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好,而後問道:“小蘭呢?那麽快就回去了?”
長琴挑眉道:“怎麽?阿悠還想留她用晚飯?”
“……我嫌錢多嗎?”阿悠斜了他一眼,“只是覺得奇怪,她怎麽舍得走?”
“呵……”太子長琴輕笑出聲,卻沒有再說什麽,那女孩何止舍得走,恐怕以後都再也不想來了罷。
阿悠下意識抖了抖,頗為嫌棄地看了長琴一眼:“別露出那種鬼畜的渣笑啊,害我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
說罷,她大手一揮,指揮道:“小二,幫我把東西拎去廚房。”
不知第幾次被迫cos店小二的長琴嘆了口氣,無奈道:“不知這位客官還有什麽吩咐?”
“唔,暫時沒了,”阿悠歪頭,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啊,如果你非要我吩咐的話,那麽……記得晚飯一定要吃滿三大碗哦!”
若不是雙手都拎着東西,太子長琴簡直想要扶額,“阿悠,你可知這世上有句話叫‘量力而為’?”
阿悠龇牙一笑:“我只知道這世上有句話叫‘只有不努力的人,沒有養不出的膘’。”
“……”
拿什麽拯救你?被迫長肉的老板!
話雖如此,不過晚飯時,阿悠到底沒有逼他吃三碗,說到底,他們兩人不過是心照不宣地開了個默契的玩笑。
飯後,阿悠收拾完碗筷走出廚房,發現長琴正靜站在院中,不知在想些什麽。這個時候的他與白天時很不同,也許是那鋪滿一地的月光太過冰冷凄迷,以至于他的周身仿佛都蔓延着孤寂的氣場,這個認知讓阿悠的心口微微作疼,她心念一動,提起裙角小心翼翼地蹭了過去,走到對方身後一步時,阿悠停下腳步,擡起手就要拍向對方的肩頭,卻被……那一只溫暖的手一把抓住。
“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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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對方話語中明明白白的不滿,長琴微微一笑,這柔和十足的笑意瞬間驅散了之前的凄清冷落,他修長的手指微動,便将女子從自己的身後拉到了身前:“我這不正在配合嗎?”
阿悠注視着太子長琴的臉孔,心中微微松了口氣,口中卻繼續問道:“你哪裏配合了?”
“這裏……”長琴唇角的笑意愈深,手臂微動,阿悠就那麽又被轉到了他的身後,停滞片刻後,又被轉回了他的面前。
“……喂!你這算哪門子的配合啊?你純粹是在把我當陀螺玩吧?”阿悠磨牙,簡直想撲上去咬這個越來越惡劣的家夥一口,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湊過來了。想來想去,還是過去的正太和蘿莉好啊,從各個方面說都只有被她欺負的份。
“阿悠怎會如此想。”太子長琴的表情很無辜,語氣也很無辜,仿佛他是天下最無害最純潔的那個人,“你不是總抱怨飯後無法消食嗎?”
“……所以你是在幫我做運動?”
“阿悠果真冰雪聰明。”
阿悠抽了抽眼角,毫不客氣地伸出另一只手,“啪”地一下就想糊他一臉,卻再次被接住——早已在這裏吃過一回虧的長琴如何可能吃第二次?
眼見着阿悠的眼睛越瞪越大,仿佛恨不得自己能長出第三只手撓他個滿臉花開,太子長琴決定不再逗她,怒氣傷身,他從未想讓她真的發脾氣,于是轉而說道:“阿悠可想出門散步?”
不說還好,一說阿悠的怨念頓時更深了,她從長琴的手中扯回雙手,低下頭陰沉沉道:“我當然想,可是也要出得了吧?”
“若你想去,我自然有法子。”
“真的?”阿悠擡起頭,雙目閃閃發亮,不管怎樣,一天到晚被關在家中實在是太無聊了,在從前那個鎮子居住時,她雖不會天天散步,但夜間偶爾還會出門逛逛夜市,或和幾個相熟的鄰居唠嗑一會,可到了這個陌生地方,在阿然沒回來前,她一個單身女子晚間不好出門,回來後……又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出去,早就悶死了好嗎?
“我何時騙過你?”
