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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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訣的面容上面不着痕跡地流露出了些許難言的痛苦, 朱長老與他打得不可開交,根本來不及注意到,但是與他太過熟悉的玄天赦一瞬間就捕捉到了。
他能得空趁着四象法陣去瞧上一眼寒訣的處境已算是極致,又怎麽能繼續分心去思索寒訣到底是如何了。只是他心中惴惴的, 覺得這事情愈發的不對勁兒了起來。
那個被他一直強硬攻擊的弟子現下被其他人團團圍在了中間, 玄天赦只能從旁下手。他将手中琴弦抛出, 沾了他鮮血的琴弦更是多帶了幾分攻擊力。
他又是挑選了其中之一攻擊着,可是法陣千變萬化都是防守狀态, 他們總能将那個被玄天赦攻勢所迫的人換到玄天赦不趁手的位置。
就算是他想要去攻擊其中之一,一一擊破。他的體力也支持不了他将十二個人輪回擊破,況且那些個被藏起來的傷者, 也只是受了些許皮肉之苦,總是能有稍作喘息的節奏。
可是玄天赦沒有。
他的身子晃了兩下,面色有些青白,連帶着嘴唇都幹涸了些許。玄天赦咬緊了牙關, 還是強撐着,但是明顯手上的動作已經緩慢了許多。
他本就因着給寒訣喂血而失去了大量精力,現下只能稱得上強弩之末了。
那十二人組成的四象陣法, 雖是也有了些許破綻,若是剛開始的玄天赦還可以游刃有餘, 但是對于現下的他來說,着實有些困難。
玄天赦又努力找了個空隙,望向寒訣的方向, 見他一雙眉頭已然皺起。雖然在他面前的朱長老更為狼狽,但是寒訣的狀态也不對。
他看着寒訣一雙用仙魔力做成的鞭子, 如蛇一般裹在朱長老的身上。而朱長老掙紮幾下之後,又用扇子将鞭子推開, 脫了身。
一來二去膠着在一起,讓玄天赦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四象陣法十二人以為他在耍什麽心機,不敢貿貿然變成攻擊模式,便有些被動了。玄天赦這才算的明白自己其實是有喘息機會的,他連忙往寒訣方向撤着。
寒訣的修為怎麽都遠遠高于朱長老,拿捏他豈不是得心應手。而如今他面容上卻浮現了難為的表情,着實讓你心驚膽戰。玄天赦只覺得是否與他那收不回去的蛇尾有關,生生拖累了他的進攻趨勢。
想罷,他便瞧着寒訣的方向,那蛇尾連托帶擺抽打着朱長老。朱長老雖躲避的吃力,可卻未曾有一絲受傷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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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赦咬了咬牙,一狠心,便不管不顧着自己旁邊是否還有這十二人,直直沖了上去。至少這樣還能,将其中一方制住。
寒訣眼瞅着玄天赦向他的方向猛沖了過來,一瞬間便理解了玄天赦的意思,可他害怕極了。只因着他發覺了自己身體裏的變化,他本該正常發出的仙魔力,卻像是雙倍十倍一樣流失。
并且玄天赦可以休憩片刻以作恢複,但他卻不能,他只能眼瞅着自己身體裏的氣力如決堤的壩一般,崩坍潰散。
寒訣只覺得害怕極了,他看向玄天赦的幾次都是賭了命的。他想着若是他當真不能再活下去,也需得保證他的阿赦逃出生天。至少魔界現在是林言實掌權,他也答應了自己不論如何會護玄天赦周全;再者說來,就算沒有林言實,玄天赦也能背靠着屠仙宗的勢力繼續高枕無憂。
只是他當真後悔了,當時為什麽要随着玄天赦來這玄安城。若非不是他應肯了,玄天赦那種表面看着執拗可實際聽他話極了的人,又怎麽會來這玄安城涉險;若非不是他随着玄天赦的意思,沒有直接回到屠仙宗,而是因為舒甜而在此耽擱許久,又怎會一頭撞上四象門來拿人。
千頭萬緒的,都是怨他怪他。
寒訣眼瞅着玄天赦已然向他的方向撲來,便默不作聲只是繼續纏鬥着朱長老。朱長老來不及分神,只得臂膀上生生受了玄天赦一下猛刺。
帶血的琴弦就像是利刃一般,割刺的傷口瞧着不大,可鮮血卻止也止不住。
可玄天赦此行實在冒險,四象陣法能在一瞬間轉換成防守陣勢,也能迅速成為攻擊姿态。玄天赦刺入朱長老肩膀的同時,他的背後也被四象陣法襲擊了。
他噗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騰起的身子如同一只斷線了的風筝一般往下墜着。
“阿赦!——”寒訣顧不上眼前朱長老是生是死,只閃身接過了玄天赦下墜的身子,将他護在懷裏。
他的蛇尾一擺,瞬間掃過接連而來的四象陣法。陣法十二人将朱長老擋在了身後,讓他有了幾分喘息時間,便直面上了寒訣。
玄天赦的嘴角唇邊源源不斷地溢出鮮血,寒訣上手去捂也有些捂不住了。兩人都是透支着生命在此一戰,也都是為了對方能活下去而選擇了死局。
“寒訣,快走……”玄天赦強撐着站起了身來,他的容色慘白一片,鮮血染就的唇色有份詭異的美感。
玄天赦勾起一個慘然的笑意,他好看的桃花眼笑得彎起,眼角兩端有些尖銳的痕跡,配着一對薄唇,說不出的譏諷。他固執地将寒訣擋在身後,說道,“等我來世,你還會找到我的,對吧?”
