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你?”說罷,警惕地看着對方,打定主意——若是他有任何不軌的行為,就朝他那腦袋上來一棒!
“阿悠,你安心。”李屠夫如同腦補了些什麽,曬得漆黑的大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看起來倒沒有不笑時那麽吓人,“我不嫌棄你。”
“……”這說話說不通算是個怎麽回事?!
“你剛搬來時,我就注意你了。”
“……”等等,大哥,別擅自進入回憶環節好嗎?
阿悠覺得自己真的快哭了,可對方還是不管不顧地繼續着。
“你長得不漂亮,也不年輕,也不像是特別會生養的,可我就是覺得你身上有那麽股味道,特別讓我喜歡。”
這下,阿悠真的哭出來了,她一邊擦着憤怒的眼淚,一邊道:“不漂亮不年輕也就算了,有、有味道(真的不是豬臭味嗎?)也就算了,不會生養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李屠夫同情地看了眼她,說道:“我是殺豬的,家裏也養了幾口母豬,會不會生我一眼就知道,你……”他的視線在阿悠的臀部上逡巡了片刻,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不過,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我說了不會嫌棄,就會對你好的。”
“……我謝謝你。”謝謝你全家啊!
“不用客氣。”李屠夫接過梯子就上了房,繼續道,“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利的性子,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我雖不是什麽富人,卻也能做活,咱倆搭夥過個日子也挺好。”
“本來我輕易也不敢和你說這話,實在是我的命……也不好。”屠夫大哥嘆了口氣,再次擅自開啓了回憶模式,“我與你一樣,也是從小親人全失,後來娶了個娘子,兩三年就沒了,連個孩子都沒留下一個,廟裏的大師說我命中帶煞,除非找個命比我還硬些的,否則這輩子只能孤身一人。”
“我原本想,一輩子光棍便光棍罷,總不能再去禍害人,卻沒想到,還能遇到你。”
被對方用一種看“世間奇葩”的目光注視着,饒是淡定如阿悠,也忍不住嘴角狂抽,此刻她湧起了一種強烈的想要打嘴的沖動,早知道會這樣,她寧願被媒婆糾纏啊!
雖然廢話多了些,但她不答應不也什麽事沒有?好歹每天還能多賣出幾碗面。
時間長了自然無人再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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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你看,要是你答應的話,我明日就找羅媒婆上門提親。”
“……停!”阿悠連忙喊停,“我可沒說答應啊!”
“你為什麽不答應?”李屠夫用一種非常不理解不贊同不接受的目光看向阿悠,“咱們倆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李大哥你居然會用成語……”她到底都在說些什麽啊!她已經無話可說到這個地步了嗎?
“那是自然,我懂得不少,以後日子長了,你慢慢就都知道。”李屠夫表示被誇了很開心,信心滿滿道,“我都想好了,成親後我依舊殺豬,你依舊賣面,不過豬下水和每天賣剩的豬肉我都留給你,你可以鹵一鹵來當面條上的添頭!在你這裏的老客人去我那裏買肉還給折扣,大家必定愛來你這裏!”
還、還挺有經濟頭腦。
在某一刻,阿悠可恥地心動了,豬下水鹵來拌面,聽起來似乎不錯……
這一恍惚,她的臉上自然表現出了某種松動的神色,這立刻被牢牢關注她的屠夫兄捕捉到了,他龇牙一樂:“成了?好!我明日就來提親!”
說罷,他甩着袖子大步離去,走路那叫一個遍帶春風,連左右腰間別着的秤和殺豬刀都幸福自在地朝四周揮灑着油汪汪的淚水。
“……”
她都答應什麽了啊?
根本什麽都沒答應好吧?!
只是走個神都不行嘛?!
“哎!李大哥,你給我等等!等等啊!”阿悠連忙提起擀面杖追了上去:“你聽我說!”
“別急!”李屠夫邊走邊回首大笑道,“我明天一準來,絕不騙你!”
“……喂!你好歹聽我把話說完……等等……喂……”
最終,體力明顯比較差的阿悠還是沒追上對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越走越遠的屁颠颠背影,痛苦地撓牆。
她今天半夜搬走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嗎?!
