽可能呢?果然是錯覺吧。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剛剛結束高考有心睡懶覺結果無論如何都睡不着只好起床看文的親們,有沒有覺得很幸福啊哈哈哈【叉腰笑
長琴沒有弄錯,橋仙的确是不存在的,阿悠見到的那貨肯定不是,但是究竟是誰……
作者腦殘,邏輯各種死,雖然之後會提到,但大家還是別報太大期待了哈哈哈,有時候不抱期待才能得到好結果【喂
終于可以進入表白期了,我都快哭了好嗎?握拳,争取……争取五章,不,三章內表白?gogogogogo!
以及,謝謝所有買了v并且看到這裏的親,你們的支持是我前進的動力,我會繼續努力的,雖然本文不會太長但也會好好寫完,嗯嗯=3=
35衡山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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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六月初六的那一晚再熱鬧,到第二日的上午,雙橋附近便重新恢複了之前的景象,雖說青年男女依舊來往如雲,但比之前夜,到底有些冷清。
離去時,阿悠站在船頭眺望遠方,昨夜像是一個轉折,如果說之前她還滿心茫然,那麽,現在至少……讓她抓住了些什麽罷?
如此又行駛了月餘,兩人才終于結束了這段水上的行程。
阿悠不知道太子長琴究竟想帶她去哪裏,卻心有所感,知道那必定是個對他來說異常重要的地方,所以即使之後爬山時甚為辛苦,她也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後,一步步攀爬上那座名為“衡山”的山脈。
從前讀武俠小說,她對于衡山的印象不過是五岳之一,上面有個愛拉胡琴的掌門,似乎還有個特會吹簫的胖大叔?因為和另一個特別會彈琴的魔教胖大叔做基友結果被滅滿門啥的……阿悠不由想起自家阿然彈的那一手好琴,突然頓悟了——莫非這衡山裏有個音樂進修學院,這些人都是從其中光榮畢業的?
阿然該不會是終于無法忍受她那彈棉花一樣的琴聲,想要将她丢進去吧?……救命!
阿悠心中越想越是糾結,她的臉又向來藏不住心事,自然而然地便被一直關注她的男子注意到。
“阿悠是累了?”
“嗯?啊,沒有啦。”阿悠默默扭過頭,思考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阿然,你,咳,你究竟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太子長琴微微一笑:“阿悠莫非怕我賣了你?”
“……我寧願你賣了我。”再上一次學什麽的真心太虐心了好嗎?
“……”
且不論阿悠心中是如何糾結,待反應過來時,她整個人已被拉住——原來她之前光顧着跟着長琴走,對方停住她卻忘記剎車,差點一頭撞到洞門口的石頭上。
洞?
阿悠一個機靈,終于回過了神來,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面前的山洞,若說是學校,也太簡陋了吧?莫非其中別有洞天?
她忍不住就朝洞口探了探頭,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住,阿悠後退半步,捂着頭,瞪向也不提醒她的壞心眼家夥,卻換來對方一個無辜的表情。
“我本想拉住你的。”說罷,還一嘆氣,“阿悠你行動實在太快。”
“……”所以都是她的錯嗎?
“這裏是我從前……居住之地,故而門口被我設下了屏障,以防外人誤入。”
仙人什麽的都那麽愛用屏障嗎?阿悠在雌雄同體後找到了第二個共同點。
她扭過頭,正準備對身旁的白衣男子說些什麽,卻訝異地注意到,太子長琴此刻斂容垂眸,如同回想起了什麽一般,剛才身上散發出的柔和氣場漸漸化為蕭瑟冰冷。
這裏——有着什麽讓阿然不快樂的回憶嗎?
