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靈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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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琰如今這幅面貌配上他手裏持的鐮刀, 就算是他有意掩蓋自己的氣力修為,他也在無意間透露出了他已然堕魔的消息。
朱長老合掌大笑,呵斥道,“怪不得呢, 怪不得呢!怪不得我這最厭惡玄天赦此人的師弟竟然有朝一日會護着他, 原是因為你們二人都是一丘之貉。一個堕了魔, 一個殺人如麻、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無人應答,四處靜谧無聲, 只能聽到有夜風拂過樹葉的沙沙作響伴着尖利的蟬鳴。
玄天赦經由此段時間,已然能動上一下手。他微微側頭看向寒訣的方向,而寒訣卻只是在遠處高高地對着他比了個噓聲的姿勢。
寒訣并不覺得這事情是因為玄天赦遞出的消息被屠仙宗收到了, 鬼佛能及時趕到。他只覺得鬼佛是因為覺得此事頗有蹊跷,又擔憂白凜才放下了屠仙宗的一切事宜。
不過就算是為了白凜,如今他替玄天赦擋在身前,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了。看來張仲琰已經見過白凜,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了。
他藏匿了百餘年不敢出來面對着正道靈修,如今卻能坦然相對,看起來是這些年與白凜重逢消磨了些許他的性子, 讓他能平常心了。
朱長老正與張仲琰針鋒相對着,完全想不起來寒訣的存在。他仿佛知曉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般, 一直努力将嘴角咧到了耳朵邊。
張仲琰卻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具,說道,“我既然有膽量如此這般站在你面前, 就不怕你随意嚼舌根了。當年我不在門中之時,我的凜兒在四象門受此大辱, 折斷雙腿,你們一個個就只是瞧着看着, 未曾有半分動容幫忙。就算是事後再行補救,又如何?”
朱長老瞠目結舌,他依稀記得之前看白凜之時,他的腿骨是好的。他甚至可以不借助輪椅自行行走,怎麽又成了他們四象門的錯處了。
“你胡扯!”朱長老罵道。
“我胡扯?”張仲琰鼻腔裏透出了一聲不屑,又說,“你見了凜兒了吧,他的那雙腿你瞧見是好了吧?”
朱長老不明所以,但卻也點了頭。
張仲琰動了姿勢,他右手搭上左肩,微微垂頭,向着遠處的寒訣行了禮。他的态度誠摯謙恭,是朱長老從未曾見過的,而對象卻是一個不仙不魔的東西!
朱長老的牙齒磕的有些嘎吱作響,他亂糟糟的發絲之下的額頭有青筋暴起。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一般,兇神惡煞地瞪着張仲琰。
張仲琰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正是拜屠仙宗寒帝的恩賜,凜兒的雙腿才能複行。我這千恩萬謝的,都不為過。您說是不是呢,師兄?”
他把話語反抛給了朱長老,氣的朱長老吹鼻子瞪眼,只覺得這幾個人坑壑一氣,是在戲耍他才對。
但是朱長老看着面前已然能動彈打坐的玄天赦,手持着鐮刀的堕魔之人張仲琰,還有後面那個不仙不魔的屠仙宗寒帝。他一瞬間便打了個寒戰,覺得自己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了。
一時間朱長老面容上一陣青一陣白,他捏着折扇的一雙手骨節凸起,兀自發白。
半晌,才有陣法中的一名弟子在他耳畔私語了一番。朱長老聽着竟是喜上眉梢,連連誇贊此名弟子的見機行事。
玄天赦看見朱長老的神色一變,心裏便一沉。他雖是已經能活動坐起,并在地上盤腿打坐着恢複靈力,但是說到底還是使用過度,又抽了心頭血,哪有那麽容易便能便如常。
朱長老這一笑,笑得玄天赦有些毛骨悚然。他陡然想到會不會是朱長老留了後手,亦或是旁的什麽……
玄天赦身上難受,腦中便有些不能集中了精力來思索。
寒訣趁此機會依然回到了玄天赦的身邊,他的蛇尾将劃了個圈兒,将玄天赦圈在了自己懷中。玄天赦借着半倚半靠的姿勢窩在寒訣的懷裏,只讓朱長老看着又一陣覺得作嘔。
朱長老眼不見心為淨,竟是看着玄天赦嗤笑出了聲,說道,“瞧你們還有幾時好過,現下我就要清理門戶,你們幾個連帶着方才那個黃毛小子,一同鏟除。”
他看了一眼張仲琰,佯裝剛剛憶起的模樣,又道,“還有我這張師弟最心心念念不過的徒弟白凜,也一同送你們歸天!”
“你配嗎?”張仲琰反諷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能決定我們的生死,能決定凜兒的生死?”
朱長老手腕一翻,将折扇展開扇了幾下。他盯着張仲琰的目光說道,“張師弟糊塗了吧,白凜與魔修為伍。門中可是有令,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呢。這事兒,師弟竟忘了嗎?”
