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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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甜自屍體中爬了起來, 她蹭了蹭身上的血跡,看向方才的打鬥痕跡。
破廟已經幾乎被移為了平地,她撐着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已然沒了人跡。方才她閉了氣息, 收了身上的靈力, 讓人只覺得她是個死去了的普通人罷了。
她瞞天過海, 只是為了要讓玄天赦幾人落入自己的圈套。
只是舒甜嘆了口氣,咬着下唇有些過意不去的樣子, 仿佛是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明明玄天赦待她極好,可偏偏自己恩将仇報了。
舒甜從懷裏掏出一丸藥,囫囵個的就吞了下去。她的身子猛然間伸長, 不再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轉而成了纖長的成年女子,容貌也随之改變了許多。
她手上攢起了些許靈力,靈力形成的火苗上下擺動了一番, 被她按滅在了手心之中。
舒甜脫去身上沾滿血跡的外衣,慢慢往城外走去。玄天赦已經被抓,四象門朱長老也死, 在玄安城外圈的靈力禁锢也跟着撤了下來。
她離開玄安城三裏遠後,拐進了一處僻靜的小院子。那小院子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這方圓幾裏只它一個,但卻未曾叫人感到有一絲異樣存在,仿佛他就合該一直在那個位置。
舒甜進了院子, 先行換上了幹淨的衣物,便在幾個不會說話的侍從引導下進了裏屋。
屋裏黑漆漆的未曾點燈, 舒甜便随手用火折子将油燈的線燃了。她緩步走到美人榻前,跪倒在地回複道, “主子,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辦妥了。”
“是嗎?”
有個好聽幹淨的女聲回應道,她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而來,充斥着舒甜的耳膜。舒甜有一瞬間恍惚意識不到自己所在何處,連眼神都變得混沌了些許。
而後一剎那,她便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來緩和着自己的怪異樣子。
那女聲笑了一下,說道,“許久未見,舒姑娘還是對自己如此狠心。”
舒甜不敢答話,只是垂着頭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鮮血沿着她的手指尖朝下滴答着,吵得靜悄悄的一個房間裏滿是水聲。
女聲的主人随手揮過便将她的血止住,舒甜便謙卑地說道,“多謝主子。”
“起來吧,說說你都做了什麽。”
舒甜聽罷這才敢擡頭,就只見到有一紅衣女子撐在美人榻上,歪着頭看着她。她長的美豔異常,一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配着如初一月亮一般的彎眉,加之朱色的薄唇輕抿,顯得她整個人周遭都圍繞了一股朦胧的仙氣,分外好看。
舒甜有些直了眼睛,就算是再看上一百遍,也是讓人挪不開目光的。
女子用帕子捂着嘴咯咯地笑着,她一笑起來仿佛就是百花園裏的花全開了一般,光彩耀目。
舒甜不禁又移開了目光,将頭耷拉了下去,回禀道,“我已瞧着玄天赦二人被那些個仙門裏面的人困了起來,恐怕不幾日就會拉出來示衆……斬殺。”
她提及斬殺的這個詞語的時候,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有些難以啓齒。到底玄天赦他們會落得如此地步,都是拜了自己所賜。
原是她的這個主子,要求她接近玄天赦,為了拖延他們離開玄安城的時間是一碼事。也還有讓自己佯裝身死的模樣,激怒他與玄安城衆百姓的怒意更是一回事。
朱長老的信件當然也是她的主子安排送去的,不然哪裏有如此湊巧之事?連帶着白凜方面的也都是她着手安排的。
原因無他,只是為了将玄天赦困死在這玄安城內。
舒甜嘆了口氣,她心中十分不忍。玄天赦是當真誠心誠意想要為她解決身上靈力附體,又脈搏減弱的問題;他也是真心實意為着這玄安城百姓打算,卻未曾想到竟是誤了自己性命。
舒甜依舊是跪拜的姿勢,她狠了狠心在地上磕了兩個頭,說道,“玄城主是個好人,主子為何一定要他性命不成?他……甚至為了我這樣一個根本不認識之人,也願意能冒上幾分險。”
紅衣女子彎下腰,掐住舒甜的面頰,迫使她直視着自己的目光,她的眸色之中帶了幾分譏諷意味。她瞧了舒甜半晌,這才将舒甜甩了開來,說道,“今日你竟是轉了性子,不是你求着我讓你去做這件事情,好報了玄天赦殺害你父親之仇嗎?”