否則,他怎麽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阿悠的心中泛起些許煩憂,卻不知道究竟該不該開口詢問,就在此時,太子長琴揮袖輕拂,那道透明無形的屏障瞬間消散,他緩步進入,又突然停住腳步,驀然回首,朝阿悠伸出了一只手。
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她,仿佛在等待着她的抉擇。
阿悠抿了抿唇,沒有絲毫猶豫地将手放上了他溫暖的掌心,卻在他握住之前一個翻手,反拉住他,大步地朝山洞中走去。
太子長琴随着阿悠的動作被動地跟上,他注視着幾乎算是越俎代庖的阿悠,目中閃過驚訝歡喜,重又化為了然,這些情緒,最終在唇角凝結為一朵微笑。
到了此刻,阿悠自然明白這山洞中肯定不會有傳說中的進修學院,只是,作為人居住的地方,這裏是否太過漆黑陰冷?雖是夏季,但山上的氣溫比之平地本就要低些,更何況是山洞中,她下意識抖了抖肩,好在剛才爬山時渾身積攢了不少熱量,倒也不會覺得冷。
待到目光漸漸适應了山洞中的陰暗,阿悠驀然發現,洞壁上,居然刻着不少字。
她敏銳地察覺到,這才是阿然帶她來的真正目的。
下意識地,她松開了男子的手,緩步走到字跡開始的地方,一點點看了起來——要分辨初始之地實在太過容易,如果說最初刻下的字跡堪稱隽永清逸,越到後面,那字跡就漸漸變得淩亂而無序,并不難看,甚至會給人鐵畫銀鈎的狂草之感,但沉迷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反倒不是這裏,而是刻下字時那人的心緒。
被殺。
欺騙。
背叛。
圍攻。
殺盡。
越往後,這些詞語出現的頻率便越高,就仿佛刻字之人已被逼入絕境,阿悠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只困獸,那目光既空無,又兇狠,遍體鱗傷,卻還是不依不饒地撞上南牆。
多傻,明明不撞上去就不會受傷的。
又是怎樣的堅持,如果不撞,那牆便永遠無法崩裂坍塌。
若一生被困在其中,固然安全,卻又孤獨。
她突然想起阿然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若為人,自然要活在人中。”
阿悠垂下首,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又無法完全明白。畢竟,一個人想徹底理解另一個人,是多麽得難。
不知道看了多久,阿悠一點點地摩挲着洞壁,緩步行走着,直到最後,字跡突然又有了些許改變,她的目光一亮——那是她遇到阿然的第一世。
他對于這一世的描述很簡單,寥寥數語,卻沒有欺騙,更沒有背叛。
這一世,他過得很普通。
阿悠松下不覺間繃緊的肩頭,不禁微微一笑,這也許是她這輩子得到的最高贊賞也說不定。
只是,那個時候橋仙所說的果然不是虛誕,被貶,鑄劍,焚寂,半魂,一點點全部對上,那麽,她是不是可以更加确信對方的話?
身後傳來的話語打斷了她的沉思。
“阿悠。”
“嗯?”
“你已看完。”
“是啊,看完了。”
“那麽,”太子長琴的語氣微微一滞,而後說道,“有無……”
阿悠突然回首,打算了他的話,嚴肅臉道:“嗯,其實我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
“天界第一樂師……太子長琴……”阿悠摸下巴,“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那我應該怎麽稱呼你?阿太阿子還是阿長阿琴?噗!總覺得每個都好奇怪。”
“……”
作者有話要說:望天,本來想多寫點的,突然被家人通知要出去,晚上才回來,就先更這麽多吧,晚上回來寫湯姆哥QAQ——雙開我真是又快樂又痛苦。
以及,祝福各位親端午節快樂哦,粽子什麽的雖然好吃不可以吃太多哦,糯米不好消化的XD
以及,今日的長琴依舊很悲催哦,哈哈哈=3=
36心意
眼看着自家阿然的臉又有向黑轉的趨勢,阿悠連忙亡羊補牢:“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聲音在對方的目光中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那話語直接被她吞了下去。
“那阿悠覺得,哪個稱呼更妙?”微笑臉。
“……”那話音中莫名傳出的波浪線鬼畜感是怎麽回事?
