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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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赦在迷糊中瞪大了雙眼, 他從前從來不知曉朱長老卻是也受過四象陣法的訓練,他竟是能将自己也融入其中。他現下卻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寒訣,可他卻還是未曾發覺方才寒訣臉上的一絲難為,到底為何意。
但他身上一分力氣都沒有了, 連撐着自己動上一動都已然不可能。他勉強才能睜開雙眼, 扭動着自己的頭顱去瞧着寒訣的方向。他看不見自己現下的模樣, 可是能瞧見寒訣臉上的顏色并不比自己少幾分白。
他有些後悔,是否應該叫孟汲留下, 至少招魂幡在他的手裏卻是能發揮最大的作用的。可是孟汲才不過二十歲,他還有着大好人生,他不能讓孟汲賭上這麽一次。
再者說來, 招魂幡就是威力巨大,玄天赦也不敢讓孟汲使用。一是這玄安城無辜百姓衆多,就算是他當真是寒了心,也不能使用這種陰損的手段去讓那些個人有今生無來世;二是他更害怕孟汲當真使用了招魂幡, 便會惹了招魂幡的不快。
到底招魂幡當時也是因着孟汲雖是個乞兒,但是心思良善又眼神清明才擇了他為主。而今若是孟汲違背自身,去使用招魂幡殘害百姓, 招魂幡本身的反噬可能會嚴重到讓玄天赦不敢想象。
玄天赦微微顫抖了下雙眸,從眼角劃出點水漬來。
原是全部因為他這個蠢貨, 當年就算是做事也應當做絕了,這些個人就合該屍骨無存,為何非要留下把柄給人家握着。他害了師兄, 害了孟汲、玄雪崖,更害了那麽愛他的寒訣。
寒訣深吸了一口氣, 手中仙魔力彙成一條鞭子,他擡起手指着朱長老說道, “手下敗将,不足為懼!”
朱長老桀桀地笑了起來,他本就不像是靈修的面容變得更加醜惡了起來。臉上打着褶子的面皮,配着誇張的咧大的嘴角掩藏在不修邊幅的胡子下面,讓人看了都有些作嘔。
“潑皮小兒,你有什麽能耐趕緊使出來吧。”
寒訣勾起唇角,露出個譏諷的笑意說道,“小兒?本座這三千年的仙獸,竟在你面前成了小兒。得虧你沒叫上一聲爺爺,要不本座還能賞賜你些許壓歲錢去去晦氣呢!”
朱長老一陣寒意上體,他竟是沒瞧出來面前這個奇奇怪怪的人竟是個仙獸。想及此,他不由得又安撫着自己,心道,他恐怕就是說出來唬人的。
他看着寒訣有些青白的一張臉,只覺得自己猜測是對的。可是一想起方才被寒訣當個玩意兒一般溜着,又覺得自己小瞧了他去。一時間心裏糾結,不敢貿貿然動手。
寒訣見狀,知曉自己的目的已然達成。他只想着要威懾一下朱長老,叫他心裏晃悠,不能太過于專注于四象陣法之上,此事便已然夠了。
朱長老一咬牙一跺腳,便想着橫豎一刀。如果現下不乘勝追擊,若是玄天赦緩和了過來,他們便是一對二,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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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看着寒訣的表象又不是那麽安穩,朱長老還是想要試上一試的。
其實他知曉,若是此時他退卻了,他們雙方都會表面上握手言和相安無事。但是他先頭為了有個見證,叫了玄安城的百姓一同前來。可現下如果他們冰釋前嫌,自然對雙方是沒有問題,但是到了玄安城那群賤民嘴裏就是他四象門長老,為了一點私事搞七雜八,不是壞了自己的名聲。
朱長老悔不當初,恨不得直接給自己兩個嘴巴子。而如今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是橫也要打豎也得上。
他狠了狠心,轉身進了四象陣法之中頂替了方才那被破的弟子的位置。
寒訣冷哼一聲,竟是未曾想到這朱長老還有幾分氣節,沒有在他的威懾之下灰溜溜地離開。但是寒訣想要的結果已經達成,他已然動搖了朱長老的心,讓他多了幾分躊躇就夠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旁邊不能移動的玄天赦,心下已然打好了主意。
朱長老歸位之後四象陣法便又搭了起來,他們有之前受了玄天赦的琴弦所傷,也有方才混亂之中失了氣力的,總之攻擊力大不如前了。
寒訣方才見到玄天赦破陣,就知曉了這四象陣法就着一個人攻擊便是捷徑。但是方才玄天赦是以心頭血為引,這才叫自己能一舉擊潰四象陣法。