來是來得及,但問題是,她不能這麽做啊,一旦搬走,她擔心阿然回來的時候,會找不到她。
最終,她還是硬着頭皮留了下來,反、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沒什麽大不了的,她要真不想嫁,難道別人還能強搶民女嗎?
第二天,媒婆果然上門了。
只是瞧她進門時小心翼翼的模樣,明顯是被她昨天面攤上那番話給吓壞了。
“哎喲!阿悠啊!我來給你道喜了!”
“……”真難為她了,明明一刻都不想多留,卻還硬是扯起臉皮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職業素質優秀到阿悠都快不忍心拒絕她了,五分好評!必須給!
雖然心中如此想,但是阿悠還是——
“哎……”她挂上憂郁的表情,幽幽地嘆了口氣,“羅家嬸子,我這種人,又有什麽可喜的呢?”
“……”其實我也是這麽認為的!——雖然這麽想,但羅媒婆還是強擠出一朵菊花般燦爛的笑容,繼續道,“隔壁街上賣肉的李屠夫,你知道嗎?他說願意娶你,還說你已經親口答應,所以托我來向你求個親,你看……”
阿悠站起身,腳步虛浮地飄了過去,頓時把那媒婆吓得後退了好幾步。
“羅家嬸子,其實……”
阿悠正準備說些什麽,突然,不遠處傳來了某個陌生的聲音。
“阿悠,些許日子未見,你竟已要嫁做人婦,我是否該說聲恭喜?”
“……”這熟悉的語氣!
她的命……還可以更苦一點嗎?
阿悠覺得,自己又快哭出來了。
25親事
雖然那聲音是完全陌生的,但幾乎是聽到的瞬間,阿悠便認出了對方。
阿悠先是一喜,而後——
“阿悠,些許日子未見,你竟已要嫁做人婦,我是否該說聲恭喜?”
在大腦充分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後,她欲哭無淚。
這回來的……也太巧了罷?哪怕早一個時辰或者晚一個時辰都好啊!
伴随着這句話,阿悠只覺得脖後一陣涼飕飕,簡直如同半夜起來逛墳場,汗毛都豎起來了——才略一遲疑,那溫度瞬間又降得更加厲害了。
不敢再發呆,阿悠連忙擡起僵硬的脖子,沖站在門口的白衣男子擠出了個無比谄媚的笑容:“阿然,你回來了啊?”
而後又是一怔。
雖然已經有心理建設,但一秒鐘蘿莉變青年什麽的,真是不習慣啊。
這次阿然所換的軀體,是個三十歲上下、長相俊朗的男子,舉手投足間滿是書卷氣息,只是身體略有些瘦弱,大約也正因如此,那一身白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略有些寬大,卻并不難看,倒更添了幾分清逸,衣袂翩飛間,頗有仙人之姿。
不過,倒是異常地适合阿然啊——不知為何,阿悠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而後恍然,她似乎一直忘了問……阿然的本體,到底是男還是女。
找個機會,還是問問比較好吧?
怔愣間,白衣男子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對上她的眼眸的目光寫滿了柔和:“阿悠,我回來了。”
“……嗯。”阿悠的鼻子驀地一酸,她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變得自然而燦爛,“回來就好。”
“回來……自然是好。”太子長琴微微一笑,道,“否則,我又怎知阿悠居然有那般忐忑的過去?”
這種不祥的預感是怎麽回事?
“那個……”阿悠勉強張了張口,卻淚流滿面地發現,她真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曾經定過三次婚?”嘴角的弧度加大。
“……”阿悠雙手抱頭。
“曾有個深愛的未婚夫,你們成親前三天他跌下了山崖?”笑容愈加和煦。
“……”阿悠默默蹲地。
“他對你極好,死時手中還握着買給你的釵子?”
阿悠注視着長琴臉上幾乎可以說是溫柔到滴水的笑意,整個人都斯巴達了,所以說,他到底是從哪裏聽說了這些流言啊?!明明她昨天才放出去的好嗎?
難道他一直蹲在角落裏偷聽?