阿悠默默地朝後縮了縮,輕咳出聲:“其實,我覺得‘阿然’這個稱呼就很不錯,而且,用慣了嘛。”
“哦?阿悠果真如此覺得?”挑眉,微笑越加燦爛。
“當真,果然!”阿悠小雞啄米般的點頭,而後皺起臉道,“你能別對我擺出這種鬼畜臉嗎?這山洞本來就涼,你再這樣……我覺得自己都快感冒了。”
太子長琴輕嘆了口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難道還能繼續找她麻煩不成?更何況,對于阿悠,他實在是狠不下心腸的。
又何止是狠不下心腸?
他默默從袖中拿出了一件薄綢披風,披到了阿悠的肩上:“此處的确過于陰冷,阿悠你該多穿些的。”
“沒事,有你這小叮當在,我才不怕呢。”阿悠再次專注地扯着長琴的袖子觀察了起來,真心羨慕嫉妒恨啊。
太子長琴任由她孩子般扯着自己衣袖,目光漸漸落在洞壁上,那裏皆是他的過去,每次渡魂他都會被迫忘記一些事情,現在再看,有些還隐約記得,有些卻已然模糊,然而,記憶可能褪色,被懼怕鄙棄欺騙背叛時的感覺卻刻骨銘心,不但未曾消散,反而層層遞增。
直到……
他的目光落在最後,漸漸柔軟了下來。
阿悠擡起頭時,正好看到太子長琴最後的動作,她抿了抿唇,問道:“阿然,這裏是你全部的過去,是不是?”
長琴颔首:“阿悠,你看,只為存活于世,我便殺了如此多之人,一樁樁一件件,盡數在此,如今你已全然知曉……可怕我?”
阿悠沉默片刻後,終究是嘆了口氣,道:“你早已和我說過這件事,在今天之前,我也曾想象過你過去的情形,今天只不過看到想象之外的真實罷了。”她頓了頓,接着說道,“所以,我不會怕你,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昧着良心說你每樁每件都做得對做得好。”畢竟,沒有誰是天生就該死的,這滿壁的死者中,并非渡魂之軀本不必死的想必也不少。
也許有的人的确能從殺戮中得到快感,但她知道,阿然絕不是其中之一。他的過去她無法參與,至少未來……她希望之後的牆上不會再寫滿自身的絕望和賦予他人的絕望——以痛予人,自身所得也唯痛而已。
太子長琴搖首嘆息道:“阿悠若是真心安慰我,又何必說最後一句,竟連騙我都不肯,何其殘忍。”
“你最讨厭欺騙吧。”阿悠輕笑了起來,“而且,我若騙你,你又怎會不知?”
長琴垂眸,突而笑道:“不錯,這也正是我喜愛阿悠的原因之一。”
“噗!”阿悠忍不住捂嘴笑了出來,“還之一?那是不是還有什麽之二之三?快,速速道來!”
“阿悠若是想聽,我自然願意慢慢道來。”這也正是他帶她來的原因之一。
阿悠抖了抖身體,心中突然泛起些許微妙的預感,以至于她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該聽下去,還是打斷對方,最終後者占了上風,于是停頓片刻後,她突然說道:“這裏實在是涼,我們去外面站站曬曬太陽吧?要是濕氣入體真生病就不好了。”說完,率先轉身朝洞外走去。
太子長琴立于其後,不發一詞地注視着她的背影,目光漸漸深邃——阿悠,無論你究竟是否察覺,今日必然,不會放你逃脫。
被盯上的阿悠只覺得背脊一寒,下意識地就搓了搓手臂,左右張望了下,“吭哧吭哧”地搬起幾塊石頭壘起坐好。被日光照射後的石頭相當暖和,雖然知道坐在這種東西上不好,但此刻也管不了那麽多啦。
她曲起雙腿雙手環抱,頭枕在手臂上長長舒了口氣,頓時覺得身上溫暖了不少。
“阿悠。”
“……什、什麽?”又來了,那種微妙的預感——阿悠略微苦起臉,但現在似乎沒有什麽理由可以打斷對方的話了。
“你可知我為何帶你來此?”
“唔……”阿悠歪了歪頭,回答道,“讓我更了解你?”
“不錯。”長琴微微颔首,繼續問道,“阿悠可知這又是為何?”