“經常好嗎?”阿悠瞪他一眼,“你在我心中信用額度就是零!不,是負的!”顯然,她還在小心眼剛才的事情。
太子長琴嘆了口氣,“既如此,那便罷……”
“不許算了!”阿悠一把揪住他衣襟,“快帶我出去,不然今晚你別想睡覺,我一定折騰死你!”
太子長琴滿目無奈地搖頭:“若天下的掌櫃都遇到你這樣的客人,怕是再無人想要開店了。”
“哼哼哼哼。”阿悠眯眸冷笑了兩聲,故作森然道,“既然大爺我付了錢,你當然要好好伺候。”
“……”剛才的“折騰”也就罷了,這話聽起來怎麽更加……不過看阿悠倒依舊是一副一無所覺的模樣,長琴也唯有認命地問道,“那阿悠想何時出門?”
“現在!”
“那便走罷。”長琴邊說着,邊朝阿悠伸出了一只手。
阿悠十分爽快地将手搭上了對方的手心,而後只感覺手背一暖——已然被緊緊握住。
長琴就這麽牽着她,朝門口走去。
離門口越近,阿悠的心跳越快,感覺頗有幾分小時候趁着家長不在成群結夥偷偷淘氣的意味,于是她異常應景地左右張望悄聲道:“接下來怎麽辦?”偷偷跑出去?還是爬牆出去?抑或是找個洞鑽出去?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對方只是拉着她,非常淡定地開門,再關門,而後一路走了出去。
“……”就在阿悠幾乎以為自己再次被耍的時候,愕然地發現,一路上的人們,居然仿佛沒看到他們一般,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這個是……”她下意識地就想再湊近确認下。
“阿悠,莫要亂動。”長琴手指微動,兩人的姿勢瞬間由大手握小手變成了十指緊扣,“需抓緊我,他們才看不到你。”
“這樣啊。”阿悠愣愣地點了點頭,眼中漸漸泛起奪目的光彩,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阿然你好厲害!”
長琴注視着阿悠燦爛的笑臉,染上柔和色彩的眼眸漸漸深邃:“阿悠很開心?”
“嗯嗯。”阿悠快活地笑彎了眼,連連點頭。
“既如此,”長琴緩緩俯下身,柔聲道,“阿悠是否該感謝我?”
“哎?”阿悠的眼睛眨了眨,總覺得這一刻的阿然有些像給老母雞拜年的黃鼠狼,錯覺嗎?呸呸呸,當然是錯覺!他若是黃鼠狼,她不就是老母雞了?于是她果斷地将這種可怕的想象抛諸腦後,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感謝是必須的。”說話間,她已然伸出了手,在對方因為彎身而格外湊近的頭上揉了揉,又拍了拍,“嗯,乖啦,乖啦。”
“……”
29送別
之後的一段時間,阿悠每次想起那晚自家阿然在某個瞬間明顯呆住的臉,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當然,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被當事者知曉的。
因為,男人有的時候,也是非常小氣的,咦?阿然真的是男人嗎?不過沒關系,女人比男人還小氣。
總之,就讓它變成一個永恒的秘密吧。
就這樣,他們在小鎮度過了一段不長也不算短的悠然時光,然而,無論是長琴還是阿悠都知道,這裏絕不會是他們永久停留的終點,至少現在不會是。
所以,他們再次踏上了旅途。
照舊是乘船而下,兩人的行李構成十分簡單,不過是一些衣物用品以及……那張被長琴救回的琴,在這幾個月中,阿悠曾聽他彈過無數次,雖然不懂那些究竟是個什麽曲調,但總都奇妙地能勾起她內心的共鳴,或哭或笑或喜或悲,本該內藏的情緒就這麽輕易地被牽引了出來。
偶爾趁長琴不在時,她也悄悄地撥動過琴弦,但人和人畢竟是不同的。
在長琴指端能演繹出絕妙曲調的樂器,在她的指下,似乎就只能發出彈棉花一般的聲音了,阿悠倒也沒有感到失望,只是有時會隐約覺得——阿然也許就是為琴而生的。
她還記得無意中将這句話說出口時,太子長琴那略有些微妙的臉色,他當時這麽問道:“阿悠為何會這樣覺得?”
阿悠只是攤了攤手:“只能說是女人的直覺。”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雖是意料之中,但長琴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無奈,于是轉而問道:“阿悠可想學琴?”
