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5月6日
房間裏的紗簾随着窗外忽而吹來的風,輕飄飄的起起落落。
阮枝桃的心裏卻重重的空了一拍。
也是在同時，她也終于咽下了剛才嘴裏含的那口燕麥茶。
對面的池衍清清落落的坐在那裏，望着她時那雙眼涼若青煙,眼尾卻似是勾着笑，像籠了一層蠱惑人的妖氣。
明明就坐在她對面，卻仿佛隔了一層紗,忽近忽遠的。
令人有些恍惚。
與他的視線對上的那一瞬,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垂下了眼眸。
但心裏卻是着慌的。
“我們Boss呀……”
飯桌前的姜碩他們還在那裏讨論着池衍的事，阮枝桃乖乖的坐在那裏，剛才心裏的那股着慌勁兒還沒過去，她沒擡頭，也不說話，就那樣悶頭就着吸管一口一口的喝着手裏的大麥茶。
幾乎一口氣咕咚咕咚的喝掉了大半杯。
喝得都有些撐了，可她卻沒停下來,最後還将大麥茶給全喝光了。
阮枝桃剛剛将手裏的大麥茶喝見底，就感覺到旁邊的千薇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一下她,而後就見着千薇幫她又拿了一杯還未開封的大麥茶。
連帶着一根吸管一并放到了她的面前：“你是不是很渴,要不要再喝一杯？”
“……”
阮枝桃緩緩轉頭,幾乎是痛苦表情，她很小聲的打了個飽嗝,才回道：“不了，謝謝。”喝飽了，好撐。
她話剛落,就看到那邊的肥仔突然舉起手裏的大麥茶：“來，我們以茶帶酒，祝賀我們Boss接下新的代言！”
“……”
阮枝桃：？
好嘛，這下不喝也得喝了,不然其他人都開心的幹杯祝賀，只她一人無動于衷，好像不太禮貌。
那就再喝一口吧。
看其他人一一舉起了手裏還未喝完的大麥茶。
阮枝桃悶悶的拿過剛才千薇給她遞過來的大麥茶，将吸管插進去後，也跟着舉起了手裏的大麥茶。
“都給我喝光啊！”肥仔還再起哄道。
“……”
阮枝桃：！
聽完肥仔的話，她只覺欲哭無淚，早知道剛才就不喝那麽多了。
現在只覺小肚子好漲，她可喝不完手裏剛拆完的一大杯大麥茶，差不多有三百毫升呢。
可是要怎麽拒絕呢，她又不好意思掃了其他人的興。
阮枝桃蹙了下清秀的眉心，單手捧着大麥茶，與其他人一起舉在了半空中。
桌上只剩下池衍還沒舉起他的那半杯大麥茶。
“Boss，就差你了，來呀！”肥仔催促了一句。
池衍微擡眸，沒什麽表情的望了過去，他拿過桌邊的大麥茶，舉起，輕輕跟其他人撞了一下杯：“行了，随便喝一口就行。”
講完，他率先抿了一小口手裏的茶水。
“那行，就聽Boss的，幹杯！”
碰完杯，阮枝桃将大麥茶拿到自己的面前，就着吸管稍稍喝了一小口，當作是慶祝了。
剩下的大麥茶她可以下午慢慢喝完了。
“下午我跟Boss去簽約，你們其他人就自由活動吧。”講完，花椒又提議道，“其實明天Boss只有晚上一場大夜戲，難得碰到白天沒什麽事做，我們中午要不要來個BBQ繼續慶祝啊？”
全球三大奢侈珠寶商之一的首位華人代言人啊！！
多牛逼啊！！
就算慶祝個三天三夜都不為過！！
頓了一下，花椒又補充道：“我已經在網上查過了，東區這邊有一家投幣式的自助燒烤場所，離酒店也就十分鐘的距離，那邊只提供燒烤用具，其他的都需要自己買，但隐蔽性很強，你們覺得怎麽樣？”
“那得看我們的那位佛系Boss有沒有興趣了？”阿King搭腔道。
畢竟我們這位大Boss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基本上就沒啥業餘愛好，對啥也都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怕是明天白天只想休息或者做音樂看劇本了。
阿King講完，其他人沒說話，只是不約而同的一起望向了池衍的方向，像是都很期待池衍的回答似的。
阮枝桃坐在那裏，她對BBQ倒是很感興趣的樣子，畢竟她之前總是宅在家裏，可是當真很久都沒參加過這種集體活動了。
但因着剛才跟池衍對視的那股着慌勁兒，到現在都還未完全消散，飯桌前也唯有她沒看向池衍。
就是。
有點不好意思。
“小桃，你不喜歡BBQ嗎？”許是察覺到阮枝桃一直低頭悶在那裏，看起來興致不大高的樣子，肥仔誤以為是她對BBQ不感興趣呢。