阿悠不由想起頭頂着蘑菇蹲在角落裏偷聽的阿然,終于忍耐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差點就地滾成了一個球。
她這一笑,所有風雨欲來的氣氛,瞬間消散無蹤。
“……”太子長琴頓時滿心無奈——幾月不見,阿悠倒是越加厲害了。
“所以說,你都是從哪裏聽到的那種亂七八糟的話啊?”阿悠站起身,氣勢十足地瞪了自家新出爐的阿然一眼,而後無意中發現,原本站在他們身旁的羅媒婆不知何時,居然自動退散了——是因為感受到之前大魔王般的恐怖氣息嗎?
就這麽丢掉客戶跑掉了,職業素養真是太差了!
阿悠默默地收回了之前發給她的五分好評,差評,必須的!
太子長琴但笑不語,不過是回來時,聽到路上有人讨論到阿悠的名字,他便駐足聽了片刻,之後因為那些人話越來越不好聽,他不客氣地出手給了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
這等事情,自然是不需與阿悠說的。
“既然阿悠說是流言,便罷了,不過,”長琴話音一轉,直指中心,“剛才那媒婆所說的親事,又是怎麽回事?”
“……”阿悠沉默片刻後,默默轉過身,一臉血地撓牆,斷斷續續奄奄一息道,“那是個……悲慘的誤會……真的……”
“哦?”
“……好吧,我說就是了,拜托你別再對我那麽笑了!”
而後,阿悠走到門口掩上門,拉着太子長琴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親手為他倒了杯茶,才緩緩将這兩日的經歷說了出來。
最終總結道——
“所以說,我才是最無辜的!”
善于腦補又走路飛快的屠夫哥她真心HOLD不住啊!
阿悠嘆了口氣:“說到底,也是我的疏忽,若是我梳個婦人的頭,也許就沒有那麽多事了。現在也算吃一塹長一智罷。”
太子長琴微微一怔,若說是阿悠的錯,又何嘗不是因他而起?
她本來可以如普通女人般在那小鎮中嫁人生子再慢慢老去,可惜遇到了他。
對于他而言自然是萬幸,但對于她呢?
也許當真是不幸罷。
然而即便如此……
“別想太多。”
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些什麽,阿悠伸出手,輕輕搭在長琴的手背上,拍了拍,她笑道:“從頭到尾,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選的,和你又有什麽幹系?別太自戀了。”
“……”太子長琴不禁笑起,“阿悠,你的安慰,當真是獨具特色。”
“那是當然。”阿悠挑了挑下巴,自信道,“天上地下,獨此一家,不過,”她上下仔細打量了長琴一番,微微凝眉,“你怎麽瘦成這樣?為何不修養一番再回來呢?若是……”
“安心。”太子長琴手掌輕翻,将對方的手包入掌心,柔聲道,“我既然答應你要活得長長久久,自然不會去做那折壽之事,這身體久病初愈,只是看起來有些孱弱罷了。”
“……嗯。”阿悠緩緩點了點頭,“若是我能……”
她随即住了口,最初,她的确是想跟着阿然去的。
只是,被他阻止了。
敏銳地察覺到阿悠所想,太子長琴微微嘆了口氣,亦無聲地捏了捏手心中的手。
她願陪他去渡魂,他自然是歡喜的。
然而,他卻不願。
渡魂本是奪人性命之事,更何況,渡魂之初,為能控制軀體,那情形何其狼狽。
無論是為了什麽,他不願阿悠看到。
“你安心,”阿悠突然擡起頭,雙眸閃閃發亮,“我之後一定努力将你養得肥肥壯壯的。”
說罷,她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太子長琴不禁哭笑不得:“阿悠怕是昨日和屠夫說了太多話,言語間,頗得幾分養豬真味。”
“……不帶你這樣的啊。”戳人傷疤什麽的,最可惡了!
阿悠正準備縮回手嘗試掀桌以示抗議,突然,耳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她驚愕地扭頭,發現自家那扇只是虛虛掩着的大門居然被人一腳踢開。
雄糾糾氣昂昂站在門口的李屠夫滿臉殺氣地沖了進來,目光直直落在院中兩人交疊的手上,怒吼道:“那個小白臉,還不快放開我未過門的妻子!”
“……”
阿悠默默吐了口血,不帶這樣突然亂入的啊!
26狗血
“那個小白臉,還不快放開我未過門的妻子!”