而現下的寒訣卻是透支着體力在強撐着,他其實并不比玄天赦多幾分,只是為了他的阿赦才硬挺着。
寒訣嘆了口氣,四象陣法已是逼到了眼前,他就算是再難為,這一戰也是免不了的。他來不及思索如何才能撤離玄天赦的身邊,讓他有幾分力氣之時能得以逃離。
別成想這兩人都是為了對方的生死搏命,但是卻不願意對方為了自己而付出生命。
寒訣知道玄天赦許是跑不脫,但是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呢,若是白凜能回來接上他一番呢。
他不由得嗤笑了自己一聲,如今倒是愈發的兒女情長、優柔寡斷起來了。
寒訣撤步往後,以自身為餌引得四象陣法的十二人往前追去。他驀地明白了其實不止有專攻一人以破陣的法門,還可以讓十二人追随他去。
他一人機靈速度又快,而十二人為了保證陣法必得時時刻刻在一處,所以這也是他們的弊端。寒訣尋到了這個弊端,便将其大肆發揚起來,他加注了仙魔力在自己的腳上,用于快速地與四象陣法兜着圈子。
朱長老許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又或許是他想起了那邊有個已經沒有縛雞之力的玄天赦,正癱在地上無法移動。他竟然是在空中對着餘下十一人下了決定,說道,“向玄天赦動手。”
寒訣一瞬間便感受到了他們的舉動有異,只是他已然離開了陣法頗遠,就算是拼了命也趕不回玄天赦的身邊。
一瞬間他便感受到了何為撕心裂肺。
他心心念念的阿赦若是在這一擊之下,必然沒了活路。
玄天赦能瞧見四象陣法向他而來,他卻動也不能動。他只能微微阖上了雙眼,等待死期的到來。
卻未曾想到半晌,都沒有攻擊下來。
玄天赦輕輕睜開雙目,卻見到有一人身穿墨色鬥篷,手持着一把彎彎的鐮刀,擋在自己的身前。那人身上遍布着些許死氣,從鬥篷一側露出的發絲之中灰黑交間。
不是張仲琰又是誰呢?
玄天赦有些詫異,張仲琰向來厭惡他,平日裏恨不得落井下石,如今又怎麽會在他生死之際替他擋刀。當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他不禁心裏打起了鼓。
張仲琰迎着夜風站着,他的鬥篷被吹得有些鼓脹,更顯得人單薄了些許。他微微偏頭,說道,“我是為了凜兒。”
為了白凜不傷心,不再會為至親離去而難過;為了報寒訣對他的知遇、救命之恩,他才能在此刻站在玄天赦的面前護着他,如若不然他玄天赦是生是死又幹他何事。
張仲琰揮動着鐮刀劈了過去,也不知是因為他曾經習得四象陣法,亦或是如何。竟當真讓四象陣法裂開了一個偌大的口子,張仲琰冷笑了一下,看着有些東倒西歪的人們,停下了手。
朱長老惱羞成怒地說道,“你為何人?”
張仲琰拉下兜帽,他半張臉上覆蓋着面具,從面具而下隐約可見紅色的潰爛。剩下裸露在外面的一半,卻是略顯平平無奇。
只是這面容叫朱長老也太過熟悉,竟是他失蹤許久的師弟。
張仲琰自為了白凜堕魔轉投了屠仙宗座下之後,已在四象門失蹤了百餘年。他的魂燈随人一同丢失,四象門衆人只當了他是人都沒了,屍骨無存。可卻未曾想到,竟是在此等情境之下,再次相見。
“師兄,別來無恙。”張仲琰輕聲說道,他将鐮刀負在了身後,朝前拱了拱手,作的還是四象門裏的姿勢。
朱長老卻不敢接這個禮,誰能想到失蹤百餘年甚至以為早已屍骨無存的師弟,如今竟是為了一個“孽畜”而對他刀劍相向。更何況,玄天赦向來不讨張仲琰的喜愛,平日裏沒少受他的磋磨。
他實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且他看向張仲琰的模樣,面具下面透露着森森鬼氣。張仲琰就算是以前也是面容稀松平常,但是好在行得端立得正,也頗有一番仙風道骨,而今這身上的氣息卻全然不對勁兒了。
張仲琰手裏拎着的鐮刀,也不動态更不惱怒。他只是說道,“師兄多年未見,風采如昨。只是不知你這高徒究竟犯了什麽錯事,竟值得您親手來清理門戶?”
朱長老冷哼了一聲,說道,“他自己犯下大逆不道之事,我自為他師父必當手刃了他。”
他說罷便要上前了結了玄天赦的性命,卻被張仲琰一鐮刀攔住了去路,說道,“就算我常日裏看他不順眼,今日若是師兄不說清楚,我也定然不會讓師兄動他一根毫毛的。”
朱長老怒目,“你!”
他不想多費口舌跟張仲琰再糾纏一番,等待玄天赦恢複氣力。可是如今看着張仲琰的架勢,自己就算合上四象陣法都有些難以對付。
他左右為難之中,猛然間意識到了張仲琰的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