阿悠皺起鼻子,突然伸手捂住臉,低聲道:“阿然,你突然變得好奇怪。”
“哦?哪裏奇怪?”
“哪裏都奇怪。”阿悠稍微阻止了下語言,“活像一只不懷好意的大灰狼。”
太子長琴一怔,而後輕笑出聲:“阿悠此話,也并無大錯。”
“……”黑臉也好反駁也好鬧別扭也好,不要那麽爽快就承認啊,再次岔開話題失敗的阿悠心中充滿了苦逼感,看來今日是逃不過了,此刻的她心中漸漸明晰,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還是排斥。
“阿悠,那話我曾說過,且為你所拒,之後我未再提起,卻并非放棄,如今……”太子長琴回首看向山洞,片刻後又轉頭看向阿悠,“你既全然知曉,我終可再說……”他一邊說着,一邊朝阿悠伸出手,柔聲問道,“阿悠,你可願嫁我?”
阿悠愣住,心中有驚訝有了然有甜蜜有憂懼,一時之間五味雜陳,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緊抱着膝頭的手亦微微顫抖。
最終,她深吸了口氣,目光堅定地看向對面的白衣青年,如此說道:“阿然,雖現在說這話有些傷人,但為了我們的以後,我還是要說——即使你不那麽說,我也會陪你一生,不離不棄,你又何必……”這算是另一種情況的“為報恩情以身相許”嗎?阿悠扭過頭,目光瞧向一旁的古木,心中泛起些許苦澀。
“阿悠,正如你所說,我的确想要留下你。”
太子長琴的回答讓阿悠心中越沉,不自覺間,她已然捏緊拳頭。
“最初,的确是如此想的,現在也依舊如此,然而……”太子長琴緩步上前,伸出手握住阿悠的,卻被她一把揮落,他低頭瞧着自己被甩到一邊的指尖,臉上沒有絲毫的惱怒,反而笑起,“如今我如此說,不過是因為——我心儀于你。”
“!!!”
阿悠猛然擡起頭,正對上長琴的目光,她一眨不眨地瞧着他,随着時間的推移,臉漸漸紅了起來,而後不自禁地松開手臂跳下石頭後退幾步站直身體,似乎只有這樣做才可以正常地與對方對話。
“你……你剛才說……你……你喜歡我?”
即使說出話,依舊是結結巴巴。
“是。”
如此肯定的回答讓阿悠心中又甜蜜又疑惑,以至于她真的問了出來:“為什麽?你為什麽會喜歡我?”他是仙人,飽覽山河風光,且渡魂多世,怎樣的人沒有遇到過?她不過是人世間最平凡的一個女子,唯一的不同大約就是她不懼他,故而,他想抓住她,她信,他喜歡她……她卻不敢信。
所以一直以來她其實心有所感,卻總有意無意地岔開,不願多想,也不願讓他多想。
親人,也許才是他們之間最合适的關系。
太子長琴在這一刻,完全看懂了阿悠眼中的猶豫疑惑與掙紮,他輕嘆了口氣,聲線卻又柔和了幾分:“一個男人喜歡另一個女人,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若非要說理由,不過是因為——你值得。阿悠,信我。”
阿悠,信了。
因她知曉,對面的男子是多麽驕傲之人,在這件事上,他不屑于撒謊,也無需撒謊。
他既說愛,就是真的愛。
她不必懷疑,卻……沒有辦法就這樣接受。
阿悠深吸了口氣,臉上的溫度漸漸降下,之前如同被大風吹走的理智漸漸回轉,她一點點地松開握緊的掌心,腳步輕移,朝長琴的方向走了幾步,卻又在一個适宜的距離停了下來。
兩人的目光對視,如同糾纏,又如同一場男人與女人的戰争。
“阿然。”
“我在。”
“你可知,我是凡人?”
“我知。”
“你可知,我終有一天會變老?”