阮枝桃連忙擡頭，她擺擺手：“沒，不是，我很喜歡。”
聽完阮枝桃的話，肥仔沒再說什麽，只是轉頭一臉Boss你看大家都很期待BBQ你不一起來那多掃興啊的樣子，再次望向了池衍。
池衍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裏，沁涼的眼尾微斂，清清淡淡的睨了一眼還悶頭坐在那裏的阮枝桃，回了其他人一句：“好，那你們就看着辦吧。”
姜碩一臉不可置信道：“我還以為哥這次又會說什麽，我要睡覺來拒絕呢。”
“或者我要做音樂。”
“不然就是我要看劇本。”
阿King和肥仔一人補了一句。
阮枝桃聽他們這樣講，忽地想起那天在便利店池衍他自己就說過，他平常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呆在酒店裏作曲，練舞，看電影。
看來他平常的生活真的是人盡皆知的無趣。
吃罷那頓午餐，池衍就在花椒和姜碩的陪同下，離開了劇組的休息室。
準備前往跟品牌商約定的地點去簽約。
午後這會兒很容易令人困倦，姜碩跟花椒一上車，就基本上窩在自己的座位裏開始睡覺。
池衍獨自坐在光線有些昏暗的後排，他單肘撐着車窗，整個人慵懶的半倚在座位裏，垂眸望着右手裏的手機。
剛才屏幕進來幾條微信的新消息，他打開才看到的原來是肥仔他們在群裏的閑聊。
池Bossの小的們——
肥仔：喂，你們睡了沒？
千薇：你有事？
阮枝桃：還沒呢。
小D：。
阿King：你想說啥？
肥仔：沒，就是想問你們BBQ時最喜歡吃啥？
阿King：我都愛吃，不挑。
阮枝桃：我喜歡烤雞翅，又甜又辣的那種。
……
池衍劃拉着屏幕随意看了下他們的聊天，劃到阮枝桃的頭像時他停了下來，沒再往後看，而是輕輕觸了下阮枝桃的頭像，打開了她的賬號主頁。
她的微信頭像很簡單，純白底，上面畫了一個挂着兩片小綠葉的粉色桃子。
昵稱是桃桃兩個字，看着很像是她的乳名。
池衍手指劃到屏幕最下方添加到通訊錄這幾個字上，他的拇指随意劃拉着屏幕，遲疑了幾秒，到底是沒點開。
手機屏幕薄涼的藍光落入他的眼底，淡光漣漪中，似是能看到他的眼尾噙着清清淺淺的笑意。
他退出微信，順手打開備忘錄，在頁面上新建了個文件夾。
名為5月6日。
前方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紅燈，司機将車緩緩停了下來。
池衍微調整了下坐姿，朝後靠到了椅背上，他雙手握着手機，長指在鍵盤上打出幾行字。
添加了一條最新的備忘錄——
隐形眼鏡
便利店草莓牛奶關東煮
魚香肉絲
排骨粥
焦糖瑪奇朵
BBQ又甜又辣的烤雞翅
打完最後一個翅字，他将這條備忘錄存到了剛才名為5月6日的新建文件夾裏。
那個日期是他跟阮枝桃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綠燈亮起，黑色的商務車再次啓動，朝着目的地駛去。
雖說午後這會兒不算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但因着東區這邊離市中心有些遠，行駛了一個半小時多才終于抵達簽約的地點。
等池衍他們抵達時，梁斌已經在酒店提供的簽約會議室等着他們了。
但品牌方那邊的負責人還沒到。
一進入會議室，就看到坐在那裏的梁斌正埋頭吃着酒店提供的小甜點。
看他們進來，梁斌才放下手中的勺子：“來了，你們都吃午飯了嗎？”
池衍拉開一把椅子落座了下來。
花椒在一旁回梁斌道：“都吃了，我們吃完午飯才直接趕過來的。”
梁斌點點頭，繼續吃他手裏的小甜點，他看起來很餓似的，三兩口就解決掉了一塊芝士蛋糕。
“斌哥，你沒吃午飯麽？”姜碩關心的詢問了一句。
“沒，哎喲，快餓死我了。”梁斌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的奶油，“為了敲定這個簽約，這兩天別說吃飯了，覺都沒好好睡過。”
池衍擡眸望了過去，難怪一進來看到梁斌時，就覺得他憔悴了好多，不過才三十三歲的年紀，卻仿佛老了十歲。
“辛苦了，斌哥。”姜碩說道。
梁斌擺擺手：“習慣了，不過這次雖說很辛苦，但是結果非常的滿意，你們猜Luna集團這次跟池衍簽了多久的代言？”