初初聽到,阿悠以為自己偷偷玩琴的舉動被發現了,很有些心虛,但再看對方的臉,似乎并沒有發覺?雖然略有些心動,但阿悠早已過了“覺得自己想做就一定能做好”的天真年紀了,于是她搖搖頭回絕了:“還是算了吧,有我這樣笨的學生,我怕你被活活氣死,而且……”
她伸出雙手展示了下,如果上輩子她腦力勞動者的生活還勉強可以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這輩子就絕對是個勞碌命,本身這個身體就不是什麽大家小姐,再加上八歲起就為生活疲于奔命,她的手雖不至于極其枯老粗糙,卻也絕不是一雙适合彈琴的手。
“這又有何妨?”太子長琴微微垂眸,伸出手握住阿悠的,纖長的指尖一點點摩挲過她略寬大的指節和滿是老繭的掌心,這些歲月與辛勞留下的痕跡,其中又有幾許是因他而生?
他一點點握緊掌心的手,擡眸笑道:“我說過,聽琴即是聽心,阿悠又何必介意那些外物。”
“……你确定那是外物?”阿悠滿臉無奈地說道,“同樣是琴,你彈出來是高山流水,我彈出來可就是棉花芝麻了。”
“那又有何妨?”太子長琴與方才說了相同的話,而後微微用力将阿悠拉到身邊,握着她的指尖搭在琴弦上,“聽阿悠彈出的棉花芝麻,想必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貨是M嗎?當然,這句話她也就想想而已,完全沒敢真說出來。
但不得不說,阿悠對于彈琴那真的是相當沒有天分,事實證明,好老師不一定能造就好學生,雖說天才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靈感,但她堅決地認為……自己真心沒有那百分之一啊啊啊!
而且,最可怕的是——阿然是個騙子,大騙子!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阿悠每當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天真都情不自禁想要淚流滿面,忽悠她進圈套的時候還說什麽“不介意外物”,結果教育她的時候比誰都嚴格,平時明明都是一張二類面癱微笑臉,一遇到琴就氣場超可怕……騙子!
但是,即使如此,“我不學了”“我不彈了”“我不幹了”之類的話,阿悠還是沒有說出口,或者說,她從未想這麽說過。
因為,在那個時候,每當她記住了什麽難記的東西,或者有了一丁點進步,阿然臉上的笑容當真是……異常地讓人心頭柔軟,她又怎麽說得出會讓這笑容消失的話呢?
罷了罷了,辛苦點便辛苦點吧。
最終,阿悠認命了。
反正,多一項技能傍身也不錯,要在現代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才能請到這樣的好老師,看現在一分錢都不用花,多便宜?
——偉大的小市民思想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艄公撐起竹竿,船身猛地一顫,而後緩緩游離了岸邊,看着琴陷入回憶狀态的阿悠身體一抖,才發覺自己似乎發了很久的呆,正準備揉揉肩伸個懶腰,卻正對上自家阿然的目光。
長琴挑眉微笑:“看阿悠對琴似有所感,是否想彈上片刻?”
“……”大哥你饒了我吧!
“阿悠妹子!阿悠妹子!”
就在阿悠糾結的時刻,岸上突然傳來了這樣的叫聲,她眼睛一亮,連忙朝艄公喊道:“麻煩稍微等下!”
還沒等長琴抓住她,阿悠已然跑到了舢板上,朝岸邊匆忙趕來的人笑道:“李大哥,你怎麽來了?”如果說之前她對李屠夫的好感只有一顆心,現在絕對有三顆心啊,救她于水火之中什麽的,英雄啊!
阿悠的熱情讓李屠夫都有些受寵若驚,他下意識想搓搓蒲扇般的大手,而後發現自己雙手都抓着東西,于是憨笑道:“你走怎麽都不說一聲,若不是聽到其他街坊談論,我險些錯過。”
“額……”阿悠哽了下,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難道說她就沒打算和他告別嗎?雖是實話,卻也未免太過傷人。
“這個給你。”
“這個是……”阿悠愣愣地看着李屠夫手中的油紙包。
“一些點心和我自家鹵的一些吃食,你收着路上吃吧。”
“這怎麽好意思。”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李屠夫将手中的物事強塞到阿悠的手中,“相識就是緣分,你這一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要是真覺得不好意思,以後得空回來時,去我攤上坐坐陪我唠唠嗑,也算是回禮了。”
如果說剛才那三顆心的好感還有些虛,那麽現在無疑是實打實的,阿悠眨了眨眼睛,笑着用力點了點頭——因為她知道,這位曾經給她帶來些許麻煩和困擾的李大哥,實實在在是個好人。
和好人做朋友,永遠是快活的。
應下了一份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實現的承諾,阿悠提着厚墊墊的贈別禮,站在船舷邊注視着李屠夫寬厚的背影,不知何時,艄公在另一人的吩咐聲中重新開始了動作,船,緩緩地開了。
“阿悠還想看多久?”
