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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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訣聽罷, 噗嗤一聲便笑了。他現在眼下是勾勒的星星點點蛇鱗片,加着那細長眉眼和紅色豎瞳,乍一眼的豔麗瞬間便被悚然取締,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可玄天赦卻像是無所謂一般, 撫上了寒訣的臉龐, 輕輕摩搜着他的眼角眉梢。
“好看。”玄天赦誇道, “你這一張臉,不論做什麽都是過分的好看。”
孟汲微微側身, 可目光卻仍然流連于寒訣與玄天赦的方向。他有些奇異的感受湧上心頭,卻說不清道不明的。孟汲皺着眉頭,盯了一會兒, 到底還是輕輕咳嗽了兩下,示意兩人自己還在。
玄天赦有些臊,可寒訣卻并不當回事,只笑道, “阿赦,你可是忘記你的徒弟在這裏了。”
玄天赦臉上有些燒得慌,但卻依舊整了整聲色說道, “情不自禁。”
好一個情不自禁,孟汲都有些想要拍案叫絕了。他師父先前面兒薄, 什麽都不愛理,現下倒是能稀裏糊塗當着旁人面兒上說些情話了。不知道師爹是開心,還是雀躍呢?
孟汲像是拿捏了什麽小秘密一般, 摸了摸鼻頭,又蹲回了火堆旁邊。
玄天赦将現下的情況與寒訣通了氣, 卻見到寒訣的狀況似乎是穩定了下來,只是維持着人身蛇尾的模樣, 但是卻不會再情緒失控了。
寒訣有些心疼地拉住拉住玄天赦的手腕,他的手腕上傷口遺留寥寥無幾,只餘着先前寒訣啃噬的牙印。但寒訣瞧他面色有些蒼白,連嘴唇都缺水幹涸。
寒訣心疼極了,蘊起仙氣要替玄天赦療傷。可下一剎那他便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就如同他的半人半蛇一般,他現下只能将仙氣與魔力結合,绀色的輕煙中透帶着點黑氣,讓玄天赦看了膽戰心驚。
“怎麽回事?”玄天赦忙問。
寒訣卻搖搖頭,這一切都太過突然,讓他措手不及。況且他向來體質特殊,哪裏有人仙魔同體也并無半點事情,可到底還是能把仙魔區分開來。但是現在瞧上去,他不僅身形上,就連內裏的氣力使用都變成了一個共同體。
寒訣使用那仙魔力攻擊了一側的矮牆,卻見柔和包裹着堅硬,如同一陣溫和的利刃一般瞬間将矮牆轟踏。
可這仙魔力渡過之後,玄天赦便見到寒訣的眼下閃爍了一番,原本隐隐約約的鱗片,似乎明顯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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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赦立馬制止了寒訣的下一步動作,說道,“似乎你臉上的鱗片會因為你的仙魔力使用而變得更加嚴重,我不知曉是否會有什麽旁的影響,但總歸現在不是再多做試驗的時刻。”
寒訣也點頭收力。
玄天赦便又問道,“你可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對勁兒?”
“未曾。”寒訣應道,他擺了擺蛇尾,又說,“若真有異常,便是我覺得似乎功力又是大漲了一番,倒是比先前更為靈便了。阿赦,你說我這可是因禍得福了?”
寒訣語調軟趴趴的,游走到靠着柱子坐着的玄天赦身旁,用自己的尾巴将玄天赦圈了起來,半擁半摟的攬在懷裏。
他的蛇信随着話語時不時的伸出來幾下,玄天赦能感受到脖子上尖銳的觸碰感,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卻被寒訣更加用力的桎梏在懷中。
孟汲當真什麽都不敢看也什麽都瞧不見,早便溜出了破廟守在門口了。好在這夜半也不冷,守在外面總比在廟裏看他們兩個恩恩愛愛的強。
他看着滿目星空,瞧着月亮彎彎地懸在半空,哪裏不比偷瞄裏面兩個人的卿卿我我來得痛快。只是那眼眸中盛着浩瀚星河的玄雪崖,不知是否在他的控制之外,做出什麽失格的事情。
他終是明白自己心中流轉的那一抹奇異之感緣何而來了,便是玄雪崖待他的好與控制,又與他師父二人有何區別呢。孟汲猛然顫抖了下身子,他不敢繼續想,可又有些控制不住。
他明明知曉在他師父眼裏這是正常的事情,由心便罷了。可他卻偏偏覺得是離經叛道,不容于世。他合該将玄雪崖推得再遠一些,自己也該走着正途。
孟汲暗暗下定了決心,便是這玄安城一事了後,就與師父商讨游歷之事。他困在一處太久了,也合該出去瞧瞧這大千世界了。
他随手擲着石子,卻打到了草叢裏面。只聽見“哎喲——”一聲女子的呼喚,随即探出頭來的正是他前一日見過的小姑娘舒甜。
舒甜縮頭縮腦地盤踞在草叢裏面,如果不是被打了頭估計能蹲到明天早上。
孟汲瞬間便像炸了毛一般,手已經撫上了自己的招魂幡。他擺出了迎戰的姿勢,只唯恐下一瞬間舒甜便會攻擊上來。
舒甜夜視能力遠不及他們這些靈修,便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這個手持幡旗的人究竟為誰。半天才敢确認是前一日試圖拉住她讓她免于摔倒的男子。
她揚了揚手,算是打個招呼,就要從草叢裏面竄出來。
可孟汲心裏還是留了個心眼,他輕輕揮舞了下招魂幡,靈力順着他的角度吹滅了破廟中的火堆。他有些慌亂,心中在打着鼓。舒甜又是怎得直接找到了他們栖身的破廟,是一路跟蹤至此,還是她已經全然掌握了他們的路線?