“一般代言簽的都是一個季度，但以Boss如今在娛樂圈的地位肯定是年簽，那我就猜一年。”花椒将身上的包包挂到了椅子的後背。
梁斌搖搖手指：“兩年。”
聽到梁斌這樣說，花椒不禁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兩年，全球代言？”
“嗯。”
池衍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依然一副不驚不喜的樣子。
“品牌商早半年前就開始考察了，但我覺得不止這半年，早在一年前就有消息放出來，Luna集團要找一個華人代言，好擴大他們在中國的影響力，我猜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開始考察選中的一些藝人了。”梁斌頓了一下，才接着說道，“池衍從出道就沒爆出任何亂七八糟的新聞，而且對外的形象一直都很正能量，所以他們才會最終敲定他，一下子簽了兩年，不過他們也有個附加條件。”
“什麽附加條件？”花椒問道。
梁斌望向了池衍：“近三個月內不允許池衍爆出任何戀情。”
池衍依然淡然坐在那裏，他微垂眼眸望着紅木桌子上的花紋，不說話，也沒太多情緒。
像是一灘幽暗的湖水般清涼靜谧。
“為啥是三個月，簽的不是兩年嗎？”花椒不解的繼續追問道。
梁斌轉頭回花椒道：“因為Luna即将推出一系列專門為單身貴族定制的珠寶，不過只限定三個月，池衍簽的是全線代言，所以這三個月他必須保持單身才行。”
“那沒事啊，Boss他現在就是單身，這種狀态都持續那麽多年了，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突然就脫單，所以我看這個條約完全沒問題。”花椒講了句大實話。
一旁的姜碩點點頭表示贊同。
池衍微擡眸，對上梁斌的視線：“三個月後呢？”
一直沒聽他說話，這一開口令其他三個人禁不住一同望向了他。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但聽着他這句話的意思像是話中有話，就好像是在問三個月後我就可以戀愛了嗎？
還沒等梁斌說什麽，就聽着花椒又擱旁邊調侃了一句：“Boss，別想太多，你這将近快三十年都是單身，短短三個月能改變什麽，到時你肯定也是單身啊。”你個萬年單身狗。
姜碩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梁斌倒是饒有興趣的望着池衍，回他：“這個品牌只注重你的影響力，還有良好的形象，至于你個人生活他們不會太關注，三個月後你單身與否他們也不會太在意，只要不亂搞就行，但是。”
頓了一下，梁斌才接着說道：“其他品牌，也就是現在還有約在身的那些代言，大部分可是很在意你是否是單身，畢竟你的感情狀況會間接影響到他們的銷量。”
聽着梁斌講話時，池衍注意到梁大經紀人那雙疲憊的眼睛，黑眼圈濃重，眼神也沒太多光彩。
看上去就很辛苦的樣子。
池衍垂眸，避開了梁斌疲倦的目光，他沒再說什麽，也不好再說什麽，怕說多只會給其他人帶來不必要的壓力。
即便他心裏的确有了戀愛的想法，但時機尚未成熟，甚至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多說無益。
再者他也不好預測未來很多事的走向，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酒店會議室的陽光曬得人發昏，大約等了十來分鐘左右，才終于等來姍姍來遲的品牌方負責人。
簽完約，也就差不多下午四點了，池衍沒多加停留，離開酒店的會議室後，就直接乘車趕往劇組。
接下來他還有場傍晚的戲份。
回去的路上，池衍依然沒多少睡意，還和來時一樣獨自坐在車後排，把玩着手裏的手機。
他打開微博，幾乎是順手就點開了最常訪問的頁面。
習慣性刷新了下，看到阮枝桃還是昨天晚上的那條微博，池衍輕觸她的頭像，進入了她的微博主頁。
午後的日光透過前排的車窗，薄薄的籠在池衍身上，忽明忽暗的光線裏，他清清懶懶的坐在那裏，面色寡淡，清涼的眼底卻微光漣漪。
