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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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汲盯了舒甜半晌, 把她盯得左右探頭、心裏發毛。她踱了兩步問道,“你要幹什麽?”
孟汲擺擺手,溫和卻一針見血地問道,“舒姑娘是怎麽找來這破廟的, 是一直跟着我嗎?還是說碰巧而來。”
他用的是我, 而非我們, 便是直接将玄天赦排除在外。可他卻忘卻了舒甜已經不知道在這草叢裏蹲了多久,是看了他們許久還是方才才到的。只是他話盡如此, 也吹滅了屋中的火堆,已是做了贅餘的事情,便也無旁的法子。
舒甜被他這一句話問住了, 呆滞了片刻才怒道,“你在懷疑我嗎?你們一個兩個都将我當做是賊一般防着,可我不過是只想讓你們找出我身上的問題。我也未曾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吧?四象門并非我引來的,我甚至還冒着風險與你們通風報信!”
她氣到大口喘息, 方才能緩和些許胸中的氣悶。可愈想愈難過,竟然抹起了眼淚。
“我有什麽能耐,能跟你們這種靈修相提并論。是我崇拜你們, 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不過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罷了,我舒甜惹不起!”
舒甜跺跺腳, 就想走。可孟汲心裏打的主意不是惹了舒甜生氣,卻是不能叫她此時離開,若是離開了将他們的行蹤報告與四象門或城中管事, 這以躲為攻的策略便不能實現了。孟汲明了,現下倒是将她扣下來為好。
“當真是對不住了, 先頭是我的話嚴重了,舒姑娘請不要介意。”孟汲作了個揖, 誠懇地認了錯,“望姑娘不要在意此事,不過不知道姑娘此行究竟為何?”
舒甜氣性大,去的更快。她拿餘光瞥着孟汲的神色,見他當真誠誠懇懇,便也不在意先前的事情了。
她叫孟汲随她到了破廟前頭一片空地,月光融融地撒在地上,光亮了一片。
舒甜随手拾起一枝枯枝,在地上勾勒出玄安城大致的樣子。又在四周圈了幾個點,拿着枯枝指着那幾個點問孟汲,“瞧出什麽沒有?”
孟汲不了解玄安城,也只是從他師父寥寥數語裏面聽取了幾句大概。如今舒甜在他面前勾畫了幾下,他是完全摸不着頭腦。
他便搖搖頭,說道,“不是很明白。”
舒甜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又在那幾個點上畫圈圈,畫完說道,“是安插的眼線啊!”
孟汲驚異,“你怎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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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甜扔了枯枝,一臉驕傲地看着孟汲,說道,“我穿街走巷的,什麽事情不知道?平日裏若是不知道些情況,我一個小姑娘怎麽活下來的!”
現下她倒是肯承認自己是個小姑娘了,偏生先前做的一件像小姑娘的事情都沒有。
孟汲聽罷卻細細看着舒甜畫下的地圖,玄安城分了東西兩側,卻有三個城門。但是四象門分布的人員只守在城門附近,并未探查城周邊上鄉野之地,那其實說明了他們這個坐落在城邊上的破廟,并沒有在管控之內。
可是事情真的如此簡單嗎?孟汲有些不敢置信,他死死盯住舒甜畫圈的幾個位置,總覺得那麽奇怪。仿佛就像是……舒甜在給他們下了一個圈套一般,她是真的舒甜嗎,還是由誰替代而成的?
連帶着孟汲看向舒甜的眼神都透露出了一絲探尋之意,只是舒甜沒瞧見,還在一旁踢着石子玩。
孟汲的目光回到地圖之上,他抄起一枝枯枝在舒甜畫下的玄安城外圈又多勾勒了些許範圍,他撂下枯枝問道,“舒姑娘能說一下,這圈有什麽人看守嗎?”
舒甜歪頭瞧了一眼,有些疑惑,“這圈怎麽了?”
孟汲看她的表情自然流露,卻沒有半分奇異之處,便搖搖頭說道,“看差了,抱歉。”
舒甜一樂,嘴角便落下兩個小梨渦,顯得嬌俏可愛。她說道,“你這人倒是挺有意思,沒事兒就要把什麽對不住、抱歉挂在嘴邊。無妨的,這次我并無生氣。我可當真不是什麽小家子氣的人,你大可不必如此。”
孟汲也跟着笑,可這笑卻未曾達到眼底。他裝傻一般地抓了抓頭發,心裏卻更覺得舒甜不簡單了。
不過也不怨她,便是她這般普通人又怎麽能探查到四象門的靈力禁锢布置呢,只當那些個随意守在外圍的靈修便是全部力量了。只恐怕他們若是真的沖出了範圍之外,便是就會觸動靈力禁锢,讓四象門可以防範。
孟汲垂着頭思索半晌,卻猛然擡頭,“啊”的驚呼了一聲。他的眼眸中透露着驚異與恐慌,讓舒甜下意識地栽倒在了地上。
“作死呀!喊那麽大聲,當真不怕把旁人引來。”舒甜罵了一句,又問道,“你怎麽了?”