“不會。”寒訣不及思考,便強硬地說道,“有來世還是你玄天赦嗎?他們……還會放你有來世嗎?”
寒訣說的沒錯,四象門若是想要玄天赦的命,便是會直接将他的魂魄擊潰,讓他魂魄四分五裂,不得轉生,更不得成為鬼修。他們定然會将玄天赦所有的後路一一堵死,叫他死生不複這天地間。
玄天赦卻未曾回複,他只是默默将自己有些佝偻的脊背挺了起來。他深深地看了寒訣一眼,随即立刻揮手将琴弦自胸腔之中傳過。
他眉頭都不皺地将琴弦迅速抽出,他臉上的堅毅刺痛了寒訣的心。染了玄天赦心頭血的琴弦攻擊力大大上漲,只是他在搏命卻是為了自己這個不人不仙、半妖半魔的東西。
只是寒訣根本來不及阻止玄天赦,他便已然沖入了四象陣法之中。玄天赦已然窺得了如何破陣,那陣眼不定,但是卻如他所料是逐個擊破的。
他不管不顧的只一頭紮進了其中,與其中一人糾纏。他的身上有來自于四面八方的攻擊,可是手上受了心頭血的琴弦卻愈發的發熱了起來。
玄天赦兀自笑了起來,随着他的臉色愈發的蒼白,他的攻勢卻愈加得迅捷起來了。他原本仿佛強弩末矢般的目光也灼熱了起來,他硬扛着最後一波攻擊,生生将其中一人擊潰。
四象陣法如同決堤的壩一般,瞬間潰爛,直接崩塌。
而玄天赦的身子也如同一道斷了翅膀的蝴蝶一般,從高處轟然落下。寒訣顧不上其他,也管不了自己身上的氣力會不會再源源不斷地沖出地外,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阿赦,就算是死,你也不能扔下我。”
寒訣接住了玄天赦下墜的身子,在他的耳畔輕聲說道。他狹長的眉眼輕緩地阖了一下,一滴淚珠掉落在玄天赦的臉上。
玄天赦本已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态,寒訣這一滴眼淚落在他的臉上,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想要睜開沉重的雙眼卻完全動不了。
他只能用着極大地力氣,微微張嘴,嘶啞的聲線伴着氣音,奮力地說出,“殺了……朱……”
寒訣理解了玄天赦的意思,他是讓自己殺了朱長老。這時候玄天赦已經幾乎拼了性命将四象陣法擊潰,餘下的只有朱長老一人為患。只要他們殺了朱長老,他們便能逃出生天了。
只是他……還能殺得了朱長老嗎?
寒訣不知道。
只因為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裏的仙魔力幾乎已然在方才的戰鬥中被掏了個精光,但是他的阿赦能拼了全力為自己一戰,玄天赦他不惜豁出性命去,也要讓自己能活下去。
他都篤定了要是死,也要伴着玄天赦一同死,他怎麽能臨陣脫逃呢。
寒訣在玄天赦已然有些幹涸冰涼的雙唇上咬了一口,抿嘴站了起來。他仿佛一尊鬥戰佛一般,渾身上下透露着讓人懼怕的光暈,只是那光暈普通人瞧不見,但是瞧在朱長老的眼裏卻過分可怖。
朱長老茫然後退,他不明白怎麽他萬無一失的計策,怎麽就在這玄天赦這一下子中就分崩離析了?四象陣法不至于如此簡單就被玄天赦破解,玄天赦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怎麽會有如此大的力量。
玄天赦定然是修了邪術!
朱長老篤定地想着,他仰天大笑一番,罵道,“玄天赦你這個潑皮,就算是先頭都是我胡扯的,如今你用邪術擊潰四象陣法也是坐實了,你跑不了了!”
寒訣卻譏笑反問,“到底是誰跑不了,又是誰該折在這玄安城?朱長老,你睜大眼睛看看,如今四象陣法已破,你怎麽對陣我們兩個?”
朱長老沉吟片刻,卻驀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說道,“你當這四象陣法,去了一個人就無法發揮嗎?你忘了,我還不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