他單肘撐窗，骨節分明的長指微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單手握着手機，大拇指不停地劃拉着屏幕。
阮枝桃雖然沒有發表新微博，但有點贊幾條各種可愛貓咪的視頻，應該是很喜歡貓咪吧。
慢慢劃過他昨晚看的那些微博，池衍才停下來，接着繼續看阮枝桃以往的碎碎念。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雪，早上出門買早餐時，路邊都是積雪，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但是。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嗚嗚嗚。
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笨。
（配圖是那天早晨她拍下的雪景。）
池衍點開第一張圖片，他手指輕觸屏幕朝左劃拉着，一張張的看了過去，還以為後面幾張也都是雪景照，只是翻着翻着，就看到阮枝桃的照片突然出現在了他眼前。
原來最後一張是她的自拍照。
在看到那張照片的瞬間，池衍很清楚自己的心跳恍然落了一拍。
像是喚醒沉睡多年的靈魂裏的悸動都深深的震顫了下。
他朝後陷入座椅的靠背中，手機屏幕就停留在阮枝桃的那張照片上，沒再往下翻。
照片裏阮枝桃穿着一件桃粉色羽絨服，丸子頭，素顏，皮膚卻白皙如雪，她微閉着眼，沖着鏡頭甜甜的比了個V。
“Boss？”
“老板？”
“哥！”
花椒連着喚了池衍三聲，可直到最後一聲時才終于見着他有所反應。
“嗯？”池衍擡眸望了過去，長指也跟着輕觸手機側鍵，黑了屏幕。
花椒盯着池衍頓了幾秒，一副特想知道老板剛才盯着手機在發什麽呆呢但又不敢問的樣子，對他說道：“工作室給我發過來一個新電影劇本大綱，我看了下是你感興趣的警匪題材，等下我給你發到微信上，你抽空看一下。”
池衍微點頭：“好。”
花椒沒再說話，只是帶着老板你好像有點不對勁的眼神瞅了瞅池衍，才轉過了身。
車子裏突然安靜了下去，靜到池衍都能感覺到剛才他關掉手機時慌亂的心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許是怕人發現他最近無端養成的隐秘習慣。
偷看阮枝桃的微博。
他垂下眼眸，面色寡淡沉靜，卻忽地一下，漾起了唇邊清淺的笑意。
轉過一個路口，商務車減緩了速度，從窗簾的縫隙中看到已經将要到達目的地，池衍伸手将窗簾打開了些。
而後他單手撐窗，漫不經心的望着外面喧鬧的街景，陽光還有些晃眼，松松散散的落了下來。
池衍不由得微眯了下眼，再望過去時，看到不遠處肥仔他們正走在對面的人行道上。
看他們手上拎着購物袋，像是剛逛街回來。
阮枝桃跟千薇走在最後面，兩個人也不知在說什麽，阮枝桃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笑得天真爛漫。
許是将要開到胡同口，黑色商務車速度越來越慢，幾乎是緩慢前行。
池衍始終坐在那裏望着車窗外，眼眸漣清如水，看着沒太多情緒，可往深了瞧，卻是微光漣漪。
他拿過手機，直接打開了相機模式，忍不住偷偷拍了一張陽光下阮枝桃的笑臉。
拍完，池衍才意識到好像有所不妥，手指輕點屏幕，在删與不删之間有所遲疑，可最後到底是沒舍得删掉。
他将照片保存了下來。
而後他點開屏幕右上角的+號，選擇了新建相簿，瞬時屏幕裏彈出個白色對話框，需要他輸入新建相簿的名稱。
池衍思忖了下，才在屏幕上打出個她字，可想想不合适，于是又删掉，換成秘密兩個字。
但還是覺得不合适，想了想，他最終打出小貓兩個字，作為新相簿的名稱。
商務車還在緩緩前行中，稀疏的陽光落入車後排，籠亮了池衍的小半個身子，明明暗暗的蒙黃光線裏，他的五官越發的好看立體起來，但依如往常般稍稍偏一些冷調。
像是冷天淋過雨水的青竹，由內而外散着寒氣，孤傲冷然，令旁人很難近得他身。
只是如今再看過去時，到底是比以往多了些人間煙火的尋常氣息。
池衍微朝後倚了下身子，他雙手握着手機，指尖輕觸屏幕，三兩下就将剛才拍到的阮枝桃的照片移了出來。
重新移到了新建成的名為小貓的相簿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