這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知何時,長琴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後。
“唔,看到看不到為止。”
“……”
“噗!”阿悠笑着轉過身,晃了晃手中的物事,得瑟道,“看我做人多成功!不過,在走之前我才發現自己又交了一個朋友,這感覺真不錯。”阿悠歪了歪頭,眉眼舒展,可見是真的開心。
太子長琴看着她愉悅的表情,也不禁勾唇一笑,柔聲道,“阿悠若喜歡這裏,待我們……便回來再小住上一段時日,可好?”
“嗯嗯,好啊。”阿悠連連點頭,“就住在李大哥家隔壁吧。”
“……呵呵,看來阿悠當真是喜歡這個朋友呢。”
阿悠的表情在某個瞬間變得挺古怪,而後恍然,沒經歷過現代的阿然怕是不明白“呵呵”背後的可怕含義,不過,總覺得他有些咬牙切齒啊,錯覺嗎?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是挺喜歡啊。”這樣以後買肉都可以有折扣,以及,答應的豬下水,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兌現了。
“……”很顯然,太子長琴只聽出了她字面上的含義。
——偉大的小市民思想再次獲得了勝利!
30彩虹
行船三日,忽逢驟雨。
時令已入夏,像這樣的雷雨天氣并不算少見,但理解是一回事,在這個天出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悠窩在船艙中,即使兩側的竹簾都已然放下,明亮的閃電還是透過那細密的縫隙傳入她的眼中,而轟鳴的雷聲更是一刻都不肯放過她的耳朵。雖然知道絕對是杞人憂天,但她只要有想到自己此刻正端坐在最容易導電的水中央,就怎麽也放不下心來——沒有避雷針的時代,真的是太讨厭了!
太子長琴瞧着阿悠随着雷聲一抖一抖的小身板,有些好笑,他心知阿悠并不怕雷,此刻她的臉上也并沒有什麽懼怕的神色,卻又寫滿了奇異的擔憂糾結,小臉幾乎皺成了一團,看起來頗像只因為突然掉毛而擔憂的兔子。
而後,他就真的笑了,唇角勾動間,長琴還施施然展開雙手,調侃道:“阿悠若是實在害怕,不若來此稍避?”
靜等她炸毛。
阿悠擡頭瞥了長琴一眼,在那一瞬間完全地看出了他的狼子野心,專業黑長琴一百年的她瞬間也泛起了惡作劇的心思:“好啊。”
而後就以一個标準的乳燕投林姿勢鑽到了對方懷裏,雙手抓住對方展開的手扯回,結結實實地按在自己耳朵上。
“……”完全不符合事情發展規律的詭異發展讓長琴的身體略僵硬。
始作俑者卻仿佛毫無所覺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乖,一定要捂好啊,松了的話你今晚的飯就沒了。”
阿悠冷酷無情的話語,瞬間揮走了一切可能出現的粉紅泡泡,但是,這在太子長琴看來才是正常情況,不知何時思維也朝詭異方向拐了的他微嘆了口氣:“既如此,我午餐怕是要多用些了。”
阿悠原本也只是想反逗下自家阿然,但當耳朵緊貼到對方心口的瞬間,她不知為何便怔愣住了——聽着那有富有節奏的鼓動,感受着血液流動帶來的溫度,總覺得有種……又心酸又不可思議的感覺,然而一聽到長琴的話,這種感覺瞬間煙消雲散,她忍不住抖動着肩頭笑了起來:“阿然,你個吃貨!”