莫名聽到這樣一聲吼,兩人的表現各自不同。
太子長琴是永恒不變地二類面癱——微笑臉看了看李屠夫,又看向阿悠:“小白臉?未過門的妻子?”
阿悠抖了抖,感覺從脖子到背上的汗毛一根根全都争先恐後地豎了起來——不會鬧出人命吧!
她連忙跳起來,一把将李屠夫往外推去:“你在胡說些什麽啊!快走快走!”
這在她看來是“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的舉動,似乎……隐約有些犯衆怒。
長琴微微眯眸,目光落在她推搡着李屠夫胸前的手上——真是讓人分外不愉快。
而屠夫哥的表現就更明顯了,他一把抓過阿悠的手,将她拉扯到了一邊,拍了拍胸脯道:“阿悠,你別怕,我現在就幫你把這小白臉趕走!”
“……”
阿悠無語凝噎:大哥!我這是在救你的命啊!你敢不這麽拉仇恨嗎?敢嗎?!
一邊痛不欲生,一邊她暗自居然還有些佩服這位李壯士……這種複雜的心态,真是一時之間難以言表。
正糾結間,長琴已然站起,施施然走到李屠夫對面,唇角微勾,看來好一番君子做派——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道:“你說,阿悠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當然!”
“不知,你有何憑證?”
“……她昨天親口答應的!”
“我什麽時候答應了啊!”事關名聲,阿悠連忙跳出來澄清,“從頭到尾我都沒答應過好吧?”
李屠夫飽受打擊地後退了兩步,臉色……還是那麽漆黑,道:“怎麽才一天你就反悔了?”大手指向長琴,“是為了這個小白臉?”
又說了!他又說了!他居然又說了!
小白臉!
阿悠第一次覺得,拯救一條生命,當真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情。
困難到她不僅想放棄,還想往這條即将逝去的生命身上砸幾塊石頭。
淡定!她要淡定……
總之——
“我從來沒答應過要嫁給你,你也不要再胡亂糾纏了,出去!”所以,大哥,你就趕緊走吧……生命多寶貴啊!
“……”
不得不說,這樣的情形讓長琴的心情略好了幾分,他伸出修長的手臂一撈,就攬住了阿悠的腰肢。
阿悠身體一僵,就見長琴似漫不經心地伸出另一只手撥了撥她的劉海,道:“所謂婚事總有先來後到,你這般胡攪蠻纏,實在是有辱斯文。”
“……你什麽意思?”
“意思?”長琴唇角斂着一抹笑,看向李屠夫,淡定道,“我和阿悠,早有婚約。”
“不可能,我明明聽說……”
還沒等他說出口,太子長琴已微微嘆了口氣:“說來,也是我家人的錯。”
“當年……”
喂喂!阿悠狂抽着嘴角,怎麽一個二個都擅自進入了回憶模式?
“我和阿悠成親前三天,我去城中置辦物事,卻未想到,回去時不慎跌落山崖。”
“……”等等!這話略耳熟啊!
“雖性命無礙,卻不幸磕傷了腦子,家人因此以為阿悠不祥,便瞞着其他人将我送到了親戚家養傷,還對阿悠家說我已然過世。”說罷,他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下巴微微上揚,目光悠遠,落在那一片湛藍的晴空中,似回憶,似痛悔。
這下,阿悠不僅嘴角在抽,連眼角眉梢都開始在抽了,這個熟悉的“失憶梗”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他會用地那麽順暢啊?!
阿然他實在是生錯地方了,若他活在現代,怕也是個不輸給于麻麻的編劇啊喂!
“然、然後呢?”很顯然,淳樸的屠夫哥哥被這個凄慘絕頂的故事吸引了。
“修養幾年後,我因為一次意外恢複了記憶,也想起了阿悠。”長琴視線回轉,低頭,深情款款地注視着阿悠。
這目光成功地讓阿悠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下意識地想躲,然而對方看似虛放在她腰間的大手,卻非常有力地控制了她的身體,讓她逃避不能。
“那時,她已離開。”
“我就一直找,一直找,終于,在這裏找到了她……”太子長琴說罷,終于收回了攬住阿悠的手臂,還沒等她舒口氣,他伸入袖中的手探出,指間赫然捏着一只木質的釵,紋路雖看來素雅,雕刻卻異常精美。
“這個是……”屠夫哥哥驚道。
“沒錯。”長琴微微颔首,“其實當年我家有一件事未曾撒謊,那就是,當日我的确為阿悠買了一只釵,跌下山崖時,我将其護在心口,故而沒有摔壞,今日,我終于可以将它送出了。”
“……”所以說,這種道具你到底是從哪裏弄出來了?