兩種想法在孟汲的腦海中交織着,可偏偏哪個都不能讓他真的放下心來。便是兩個其中之一,都能讓他們心驚膽戰。
孟汲想不清楚舒甜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可到底他眸光一沉,将招魂幡牢牢握在了手中。
寒訣感受到火堆的溫度消逝的一瞬間,便了然門外出了問題。
玄天赦尚還有些擔心廟外的孟汲有危險,可借着月光卻見到寒訣朝他搖了搖頭。他心下一沉,明明知曉門外定然發生了事情,卻不能出聲出現。
門外孟汲厲聲問詢的聲音字字不落的傳入玄天赦的耳中,“舒姑娘怎得夜半而來?”
舒甜!
玄天赦驚異溢于言表,寒訣也有些意外。玄天赦本欲織就一個隔音結界,可偏偏寒訣在剎那之間拉住了他的手,在手心寫下一個“不”字。
他陡然明白了寒訣的用意,既然舒甜能追到此處,那她必定身份不簡單。
玄天赦的表情凝重了幾分,他看着寒訣的腰側,心中卻下了個結論,便是那事情都是舒甜一人所為。若非如此,她又怎會處處接近于他們,還有那靈氣附體一事也除她之外并無旁人。
寒訣原身蛇能夜視物,這黑暗之中将玄天赦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也了然玄天赦已經明白這舒甜恐怕疑點重重,便放下心來。
一如六年前他們在鬼村之中,黑暗中的時候牽起那般。
孟汲那句說給玄天赦聽的問話撂下,舒甜便疾步上前捂了他的嘴,一個勁兒地用手指比劃着,讓他小聲一點。
她四處張望了一番,這才拍拍胸脯緩下神情。
舒甜瞪着孟汲,仿佛方才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之事一般。瞪得累了,舒甜便又說道,“方才喊那麽大聲幹什麽,當真不怕四象門前來抓你們啊!”
孟汲失笑,“若是當真四象門前來,不正是舒姑娘引來的嗎?”
他一句反問說得讓舒甜有些急了眼,猛地踱了兩下腳,可還是記得不能大聲說話的事情。紅着一雙眼睛,說道,“你懷疑我?”
孟汲哪裏敢應,只搖頭說道,“随口一說罷了,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話已至此,舒甜也無旁的可反駁,只有些嬌氣地說道,“你這人當真讨厭,如此這般又怎能讨了姑娘歡心!”
孟汲聳聳肩,不置可否,他便是一輩子孤家寡人也便罷了,哪裏需得學習怎麽讨姑娘的歡心。
“你……你的那些同伴呢?”舒甜尚且不清楚幾人之間的彎彎繞繞,只擇了同伴這個合理的詞語。
“不知去向。”孟汲說得輕巧,可臉上卻挂着憂慮的神情,那姿态仿佛真的擔心着玄天赦他們一般。
可舒甜哪裏瞧得出真假,當真“啊”的驚呼了一聲,又道,“竟連你都不知曉。我是在客棧蘇醒之後,便沒瞧見任何人,又不敢聲張,就跑出來了。”
孟汲嗤笑一聲,無任何人?那他師伯活生生一位公子,仍是留在客棧之中,又算是怎麽一回事。他心中感慨,這舒姑娘真是謊話說的也不夠高明。
舒甜見他不搭話,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對了,你可有瞧見一條大蟒蛇?我只瞧見了它的尾巴,紫色的,約莫有……有兩尺來寬的樣子。”
舒甜比劃了一下,恰巧是她能懷抱的寬度。她打了個哆嗦,似乎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
“我看到那條蛇就挨着玄城主,當真可怖。現下我一想起來,便有些膽戰心驚,恨不得當時沒有去客棧。”
“若是當真有蛇,他便是也不怕的。”孟汲佯作寬慰狀,卻心下有些疑慮。這舒甜是當真沒瞧見是人身蛇尾的寒訣,只看見了半條尾巴便當做是蟒蛇;還是她根本就是在一直說着謊,她明明什麽都了然于心,但卻裝作了不知情的樣子。
可孟汲心中如此念想,又不敢輕舉妄動去試探舒甜,一時間左右為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