玄天赦瞧着他們曾經在一個屋檐下的師兄弟反目成仇,而今牙尖嘴利地互相譏諷嘲笑着,當真是瞅了瞅嘴角,想要笑,但是又牽動了胸口的傷痕。
寒訣用手臂将他又攬回些許,有些嗔怒地說道,“仔細着你的傷口,我心疼極了。”
玄天赦又是脫力又是不知該如何回複,幹脆扭過了頭不再搭理寒訣。他哪裏不知道現下不是自己使小性子的時候,可是多年來寒訣慣得他,總是一時片刻改不過來的。
寒訣湊近玄天赦的耳畔,蛇信偶爾會不由自主地竄出口腔,無意間會擦過玄天赦的耳垂,叫玄天赦臉有些漲紅。
他沉吟片刻說道,“阿赦,那仙魔力有問題,平日裏就算是消耗也不會如此之快。可是現下,我卻只覺得這源源不斷的仙魔力送出來,卻只是送去了。”
玄天赦詫異回首,他的手指不由得抖了一下,有些發麻。他張了張嘴,不知道是說不出話,還是不知曉如何開口。
末了終是将自己冰涼徹底的手覆在了寒訣那已然布滿鱗片的雙手之上,他堅定地說道,“你說得對,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目光交織之中,竟是有了一眼萬年的模樣。
那邊張仲琰仍與朱長老針鋒相對着,兩人你來我往,竟是打起了嘴仗。
玄天赦猛然間覺察到了不對勁兒,就算是朱長老之前就算是再與他來回幾句,也是沒多會兒便起了攻勢。他是個狐貍性子,但也急躁。若非如此,他不會急哄哄地得了信息就來玄安城圍堵玄天赦。
可如今,他卻有閑心與張仲琰鬥嘴。說是師兄弟感情深舍不得下手,玄天赦是怎麽也不能信的。
那便只有——
玄天赦猛地拍打了下寒訣的手臂,讓他将耳朵湊過來,“他……是不是在拖延時間?”
“什麽?”寒訣懵了一下,可下一瞬間便反應了過來玄天赦的話語是什麽意思。
玄天赦說朱長老是在拖延時間,結合着方才那陣法中的弟子與他耳語之後,他臉上流露出的笑意。寒訣便只能想到,是否朱長老已然在之前就搬了救兵,現下只是在故意與張仲琰唇槍舌戰,以等待救兵的到來。
玄天赦如此一點,寒訣便通徹明了。他看了玄天赦一眼,尾巴收了回來。
他現下的蛇形倒是有了一個好處,就是能不讓人察覺地滑到別人身邊,就算是靈修這等五感超強之人,依舊難以發現。
玄天赦抿嘴對寒訣點了點頭。
寒訣借着蛇尾滑到朱長老的身側,就在朱長老感受到涼意,準備回身禦敵的時候。寒訣的尾巴已然抽上了朱長老的身軀,将他直接抽得在地上打了兩個滾,捧着臂膀“哎喲”了一聲。
寒訣知曉原是自己這一尾下去将毫無察覺的朱長老掀翻在地,應當是斷了他許多骨頭的。他未曾就此作罷,而是轉身繼續攻上。
他這回才明白這尾巴也是挺好,雖然自己化不成蛇形,亦回不到人身。但是這半人半蛇的模樣,卻是有了蛇尾的功力配着能說話能有溫度的一張臉。
寒訣挾持了朱長老,他用自己僅剩不多的仙魔力為朱長老織了個禁锢。他将朱長老如同獸類一般拴着,領到了玄天赦與張仲琰的面前。
張仲琰加固了幾番朱長老身上的桎梏,并封了他的話語,叫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朱長老正一個勁兒地掙紮着,四象陣法餘下的十一人也在蠢蠢欲動,但是卻不敢輕舉妄動。
挾了人質之後,他們便立馬想要離開這實非之地,卻未曾想到竟是有巨大的聲響傳來。
玄天赦一驚,剛想要拉住寒訣的手,便看見天邊如同閃過一道如同白晝一般的光亮。随即便是大量的靈修踏雲而來,仿佛四面楚歌地将他們團團圍住。
朱長老這下子也不掙紮了,臉上只有勝券在握的驕傲。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如何被捧上至尊寶座,統領靈修一般。
可寒訣見狀,卻直接奪過了張仲琰的鐮刀,将餘下一絲仙魔力注入其中,直接砍下了朱長老的頭。
朱長老的笑意戛然而止在生命的盡頭,他還在做着自己升仙的美夢,就已然沒了聲息。
随着寒訣的手起刀落,四面而來的靈修用靈力與符禁織成的網也朝他們三人随風裹來。
玄天赦想要将寒訣推開,卻未曾想到寒訣竟是借了他的力将朱長老的無頭屍首塞進了張仲琰的懷裏。他攬着玄天赦,将張仲琰直接推出了漫天靈網的中心位置。
至于往後,便是他們的命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寒訣:我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