阿悠簡直是目瞪口呆了,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她幾乎想扯過阿然的衣袖檢查一番,看看裏面還能不能變出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
她哪裏知道,這只釵是長琴渡魂後,在旅館養病時,親手雕刻而成,本就想回來時送她,結果她居然放出了那些流言。
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同調了。
雖然過程跌宕了些,但好在結局不錯。
長琴目光放軟,伸出手,将木釵插入阿悠的發中,動作間,略帶書香味的衣袍掠過阿悠的臉頰,微微摩擦間,阿悠覺得他的衣服質地真是糙啊真是糙,否則怎麽會把她的臉都擦紅了?
腹诽間,他修長而溫暖的手指居然觸了觸她的臉頰,含笑問道:“阿悠,你可喜歡?”
“……都、都沒照鏡子我怎麽知道喜不喜歡!”
“……”
“啪嗒!”
有人的心碎了。
屠夫哥哥捂住心口,痛不欲生道:“這就是緣分啊……阿悠妹子,怪只怪我們有緣無分,今生怕是只能錯過。”
“……”阿悠的小心肝抽了兩下,努力壓抑住想抽人的欲望,擠出一抹笑,“哈哈,是啊,是啊。”
“也罷。”李屠夫長舒了口氣,“我雖沒讀過幾本書,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你們早有婚約,我們的親事便作罷吧。”
阿悠也不禁松了口氣,不管怎樣,事情解決就好,還沒等她道個謝,對方突然又說道:“不過,你的命數……若是他這回真死了,我再來娶你吧。”
“……”喂!你這是詛咒嗎?!
“就算你嫁過,我也不嫌棄你。”
“……”
阿悠默默地看了眼長琴又有些發黑的臉色和越加和悅的笑容,淚流滿面地一把推開李屠夫:“你還是走吧!”
“我……”
“啰嗦!都叫你走了啊!不知道我們小別勝新婚嗎?快走快走!”
在關鍵時刻爆發出巨大武力的阿悠,終于成功地将李屠夫攆了出去,用力拴好門,确定它不會輕易被踢開後,阿悠擦了把汗。
真是造孽……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受這樣的罪。
可惜的是,趕走了一個,家裏還有一個。
而這個,她怎麽都不能趕。
想到此,阿悠心中的悲傷簡直逆流成河。
她默默低下頭,就要往廚房飄:“咳,那啥,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
“阿悠。”
“……”阿悠抖了抖,不得已地停下了腳步,“什麽?”
“如今,我們亦是有婚約的人了。”
“……”才怪吧!
“而且,”長琴走到她身邊,挑眉笑道,“小別勝新婚?嗯?”
“……”喂喂,這是調戲嗎?怎麽每次阿然從外面回來,都變得越來越愛調戲妹子啊?這習慣不對啊!
“既如此,阿悠,我們便成婚,可好?”
太子長琴一邊說,一邊朝阿悠伸起了手,最終,那只泛着淡淡溫度的手停滞于她的面前。
在長琴的目光中,阿悠猛然擡起頭,目光堅定地注視着他,亦緩緩擡起了手,一點點朝他探來……而後……
一把糊在了他的臉上,将他的頭推得往後一仰。
“真那麽想成婚就去找李屠夫罷,他一定很樂意。”
“……”
27春水
本來等到阿然後,阿悠就應該和他一起繼續旅程。
然而,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現在這具本就重病初愈的肉身沒有太子長琴想得那麽堅強,再加上他沒有仔細調養就即刻返回,以至于見到阿悠的第二日,便有了些咳嗽的症狀。
于是,已打算離開的兩人,就這麽暫時留了下來,用阿悠的話說就是“你不給我長到正常肥瘦,就不許出門!”,于是,太子長琴閉門養膘的日子開始了。
本身阿悠到街頭賣面不過是打發無聊的時光,既然阿然已經回來,她也就心安理得地以“照顧病人”為由留在了家中,反正目前銀錢也并不缺乏,她也就不必那麽辛苦。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三姑六婆什麽的她真心HOLD不住。
那日被她打了差評的羅媒婆,溜走後不知又和李屠夫打聽了什麽,很快,什麽“未婚夫妻別離多年終相會”“阿悠苦守面攤十七年待夫歸”“破鏡重圓,拿什麽拯救你,可憐的屠夫兄”之類的流言遍布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到傳入阿悠的耳中時,她發覺自己只認識主角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好嗎?!