“……阿悠的口中倒是經常有些奇言妙語。”
“是不是再次覺得我特別有文化啊?”阿悠恬不知恥地吐出這句話後,扯下對方雙手,後挪幾寸退出了對方的懷抱,得瑟道,“來,不要大意地誇我吧,千萬別因為太熟就和我客氣。”
長琴一臉沉思狀:“且容我想一想。”
“……我的優點就那麽難找嗎?”阿悠不滿了。
“不,”長琴微微搖頭,“實在是阿悠長處太多,一時之間我倒不知該從何說起。”
“哈哈哈,不急不急,你慢慢說。”
在某個瞬間,長琴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女性背後搖晃得歡快的大尾巴。
“有了。”
“哦哦?什麽?”
“有阿悠在,從此家中想必不用再請磨刀匠了。”
“哎?”阿悠歪頭,深為不解,“為什麽?”
長琴微微一笑,渾身蕩起春風化雨的和煦氣息:“自然是因為家中已有堪比磨刀石之物。”
“是什麽?”
才問出口,阿悠頓時有了些許不祥的預感,還沒等她逃跑,太子長琴的一只手已經準确地捏住了她的臉頰,笑道:“不正在此?”
“……笨蛋阿然,你是在說我皮厚嗎?!”
長琴但笑不語。
阿悠在磨牙後意識到了一件更加悲哀的事情,那就是,依照她現在的體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按心中所想的那樣将阿然按在地上好好教訓(?),她唯有惡狠狠地扭過頭,哼哼地抱怨道:“大叔什麽的真是太讨厭了!”完全沒意識到,按照她現在的年紀,就算不是大娘也足以被稱為大嬸了。
太子長琴目光柔和地注視着低頭在船板上撓來撓去的女子,比起阿悠的抱怨,他倒是十分滿意現在的軀體,也唯有對比後才能察覺——阿悠的體型甚為嬌小,方才縮在他懷中,倒真是小巧可愛的緊。
恰在此時,艄公傳來了一聲叫喊:“彩虹出來了!”
原來,不知何時,那雨已然停歇了。
當真是驟雨,來得快,去得更快。
女人的脾氣,豈不也是如此?
剛才還在賭氣的阿悠,此刻已然如餓虎撲狼般跳到了窗邊,一把掀起冰涼的竹簾,動作間,幾滴雨水打濕了她的手和臉頰,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阿悠此刻的心情。
因為,她的雙眸和全部心神,都已然被天邊懸挂着的那道七彩虹橋所吸引,大自然的奇跡,總是讓人心曠神怡,此刻自然也不例外。
“阿然,快來看,好漂亮啊!”
“當心些。”
太子長琴左手攬住阿悠的腰,将幾乎半個身子懸空的她拉回了船艙,右手同時擡起,自然地接過了阿悠手中舉着的竹簾——勻出雙手趴在窗邊的阿悠此刻看上去,如同被他整個擁在了懷中。
長琴嗅着雨後空氣中獨有的清新味道,微微挑眉——嗯,的确是小。
“看到它,我就覺得,那場雷打得挺值。”阿悠笑着說道,随即用手肘戳了戳身後人的胸口,“你覺得呢?”
“原來阿悠還期望那雷雨多來上幾回。”
“……還是算了吧。”阿悠默默扶額,“雖然彩虹挺漂亮,但看多了還是會膩的,距離産生美,偶爾看一次的才是真愛!”說話間,她的目光突然定在了某個方向,而後伸手指到,“咦?那邊是橋嗎?”
太子長琴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微微颔首:“卻是如此。”
待船只行駛地再近些,阿悠方注意到,那橋居然還是兩座,一左一右,并排而建,相隔不過一米,甚為奇妙。
最起碼,阿悠從未見過這樣的橋。
“老人家,那是什麽橋啊?”
船尾艄公聽了她的話,笑道:“那是鳳橋與凰橋,這位夫人可有興趣與你夫君走上一回?”
“……”夫君個鬼啦!
且不論阿悠的尴尬,長琴倒是心情頗好地笑道:“阿悠若是想去,我自然也是願意的。”
“……補刀可恥!”阿悠磨了磨牙,再次擡起手,狠狠地再次用手肘發動攻擊,以此作為對他“厚顏無恥”的抗議。
太子長琴身軀微退,躲過了那記攻擊,以一種悍不畏死的氣勢(阿悠認為)繼續挑釁道:“阿悠莫非是怕羞了?”