“我知。”長琴目光一凝,終于知曉阿悠此刻所想,卻沒有打斷她的話,只靜靜地等她開口。
“你可知,”阿悠的手擡起,撫向自己的發絲,“終有一日,這發絲會銀白如雪,”手指下滑,落在臉頰,“這肌膚會蒼老松弛,會滿是皺紋斑點,直到再也看不出如今的模樣,”指尖落在唇邊,“牙齒松落,說話漏風。”她放下手,微微一笑,“不止如此,我的身形也會瘦小佝偻,可能要靠着拐杖才能行走,甚至卧病在床渾身褥瘡,到那時,我不過是個再普通狼狽不過的老太太,而你卻可能依舊風華正茂,如此時一般清逸俊雅。”
“我知。”太子長琴展眉一笑,反問道,“那又如何?阿悠很在意?”
“……我若說不在意,就一定是在撒謊。”阿悠扭過頭。
“阿悠,你心中有我。”太子長琴勾起嘴角,神色看來甚是愉悅,“否則也不會說出今日之言,我……甚是開心。”
“……”
“但即便如此,你依舊不願對我撒謊。”長琴緩步上前,“甚至心甘情願予我一條退路,我今日若是退縮,你心中即便難受,卻也還會如以往一般待我。”說到此,他微微嘆息,“僅此一點,便讓我心動不已,更遑論其他。”
“你……”
“阿悠,我當然知道凡人會衰老甚至……逝去,此乃人之常情,然我渡魂多世,青絲紅顏之下實為蛇蠍心腸亦見過不少,容顏美醜于我而言不過點綴,我真正在意的……”他伸出手,握住阿悠的,這一次,他沒有被甩開。
“阿悠,待你發白如雪時,可願我為你绾發?”
“待你身形佝偻時,可願我扶你出游?”
“哪怕終有一日你卧病在床,可願我為你端茶奉藥,偶爾對你說說三倆市井小事,時而抱你出屋,如從前常做的那般,曬曬春日暖陽?”
作者有話要說:就像之前說的,阿悠并不是一點都沒察覺,而是覺得目前的關系才是最好的,畢竟仙和人之間差距太大,她終有一日會老去,而且,她也覺得長琴可能只是把她當救命稻草,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說愛,對兩人來說都太過悲哀,她寧可不要。
老板完全了解了她心中的顧慮,于是……遠目,面對老板的話語,阿悠究竟會說啥呢?下章再說吧【咦?
下章間喲=3=
37舊賬
沒有女人不愛聽甜言蜜語。
沒有女人不希望得到承諾。
沒有女人少女時未曾幻想過騎着白馬的王子或者騎士,雖然随着年齡的增長這夢想漸漸因現實染上塵埃,然而……當一個簡直不該存在于世的理想型男子向你求婚,偏偏你對他也不讨厭,甚至可以說喜歡,該怎麽辦?
阿悠覺得此刻還在認真思考的自己簡直是個聖人。
她的手正被對面的男子緊握着,阿悠的手指顫了顫,想要反握住對方的手,卻又再次停止了動作。他的手心與眼神有着一樣的溫度,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而且……阿悠看得出來,他似乎根本不會接受否定的答案。
但即便如此……
她依舊深吸了口氣,如此說道:“阿然,你能這麽說,我真的真的很開心,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其實真的很小氣。”
太子長琴微勾起嘴角:“對于此事,我早有體會。”
“……那只是牛刀小試啦!”阿悠瞪了他一眼,接着說道,“若只是親人便也罷了,如果我們成為……如果真有一日,我是說如果,你違背了你的諾言,我……我恐怕……”
“若是真有那一日,阿悠會如何待我?”太子長琴挑眉,似乎對這個問題十分有興趣。
“我不會打你,亦不會罵你,更不會恨你恨到死去活來。”阿悠嘆了口氣,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你若棄我如敝履,我自然也不會再将你放在心上,哪怕生老病死,也與你再無幹系,從此任憑天高海闊、山高路遠,只各走一方。”所以之前她才不希望二人的關系發生改變,若是親人,她必然傾盡一生陪伴于他身邊,若為戀人……她的包容之心反而會變小,只因陷入戀情的女子,哪怕再理智,偶爾也不是能用常理推斷的。
太子長琴垂下眼眸,握着阿悠的手漸漸握緊:“阿悠好狠的心,尚未應允,卻已話離別。”話語中雖依然有笑音,卻已然夾雜些許寒意,他眸色深沉,別說不會有那一日,縱然是有,他也必然不會放阿悠離開,然而,在她說出那話的瞬間,他心中居然泛起一種微妙的預感——只要阿悠下定決心離開,哪怕他法術通天,也絕無可能再找回她——這種感覺讓他心中甚為……不悅!
