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節
第70章節
走。”他答。
“你的腿……”
“沒事,昨夜‘溫泉療法’讓它今天早上聽話多了……”程亦鳴推開劉松遞過來的手,自己撐着輪椅扶手,慢慢地站起來。沙灘很軟,第一下,他差點沒站穩。趔趄之際,劉松的手已扶住了他。
他執拗地推開。
“你再這樣,我真怕,有一天,我不再會走路。”
“可是,你的腿和你的心髒……”
“劉松,你知不知道,你越這樣小心,越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廢人……咳咳……”程亦鳴顫抖着喘了好一陣氣,才擡起頭,慢慢地向前移動了一步,“劉松,你看,天好藍,海好寬,陽光好暖和……我真的想好好地活,有質量地活,像個人那樣地活……”
“亦鳴……”
程亦鳴緩慢地向前趔趄了兩步,指着海的另一邊問劉松:“那邊……是*市的方向吧?”
“………………”
“劉松,每一次當我在楊醫生的針下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丹丹……即便,這輩子……我們沒有可能再在一起……咳咳……我也希望,再出現在她面前的我,是健健康康的……”
“亦鳴……會有那一天的……”劉松上前,輕輕地替他披上一件外套。
“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出國以前,楊醫生跟你徹底談過一次。而且抱歉,我碰巧聽到了你們最後的談話。我明白的……”
“亦鳴……你不能放棄自己!”劉松站在一邊,看那張比起年初略微胖了些的身體,心中卻陣陣地發着寒。那哪裏是胖?
“醫生,我求你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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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他在楊醫生面前跪下。
“他原本可以成為我們國家最出色的飛機制造師的。”他緊緊地攥着楊醫生的衣角,聲淚俱下,“當初,如果不是他父親嗜賭,欠下黑社會老大一屁股債,他怎麽會被迫在大三的時候休學,自願被那一幫畜牲抓去。他以為,只是去做苦力還債,哪裏想得到,他們看他形象不錯,居然動了歪腦筋……他不願意,他們就打他踢他去針戳用火烙用水潑……種種酷刑施盡,他都不願意屈服……那幫天殺的,就給他用了……醫生,我說的句句是實,求求你,救救他……”
楊醫生那一日終是拂袖而去,可也再沒有趕他們走。第三天的下午,他帶來了一種藥。
“發作的時候吃一顆,剩下的全靠你的意志。我不擔保一定能幫到你,可是,我想試試。”
這樣的試驗對程亦鳴而言,又是一次煉獄。每每體內“毒蛇”發作時,他只能讓劉松捆了自己的手腳,再用毛巾堵上嘴。夜晚往往是高峰,他只能一次一次挺起自己的腰,任那比死更痛苦的折磨一次又一次在體內肆虐。
“楊醫生,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終有一日,劉松再也忍不住,“他的身上全破了,不是被他自己咬的,就是被繩子磨的。昨晚弄得心髒……差一點就……”
楊醫生搖搖頭:“他是我接手的病人中唯一一個被打過兩針的人。說實話,我沒有把握。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這一輩子也許也很難擺脫**的控制。我已經給我在菲律賓的同學寫了信,他們那邊新研制了一種‘溫泉療法’,對這樣的病有一定的針對性,要不,你帶他到那邊去試試吧。”
79
于是,他們來到了菲律賓,在楊醫生的聯系下,順利住進了長灘島附近最着名的溫泉療養別墅。半戶外的空間,帳幔低垂,花香萦繞,海浪聲聲,每一日,程亦鳴便在這樣的環境中,接受溫泉的治療。不能說沒有療效——“毒蛇”的發作少了許多,他的精神也漸漸恢複。可是,他身體卻一日一日地虛弱下去。從北京就開始的咳嗽一直未見大好,心髒的悸動比往日來得更加頻繁,甚至關節的“晨僵”也比平日長了許多……
而最近,他突然長“胖”了許多。一指戳下去,身上到處都是坑。
“我們面臨的是兩難。”那一日,菲律賓這邊的主治醫生這樣對劉松說,“要戒除**,就得加大**的服用劑量,而那個對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而言,不啻為毒藥;可要是停了**,他的**會發作得比以前更頻繁……”
現在,陪在他身邊,聽他說着那些渴望,看着他“胖乎乎”的臉,劉松連死的心都有了。
老天為什麽這麽不公平?為什麽會讓程亦鳴來承受這所有的一切痛苦?這樣亂七八糟的折磨何時才是盡頭?