舒甜一怔,事實确實如此。
那玄安城城主府下的屍首不是二百十七具,而是二百八十六,就只是因為那丢失的一個正是舒甜的父親。她的父親當年借着自己有些靈力在身,便橫行鄉間害死了許多人,所以被玄天赦吊死在水牢之中。
舒甜當時年幼并不知曉自己父親所為之事,就算是後來了解了,也全然當是玄天赦為她父親扣下的帽子,好讓自己有個理由害死無辜之人。她尋覓了許多年,才堪堪找到了她父親的埋骨之地。
若非如此這紅衣女子也不會找上自己,來陷害玄天赦。
舒甜不知曉這女子的具體身份,只知道十分貴重,便自行叫了主子,算是給自己認下了。
她恍惚了半晌,終是下定了決心說道,“是我自己蠢鈍,總是不願意相信我父親與那些個一樣,是個潑皮禍害。可……玄城主,他終歸是個好人。”
女子擡手熄了舒甜進來時候點的油燈,一瞬間屋內漆黑一片。舒甜猛然擡頭,只能看到女子的一雙眼眸過分閃亮。
女子譏笑道,“是嗎?殺父之仇你都能輕而易舉地抹掉,只是因為玄天赦這幾日的行為嗎?可是舒姑娘,你可曾知曉,那玄天赦疑過你,甚至還想推你出去擋事?”
舒甜搖頭,可還是認了死理辯解道,“即使如此他也是下下之舉,若是沒有我攪和的這一出,他定然是會幫着如我這樣一般的人的。”
“是嗎?”女子一甩衣袖,換了個姿勢撐着頭,“可到底他最在意的人身上的毒是你親手下的,天羅地網也是你親自布的。舒姑娘,你又當如何呢?”
舒甜長籲了一口氣,匍匐着身軀在女子的榻下,求饒一般地說道,“所以求主子饒過他們,放他們一天生路吧。我知道您定然是有法子的,畢竟您能使得動四象門,也能悄無聲息地送信去了屠仙宗,更能讓我掩去一身靈力化作普通人。請您,莫要再加害于他!”
“那又如何?”女子反問道,“我既要害他,又怎會饒過他?”
舒甜擡頭定睛看向女子的眼睛,她的眼眸在月光的映襯下如同一道旋渦一般,勾人魂魄。她似笑非笑着,卻讓舒甜一下子脊背發涼,打了個寒戰。
“您……為何一定要害他?”
女子仿佛聽了什麽笑話一般,捂着嘴雙肩抖個不停。她眯起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說道,“我可成為提過要加害于他,是你說的。”
“是我失言了!”舒甜連忙解釋,她細細回想,只覺得确實只是自己一直一面之詞說道面前的女子想要害玄天赦。可仔細想想,這做的一系列事情,若說不是害,那豈是幫着玄天赦。
絕不可能。
舒甜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辭了,她只能沉默着,希望面前的女子改變主意。
那紅衣女子俏皮地從美人榻上一躍而下,繞過了舒甜跪拜的位置到了油燈面前。她一揮衣袖将油燈再次點着,舒甜摸不清她想要做什麽,只敢一動不動地垂着頭。
女子看着那搖曳的油燈芯,說道,“這天下哪裏有母親要害兒子的道理。”
舒甜被此信息一時間擊暈了,這女子說母親要害兒子,那便是說這玄天赦是她親生之子。舒甜猛然擡頭,只驚異于面前這女子藏的如此之深。
可細細想來,她的面容卻與玄天赦有了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更是眼波流轉間灼灼目光毫無二致。略顯薄情的嘴唇也是如出一轍,她怎麽開始未曾想到呢。
她許是被這女子的美豔無雙訝異到了,确實未曾想到她竟與那略顯面容平常的玄天赦是為親生母子。
舒甜慌忙之間連雙手都不知道該如何擱置了,只是顫抖着雙唇問道,“那您……又為何要對他做如此之事?”
女子微微垂下目光,她注視着腳尖許久,這才說道,“我是他母親,但卻并非這一世的母親。我只有如此這般,才能逼着他歷劫。”
舒甜有些不明就裏,可她也猜測了大概。加之先前就察覺這女子身份不一般,只更覺得撲朔迷離了起來。她不敢往深裏想,只顫抖着身子覺得一切事情都太過蹊跷,不是她一屆平凡靈修能夠涉及的。
她默默收回了先前為了玄天赦求饒的姿态,轉而恭敬異常地回複道,“既然如此,願為主子效犬馬之勞。”
舒甜就算是再想為玄天赦求情,也要惜着自己的命。只能姑且信了那女子說自己是玄天赦親母,并不會害他的事情。
女子見狀,便也将舒甜誇贊了一番,念着她識大體。若是往後有了緣分,自然會提拔她一番。
舒甜低着頭,抿嘴冷笑了一番,她先得活到那個份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