孟汲卻搖搖頭,可心下卻波濤翻湧。
四象門是如何得知玄天赦就在玄安城中的?
他細細将時間順序捋了一遍,可想到寒訣與玄天赦并不是大張旗鼓出行的,除了屠仙宗內裏的一水兒長老,都無旁人知曉。而舒甜遇上玄天赦二人的時間,又與四象門之來對應不上。
所以定然有一個幕後黑手,在後面推動這一切事情。旁人都成了他的手中利刃,刀刀要取玄天赦的命。
孟汲想得到,寒訣與玄天赦又何嘗不是呢。
玄天赦不敢支隔音罩,又念起曾經他們是否有在舒甜面前露出過馬腳,卻是思索片刻覺得自己太過大意了。
沒有隔音罩便是只得用着最簡單的方式,寒訣在他手上勾勒的動作讓他着實有些手中心中癢癢。玄天赦不由得往回抽了兩下,可卻被寒訣一把拉住。
寒訣本就體涼,此時又化作了原型,更是觸摸上去有一層冰冷潮濕的黏膩感。玄天赦心中有些慨嘆,若是他能有機會真正成為一條龍,恢複了神君的本質,莫不是也要與寒訣相差無幾。
他心中不由有些憧憬,寒淩神君的記憶中曾有一次賭上全身神力沖破為龍的場景,他自己當時瞧不見自己的模樣,可寒訣卻看得一清二楚,将那姿态架勢全然記在了腦海中。
玄天赦曾在寒訣的書房之內瞧見一張黑龍圖,他問過,便是曾經的自己化龍模樣。九爪黑龍煞是有架勢,金色的眸子不怒而自威,着實威武漂亮極了。
寒訣見玄天赦有些走神,便捏了下他的手,在手上寫下三個字,“想什麽?”
玄天赦搖搖頭,又比劃了下窗外的風景。他們靈修的五感遠高于常人,甚至有點風吹草動也聽得清楚明白。而孟汲又在刻意拖着舒甜将聲音說大,便是幾乎他們的對話全然落在了兩人的耳朵裏面。
玄天赦聽聞小姑娘又是替他們奔走,又是黑夜之中将消息傳遞過來,可并不覺得感動,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罷了。這舒甜究竟是為了什麽,才非要跟着他們,若說是靈氣附體一事,只不過是她的脈搏變得遲緩,并無性命之虞,何苦急在這一時呢。
可卻還是如同孟汲所思慮的一般,玄天赦在寒訣的掌心也寫下幾個字,“她怎麽知道的這裏?”
寒訣搖頭,又寫道,“重要的是,她呆了多久?”
玄天赦也意識到了,方才孟汲的舉動便是如同欲蓋彌彰了。他将火堆熄滅的舉動,就是在用事實告訴舒甜,這其中有人。而舒甜此人究竟是否聽到了銅像一事,也未曾可知。
這破廟顯然不安全,可是玄安城周遭全然摻雜了四象門的耳目與符禁。若是貿然離開,又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一時間進退兩難的舉動,讓玄天赦不由嘆了口氣。
其實寒訣的身份還未曾暴露,玄天赦只怕的是四象門瞧見自己與這半人半妖之人呆于一處,更會連累了寒訣。
玄天赦驀地看向了寒訣的雙眸,紅色的豎瞳依舊緊緊地盯着自己,寫滿了愛意。他抿了抿嘴唇,在寒訣手心上落下,“你先走。”
他這話倒叫寒訣有些詫異,只瞪着他不回複。
半晌,寒訣幽幽地嘆息聲傳入玄天赦的耳中,玄天赦只感覺到手掌上有些瘙癢的觸覺,可許久沒瞧見他真的落下半個字來。
終是寒訣笑了起來,露出那兩顆尖牙與口中蛇信。他寫道,“我不想走,我也不能走。”
玄天赦擡眸看他,只焦急地又寫,“你若是走了,我許是并無那麽多波折。回到屠仙宗後,你再差人來救我。至少你這尾巴,不至于讓旁人瞧見了。”
寒訣失笑,“我不會離開你為其一,我現在仙魔共體為其二。若是原先兩者擇其一之時,便是走也無妨,可現在混為一談,四象門的符禁又是下給了靈修。這便是我的仙氣不能抑制,必得觸碰,讓他們察覺。”
玄天赦阖上雙目深吸了一口氣,竟是連他最後一點退路都斷了。這幕後黑手想的極為深入,着實打得他們手足無措。
白凜還在客棧與四象門之人周旋,只是他生性純善,又不願與人為惡。這次撒謊,恐怕是他絕無僅有的一次,還是為了自己。
玄天赦只慨嘆到,自己何德何能能配得上這麽多人,為了自己而抛棄了本心。
現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愈發的思慮,便會愈發的叫自己難為起來。就如同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一般,走不出來。
若是白凜那邊有消息遞來,更是極好的。
只是他們尚還沒能做出反應,便聽見外面遠處傳來了喧嘩聲音。寒訣與玄天赦對視一眼,那腳步聲少說有數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