“這叫交往前合約制。”阿悠裝作沒看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黑氣,輕咳了聲,“所以,阿然,我們交往吧。”
“……交往?”
阿悠恍然,她似乎又用了個新詞,于是解釋道,“就是以成親為前提的互相勾搭!”毛爺爺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在耍流氓,她是文化人,當然不能做流氓。
“……以成親為前提?”
“噗,阿然你變成了鹦鹉嗎?”阿悠捂住嘴笑了起來,而後從對方手心中收回手,踮起腳拍了拍他肩頭,“就算咱們以後發現不合适,分手了也還是朋友。”
“……分手?”越聽着阿悠的話,長琴的臉色越加難看,終于忍不住将其一把拖入懷中,低聲咬牙道,“阿悠,若我沒記錯,方才我是向你求親?”
“是啊。”阿悠點頭,義正言辭地回答道,“所以我答應和你先交往看看啊。”說到這裏,她的臉色變了變,斜睨着長琴,眯眸道,“你不是想馬上成親吧?”
“有何不可?”
“……”阿悠嘴角勾起一個異常溫和的微笑,而後——伸出手一把糊住了他的臉,“想都別想!”從一壘直接跳三壘什麽的,坐神十都沒那麽快好嗎?!
會這麽想的都是色鬼!
太子長琴,再次敗給了來自現代的神思維。
而另一方面,阿悠也在初次體會戀愛的樂趣,感覺……也沒什麽不同嘛,她托着腮坐在石頭上,注視着火堆旁認真烤着野味的男子,這樣的相處與之前似乎并沒有什麽區別,難道說他們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進入了戀愛狀态?不可能吧,這種模式明顯是可悲的老夫老妻感啊,毫無激情什麽的真是傷不起。
阿悠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換了只手托起另外一邊腮。
“阿悠是餓了?”即使是做着不太雅觀的事情,太子長琴的一舉一動都甚為悠然,沒有染上哪怕一絲半毫的煙火之氣。
“還好,只是,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太子長琴微抽眼角,但凡阿悠在思考嚴肅的問題,那個問題必然……一點不嚴肅。
“阿然。”
“……什麽?”
“交往,究竟該怎麽交啊?”阿悠敲了敲臉頰,“我感覺我們的相處和之前并沒有什麽不同嘛。”
長琴輕舒了口氣,至少這個問題他能給予對方答案,于是将野味插回火邊,微笑着朝阿悠伸出了手:“過來。”
阿悠歪了歪頭,十分順從地将手塞入了他掌心,而後被一股拉力帶動,落入了長琴懷中,阿悠整個人被身後的男性擁入懷中,暖融融的,呼吸間盡是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味道。
長琴的下巴輕輕地磕在阿悠頭頂,說話間聲帶震蕩,似乎連周遭的空氣都随之顫動了起來,悅耳的聲音飛過極近距離沒入阿悠耳中:“現在覺得如何?”
阿悠覺得耳尖微微發燙,輕咳了聲道:“嗯,好像有點感覺了。”
太子長琴不禁笑了起來,胸腔震動間,完全為阿悠所感知,她索性放松下來将頭靠在對方肩上,如一只慵懶的貓兒,側過臉在那泛着淡淡香味的衣襟上蹭了蹭,卻意外地感受着身後人在某一瞬有些僵硬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偷笑了起來。
“阿悠……”
聽着對方無可奈何的聲音,阿悠笑道:“什麽嘛,我還以為阿然你完全不會覺得緊張呢。”
面對這樣的指控,被誤解的太子長線真心很無奈,所愛之人抱于懷中,就算是聖人,也做不到心如止水罷?