“誰怕羞啊,我只是看到美景詩興大發太激動了而已!”
“哦?”
“哼,看我的——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阿悠搖頭晃腦地念道,心中暗自愧疚:白哥對不起,暫時剽竊下,因為沒有用于商業用途,您老姑且原諒下,待找到空我便為您燒上幾刀紙以寄哀思!
“的确是好詩。”長琴連連點頭,突而問道,“不過,雙橋我倒是看到,那兩水在何處?”
“……考據黨什麽的最讨厭了!”阿悠幾乎想要掀桌,“想象,知道什麽是想象嗎?!”說罷,她回過頭鄙視地看了長琴一眼,“沒有想象力的家夥絕對寫不出好作品!”
面對着她滿含血淚的指控,太子長琴不過溫和一笑,而後挂着他那在阿悠看來甚是可惡的微笑說出了更加可惡的話:“如阿悠所說,我确是才疏學淺,不過,太白的詩句倒也曾聽聞,當真是天馬行空,隽永飄逸。”
“……”這個剛抄襲就被立刻抓住的世界太悲催了!
而且,這明明是個架空世界不是嗎?為什麽李白也在啊——直到此刻,阿悠才深切地明白,所謂的詩仙當真不是常人思想所能揣測的。
——白哥,你傷了我的心,我再也不會給你燒紙了!
31文藝
抄襲不成反被抓什麽的,真是太虐心了。
被虐的阿悠只覺痛不欲生,于是虎臉回頭威脅道:“剛才你什麽都沒聽到,快說,你什麽都沒聽到!”
太子長琴以輕咳掩飾住即将出口的笑,點頭道:“阿悠,方才雷聲極大,我自然什麽也沒聽到。”
“……”雖然這樣,但這貨真是太可恨了!
很顯然,心虛的阿悠毫不客氣地遷怒了,就在她仔細思考是要克扣對方三天飯還是四天飯的時刻,長琴的聲音再次響起:“阿悠,船停了。”
“啊?”阿悠愣住,“怎麽突然停了?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太子長琴站起身,朝阿悠伸出一只手:“阿悠不是說,想去橋上走走嗎?”
阿悠毫不客氣地打掉了那只賊手:“……誰也沒說過那種話好嗎?”
話雖如此,其實阿悠對于那兩座橋,還是挺好奇的,畢竟她也算活了兩輩子,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觀,單從欣賞角度,她還是非常想去看看的,而且聽那橋的名字,鳳與凰,應是有段傳說在其中吧?
兩人即将走出船艙,阿悠突然一拍腦袋,喊出一聲“啊,等等!”便跑到一旁,彎腰翻檢片刻後,手中拿起了一把傘:“夏季多驟雨,帶着它才有備無患,雖然挺不方便。”此時的油紙傘雖自然不像現代那般小巧而便于攜帶,“啊?你要拿?”阿悠注視着長琴再次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頗為驚訝地眨了眨眸。
實在是因為……咳,她家阿然破毛病真心不少,在她面前還好,在外人面前則總愛擺出一副淡然自若的優雅模樣,要放在現代,她估計會立刻出門定做一塊紅底鎏金刻着“極品文藝青年”六個大字的牌子挂在他身上,現如今他居然要主動做這敗壞形象之事,怎能不讓她訝異?
面對着阿悠的目光,太子長琴很是淡定地接過了傘,而後塞入了袖中……袖中……袖中?!
阿悠的眼睛幾乎要脫了眶,雖然之前看過他從袖中掏出過木釵,但那畢竟是小玩意,能掏出來不奇怪,但這個是傘啊!傘啊!他就這麽塞進去了?
——原來她養了只野生小叮當。
“阿悠?”
“好厲害!”沒有看過《機器貓》的人是無法理解當年的少年少女對其的向往,就比如此刻的阿悠,抓起長琴的袖子是反過來複過去地看啊看,感慨道,“原來你真的會袖裏乾坤啊?當年讓你賣藝的時候你還什麽都不說,小氣!”
賣藝……長琴默默回想,那是多麽遙遠的記憶,渡魂數次他居然還記得,真不知該說是奇跡,還是該說那話語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猶記得當初阿悠是這麽說的——“到時候我搬張桌子,你站在桌子上表演,我趁機賣面給他們,哈哈哈,這段時間虧的錢就能快速回本啦!”