這樣的折磨何時才是盡頭?
夏文丹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安家寬大的露臺上,看着小言書中的這句,嘴角微微地向上翹。
有的時候,人活着,不就是為着這個折磨二字嗎?不是你折磨別人,就是別人折磨你,或者,同時折磨着……
“太太,先生電話……”
臺灣來的管家已悄無聲息地走到她面前,拿着無繩電話,操着閩南味的普通話輕輕地說。
這個管家是她和安旭正式搬到京郊這個別墅來之後才請的。蕭棟原是福建人,小時候,蕭家的傭人們幾乎都來自于那個方向。那天,安旭領着這個管家回來時,聽着那一口閩南味的普通話,震驚之餘,心中也有過那麽一絲悸動。連帶着這個房子帶給她的,她很真誠地向那個男人說了一聲“謝謝”。
安旭在京郊置下的這個家連她也不知道。婚禮過後兩個月,他領着她到了這兒。
“幹嘛?”
推開門的時候,望着那一襲自己熟悉抑或喜歡的東西,她有些目眩。
“這是我們的家。我和你的。”安旭牽着她的手,笑。
三層的小樓,寬大的露臺,淡米色的牆紙,深咖的沙發,桃木的貴妃椅,甚而深咖的護踝墊……每一樣都似夢中的情景,每一樣卻都那樣讓自己心悸。
夏文丹已經記不清自己是何時對安旭談過對未來家的憧憬,可是他卻記住了,如同他記得她的每一個喜好。她細細地打量客廳以致露臺上的每一處細節,突然覺得惶恐。她原不知道他是這樣用心的一個人。這樣的用心,讓她惶恐。因為,她已經沒有心了,一個無心的人怎麽能面對一個如此有心的人,又拿什麽去回報他的心……
“怎麽,不喜歡?”安旭看着她面上的陰晴不定,忽然有些緊張,如同期末考試結束,等待成績的孩子。
“我很喜歡。”她說,慢慢走到露臺上那一架乳白的秋千前,“我只是沒想到,你連這個……也知道……”
“以前在軍區大院的時候,你不是最喜歡坐這個嗎?早上上學前坐坐,下午放學後坐坐,閑時坐忙時坐,假日周末天天坐……”
“你怎麽知道?”她心中的惶恐在加劇。
他忽地笑得有些羞澀。
“你難道不知道,我家的陽臺就對着那架秋千?”
她的确不知道。那時她的眼中,只有一人,又哪裏還有精力去顧及別的?
“三哥,蕩高一點,再高一點……”
她的頭腦如鞭子抽打,讓她冷丁丁打了個顫、
“不舒服?”他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沒有,我很好。我很喜歡這些,謝謝你。”
她說。微一側身,已輕輕地坐上了那架秋千。
他的手在半空中滞了片刻,他的臉才露出剛剛的笑。
“我幫你蕩……”
“不要!”她斷然的拒絕讓兩人同時一楞,她才宛若清醒過來般,小聲解釋說,“我有點暈高。我自己坐一會兒就好,你去忙你的吧,謝謝。”
安旭什麽也沒有再說,回頭便離開了。望着他的背影,夏文丹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雖然已經成為他的妻子,但每當與他單獨相處,尤其是像剛剛那樣原本和諧着的氛圍,她就會忽然變得緊張,緊張到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她總會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破壞了那份和諧。她不想這樣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如同,他們婚禮的那個晚上……
婚禮那晚,她從程亦鳴那裏出來,渾渾噩噩地上車,渾渾噩噩地到安家,渾渾噩噩地進門。
“你回來了?”客廳正中的水晶吊燈開着,安旭立在酒櫃旁,手中端着一只杯子,杯中液體紅得刺目。
“你……還沒睡?”她忽地有些心慌。這還是他們扯證之後第一次單獨相處,她的全身都緊繃着。
“當然。我在等……我的新娘。”
安旭搖搖杯中的液體,一口喝下,臉有些微微的紅。他搖晃着走到她面前,靠着牆站定,嘴角微向上翹。
“你難道忘了,今天,該是我們洞房的日子?”
他們離得那樣近,近到他身上濃烈的煙草夾雜着酒精的味道濃烈地襲過來,她扭開頭匆忙地想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