據說甚至有地方下了賭局——看阿悠這次的未婚夫能活多久,天知道她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多麽想殺人滅口。
這也直接導致現在阿悠幾乎是閉門不出,但即使這樣,也攔不住某些以“探望”為名實則是來“八卦”的鄰居黨的逆襲,雖然阿悠經常裝不在家,但畢竟是街坊,十次中還是有一兩次要讓對方進門,這種情況下,阿悠毅然地将長琴推出來頂缸,在他的微笑臉下,這些人往往是暈乎乎地進來,又暈乎乎地出去,而後恍然——喵了個咪的什麽都沒問出來啊!
這種方法雖然便利,但依舊惹來了一些小麻煩,比如——
這一日剛吃完午飯不久,阿悠收拾好碗筷後便拿着本游記走到院中,午後微醺的日光下并排擺着兩只竹制靠椅,其上被她鋪上了一層棉巾,故而這個季節也并不顯涼,兩只靠椅中央擺着一只小案幾,其上放着茶壺茶杯以及幾種點心。
左側的靠椅上正是太子長琴,他左手握着書冊,看到入勝處右手指尖偶爾于幾上微微叩擊,悠然自得間頗有幾分慵懶味道。
從阿悠的角度看,溫暖的日光灑落到長琴潔白的衣袍上,如同為他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也許是光線造就的錯覺,這個時候的他較之平常,似乎更加柔軟和煦了幾分。
不經意間,她的嘴角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後輕聲輕腳地走到右邊的靠椅上坐好,比之長琴,她的儀态倒是要差多了,但千金難買姐自在——還有什麽比悠閑曬日頭更美的事情?至少她現在想不到。
看上半個時辰的游記,她就昏昏欲睡了,一覺醒來,就又是做晚飯的時候了,相較于之前,每日的時間似乎過得格外地快。
不過,她并不讨厭。
然而,老天爺卻從不肯讓她太過得意。
昏昏欲睡間,萬惡的敲門聲終究将她從周公那裏搶扯了出來,沒能成功和“真愛”約會的阿悠握了握拳,心頭泛起強烈的怒氣,俗稱——起床氣。
“阿悠不去開門?”
“……我什麽都沒聽到!”阿悠堵住耳朵,打定主意,等對方走人她就繼續睡。
然而,那敲門聲并未如她期待地那般消失,反而越來越大,到最後,門口的人甚至喊了起來——
“寧公子,寧公子,你在嗎?”
“……”阿悠怨念地看向一旁淡定無比的男子,怒道,“來找你的,你去開門!”
回答她的,唯有書頁的翻動聲。
“喂!”阿悠磨牙,站起身一把搶過對方手中的書冊,“你自己惹的麻煩,自己去解決啦!”
太子長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微嘆了口氣,看向阿悠:“我何時惹麻煩了?”
“別裝傻!”在那持續的叫門聲中,阿悠早已聽出來人是誰,為防她聽出有人在家,她壓低聲音道,“來的是隔壁王嬸的女兒,那日王嬸帶着她來探望,你笑得那麽燦爛做什麽?!”
“……阿悠,客人上門,我總不能哭罷?”
“你就不能笑得難看些麽?”
“……”貌似,他一直是這麽笑得吧?然而,和怒火中燒的女人,又如何說得了道理?
長琴看着因為沒法睡午覺而氣鼓鼓的阿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最終也只能說道:“若是你不喜歡,以後來人,我便再也不笑,可好?”