幸好,她如今已經不賣面了。
“趁現在無雨,阿悠,我們……”
“阿然,這個什麽都能裝嗎?”阿悠的眼睛閃閃發亮,孜孜不倦地尋求着答案。
“……”當然不可能,說到底,不過是法術而已,可惜阿悠此世根骨過差更無仙緣,否則便是教她又何妨?
“能把我裝進去嗎?”
堪稱天真可笑的話語,卻在某一刻,讓太子長琴頗為心動,若是真能将阿悠塞入袖中,須臾不離地随身攜帶,當真是……
“打住!”
仿佛感應到了什麽,阿悠伸出手猛地彈了下長琴的額頭,湊近眯眸道:“你又在想些什麽不好的東西?”害得她脖子涼飕飕的,雖然夏季有冷空氣也挺舒服。
太子長琴仿若無事地展露出了一個堪稱模板的經典笑容:“阿悠,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再次被糊弄的阿悠停頓須臾後,驀地燦然一笑道“好啊”,而後雙手抱住長琴一只胳膊将他拖了出去,在大庭廣衆之下,悄然伸出手,朝某人的腰間猛地一扭。
“!!!”
——嘿嘿嘿,好阿然,痛得要死卻要維持形象的滋味怎麽樣啊?
“阿然,不要站着嘛,再不走就來不及哩。”阿悠松開手,退出幾步後亦露出了一個現學現賣的笑容模板,那叫一個春風化雨和煦無邊。
所以說,女人什麽的,真不是輕易可以得罪的。
繞着滿是垂柳的堤岸行走了約一刻鐘,太子長琴與阿悠便走到了橋頭,從這裏看去,并肩而行的白色雙橋與天空中的虹橋相映成輝,當真蔚為奇觀。阿悠不禁扼腕,可惜不能拍攝下來永久留念,真是可惜可惜,不過也正因如此,天地間的美景才更加顯得珍貴,有得有失,莫過于此。
不僅是兩人,附近還聚集了不少慕名而來的青年男女,從他們的談論中,阿悠得知原來左邊的那座叫鳳橋,右邊自然就是凰橋了,更讓她在意的是另一個重要的信息,據說六月初六這一天的戌時,若是天有明月,一男一女蒙上雙眸分別從鳳橋的這一頭和凰橋的那一頭同時開始行走,走至橋中自行停住,轉身伸手間指尖若能相觸,橋仙便會為這極有緣分的二人實現一個願望,哪怕是許願“生生世世永結同心”,怕也是可以的。
明日,便是六月初六了。
阿悠不禁扭頭看了看身旁清風霁月般的白衣男子,即使附近的青年男女皆是結伴而來,他也是極吸引人目光的,女子是如此,男子雖有些在意,看他的目光缺也少有敵意,不得不說,只要她家阿然願意,這世上怕是無人不會成為他的朋友。
緣分二字本為天成,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并且遇到了他,已可以說是奇跡,她與阿然雖親近,卻也足夠明白二人之間的差距,并不求與他有緣有份或者永結同心,只是,若那橋仙真的存在,是否能告訴她幫助阿然的方法呢?哪怕只是稍有裨益也好。
“阿悠?”長琴的低喚将阿悠從沉思中拉回,“如何一直在發呆?”
“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長琴挑眉問道,“究竟是何事讓阿悠如此困擾?”
“嗯,就是……”阿悠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道,“究竟要克扣你幾天的飯,你才肯明晚陪我上橋走上一遭。”
太子長琴微微怔住,心中有喜亦有嘆,一時竟至複雜不可言,萬千思緒最終不過化為一笑,他柔聲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長琴的聲音本就是極好聽的,每當開口如碎玉齊鳴,李賀有詩雲“昆山玉碎鳳凰叫”亦不過如此,此刻話語中滿含柔情,自然更是動聽,不少旁邊不經意間偷聽的女子已然紅了雙頰,微羨地又悄悄聽起阿悠的回答,只見這貨卻說——
“答應就答應,拽文什麽的真是太可恥了!”差點沒聽懂的阿悠怒了。
“……”
文藝青年長琴,今天依舊默默苦逼着。
32覺察
這邊廂話音剛落,那邊廂嬌弱的女子們瞬間踉跄了一片,阿悠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