“原來我家阿然也是會害羞的。”阿悠連連點頭,“今日我算是長見識了。”
太子長琴扶額,很是無語地瞥了懷中女子一眼:“在阿悠心中,我究竟是何等模樣?”
“唔,”阿悠皺眉思考了片刻,腦中不自覺地浮現起洞壁中的刻字,方才看時還不覺得什麽,現在兩人關系轉變再回想起來,總覺得心裏不是那麽痛快,臉也不自覺地微微沉下,輕哼一聲扭頭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陸小鳳未成絕響,人間再現楚留香!”
“……”雖然完全沒聽懂對方的後兩句話,但大致意思他還是明了的,長琴深深覺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然而,聽到阿悠明顯泛酸的語氣,他心中卻又生出點點歡喜。
一個女人若肯為你吃醋,那必然是在意你的。
雖然心中極為享受,但長琴亦不願讓她難過太久,若是可以,他惟願其從今以往再無煩憂。況且,既然阿悠已知曉他全部過去,那麽再說一些倒也無妨。
“阿悠可願聽?”
正在努力腦補“那都是過去了別在意就算看起來經驗豐富也別在意別在意”的阿悠耳朵顫了顫,又想起這種時候似乎應該矜持點,于是嚴肅臉道:“你要是想說,我倒是可以勉強聽一聽。”
長琴微彎起嘴角,片刻後才抑制住笑的沖動,卻又忍不住想逗逗她:“既然阿悠覺得勉強……便算了吧。”而後,擺出了一張黯然神傷的臉。
“……喂!”阿悠鼓起臉頰,坐直身體磨着牙惡狠狠地瞪向身後男子,終于忍不住撲上去一把掐住他脖子,搖晃道,“你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
長琴笑着輕咳:“咳……說,自然說。”而後伸出手握住脖頸上的手,扯下來握在雙手間,低聲道,“阿悠方才看洞壁上的刻字,想必已然知曉——我曾多次渡到世間男女身上。”
“吞其魂魄,自然得其記憶,故而世間萬事,我漸漸了然于心。”長琴頓了頓,接着說道,“我有幾次曾渡在已成婚男女身上,然而,阿悠,就如你所說,若果是真心,又如何分辨不出摯愛之人,更何況,既已奪人軀體,我又豈會再奪人|妻子?此等龌龊之事我尚不屑去做。”目光落在阿悠突然變得有些詭異的臉上,長琴連忙接道,“奪人夫君自然更不可能。”看着對方一臉不滿足地閉上嘴,長琴只覺得一陣頭疼——總覺得,也許發現了什麽不該發現的秘密。
“至于渡在未婚男女身上,亦有數次。”
“女子倒也罷了,我既為男子,自然不會去嫁人。”
“啊?你是男的啊!”阿悠大驚,感覺自己也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秘密,虧她接受前還做了那麽久的心理建設……白做了嗎?
“……”
“你接着說,接着說!”阿悠吐了吐舌頭,谄媚笑道。
長琴嘆了口氣,接着說道:“那些世……”他眸色轉黯,聲音亦沉了下來,“其實渡魂之初,我還對仙道念念不忘,不欲于人間流連沉淪,每次渡魂便孤身離開尋找解脫之法,直到終于面對現實……命魂被奪且本就仙緣寡淡,我便漸漸不再強求,自以為在人間亦可以獲得平安喜樂,就在那一世,我與隔壁家的女兒相戀乃至定親,不巧的是我之軀體在成親前因意外而不能再用,我渡魂後便即刻回去見她,滿心以為她會歡喜,卻被反指為妖物……甚至……現在想來那時當真是天真得厲害。”
注視着太子長琴的表情,聽着他沉痛的話語,阿悠心中泛起濃濃的悔意,早知道就裝什麽也不知道了,愛一個人難道不就應該包容他的過去嗎?她那麽小心眼地翻舊賬是要鬧哪樣啊?!
她忍不住張開嘴,想要打斷對方的回憶與話語,長琴卻對她微微搖頭,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