“……”阿悠嘆了口氣,扶額道,“抱歉,我不該遷怒的,本來就是我把你推出去的,而且,她看上的是你這張臉,就算你不笑,怕是她也還是會來叫門。”
說罷,她将書塞回了長琴的手中:“繼續看罷。”
“阿悠不氣了?”
“仔細想想也沒什麽可氣的。”阿悠重又坐下,微笑了起來,“一個小姑娘,看上喜歡的男子能主動去追求,某種意義上說,也挺勇敢的,畢竟很少人有這樣的勇氣啊。”
太子長琴握書的手微微一緊,立刻又松開,道:“阿悠倒是心胸寬廣。”
“你又在鬧什麽別扭啊。”阿悠用一種寫滿了“無語”的眼神瞥了長琴一眼,“說到底,還不是你撥亂了那一池春水,這麽想起來,阿然,我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不當問。”
“……喂!”阿悠皺起鼻子,“快說,我當問不當問?”
太子長琴看着她豎起的兩只爪子,仿佛他若是不答應,她就要立刻撲上來,他搖了搖頭,無奈道:“當問,當問。”
阿悠輕哼了聲:“那還差不多,阿然,你說過自己本來是仙人吧?那麽……”她斟酌了片刻,又瞟了瞟長琴的臉色,終于咬牙問了出來,“那你,究竟是男還是女?”
“……”
“不會……”阿悠抽了抽眼角,舊話重提,“真的雌雄同體……吧?”
“……”
錯覺嗎?
不,不是錯覺。
阿悠注視着自家阿然一瞬間由晴空萬裏變成晴天霹靂的可怕氣場,十分果斷地雙手抱頭認錯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問了。”
“……問的也是你,不問還是你。”太子長琴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捏住了阿悠的鼻子,“都說女人善變,我看倒是一點不錯。”
阿悠被揪得淚汪汪,初時因為知道自己犯了錯不敢反抗,但漸漸地呼吸有些不暢,她連忙雙手抓住對方的手拉扯道:“鼻、鼻子要掉了!快松松松……”
太子長琴微微一笑,松開手,還沒等阿悠松口氣,他再次捏住。
“……”不帶這樣欺負人的啊!
看到對方眼中的譴責後,長琴嘴角的笑意愈深,再次松開了手。阿悠立刻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不再給對方任何機會。
當然,長琴本就沒有再作亂的念頭,只伸出手戳了戳阿悠的額頭,道:“阿悠,你若再問一次,我便答你。”
“……傻子才問呢!”
阿悠掀桌,站起身就跑人。
太子長琴無聲地嘆了口氣,其實,他當真是想回答的,奈何對方不信,當真是可嘆可惜得很啊。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女人的小心眼程度,阿悠跑開後十分果斷地站到了門口,先是朝他萬分邪惡地龇了龇牙,而後十分果斷地拉開門闩,将門口的兇獸放進。
“寧公……阿悠姐姐,你在家啊?”
“小蘭,怎麽是你?正好,我要出門買些東西,拜托你幫我看下家。”
“好呀!好呀!你慢慢買,不着急的!”
“……”妹子你敢更實誠點麽?
然而……她扭過頭,沖院中的太子長琴露出個幸災樂禍的可惡笑容,提起裙角果斷地跑了路。
——哼哼哼哼,笨蛋阿然,慢慢享受少女的春天吧!
28配合
阿悠只在外面逛了約一刻鐘,便灰溜溜地提着夠幾天用的菜果回了家——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那麽受歡迎,滿大街的人都眼泛綠光地想和她搭讪。
本來是想看阿然的笑話,結果一個不察,她倒變成了笑話,啧,果然壞事做不得,做不得啊。
回到家門時,她原本以為會聽到滿院子的“叽叽喳喳”,畢竟王嬸的女兒向來話不少聲音也夠大,卻不想,院中居然寂靜無聲,阿悠愣了愣,推門的手還未觸及目标,那扇大門便已然在她面前打開。
“回來了?”長琴邊說着,邊松開一只手,微微側身,以便阿悠進屋。
“嗯。”阿悠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物事晃了晃,“我買了些菜。”
太子長琴極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菜蔬,空出雙手的阿悠亦轉過身,将門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