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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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訣一句冷淡至極的“原來如此”, 又讓林言實想起了那些個在寒訣手下讨生活的時日。雖然他算是受寵,比之張仲琰之流還能稱得上一句得宜。可偏偏寒訣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卻每每讓他腿軟心顫。
林言實強忍着身體裏那股不得不屈服的跪拜的沖動,挽出一個僵硬的笑意說道, “我手下有個名喚阿二的, 還稱得上得力。如果寒帝信得過, 不如調他去管理興隆馬場的黑市。”
玄天赦乍一聽聞阿二這個名字,便是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去。這名字讓他覺得分外熟悉, 可思來想去終是在腦海深處挖掘出來了這個人,對上了號。
“是龍形客棧的那個店小二?”玄天赦有些愕然,原是當時他一路行來遇上的每一個人, 都歸根究底追蹤到了屠仙宗,當真讓人哭笑不得。
“正是。夫人竟然知曉阿二?”林言實點頭,恰巧避過了玄天赦一張驟然變黑的面容。
玄天赦怒瞪了一眼寒訣,可看在寒訣眼裏卻是脈脈含情的。寒訣也知曉林言實這聲“夫人”是叫給自己聽得, 可他也便就吃這一套,當即有些按捺不住笑意了。若不是玄天赦輕咳了兩聲,他恐怕要笑出來。
“叫玄城主。”倒是寒訣一言直斷, 把自己的名分斬了。說罷,他便委委屈屈地看向玄天赦, 得到的卻是玄天赦帶着殺氣的笑容回應,立馬收了自己的嬉皮笑臉。
玄天赦這才像林言實的方向颔首,“曾經去興隆馬場, 還是阿二照應的呢。要是沒有他的那一枚墜子,我也進不到馬場, 遇不到裝成奴隸的寒帝。”
他奴隸二字念得有些咬牙切齒,眼睛直戳着寒訣險些燒出兩個洞來。可他嘴上這麽說着, 心裏卻不盡然,他一點也不曾後悔過遇上寒訣,并且沉淪于寒訣的溫柔愛意之中。
玄天赦已然知曉寒訣愛的是這個自己,這個名叫玄天赦的自己,而不是曾經那個寒淩神君。這便已經夠了,他不必再糾結于自己與寒淩的身份問題,因為他從始至終與寒淩便是一個人,不得分開。也許有朝一日他會登上九重天去,那時候他便依舊是他的寒淩神君。
左不過是個名頭罷了,叫玄天赦也好,叫寒淩也罷,都是他罷了。
倒是在旁被忽略許久的雁姬悲傷夠了,又見面前的這幾人聊天聊地便就是不說她的記憶問題,有些憤憤地問道,“你們是誰,我是誰,這到底是哪裏?還有我的母親,她怎麽樣了?”
“你叫雁……燕燕,曾是被我撫養長大,也曾喚過我叔叔。”林言實臨到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卻改變了主意,他将林燕燕的身世全然套在了雁姬的頭上,許是也想予她一個新身份可以得以重生。
雁姬若有所思地點頭,可又問道,“那……我母親呢?”
“沒有什麽母親,是我诓你的,只想試試你到底是真的失憶還是裝來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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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騙你作甚!”雁姬橫起美目,“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騙你又能怎樣?還能剜你一塊肉下來嗎。”
林言實此番倒是被雁姬有些幼稚的話語逗笑了,他算是信了九分雁姬真的失去了記憶。餘下那一分,便只能在歲月長河中慢慢蹉跎、尋覓,直到他們一同死去了。
“後續的丹藥,屠仙宗會定時派人送上。”寒訣拱拱手,也不知是否因為方才的那句夫人還未曾消磨他的愉悅,他連帶着對林言實都客氣了幾分,“只希望魔君陛下能信守承諾。”
“定會。”
寒訣與玄天赦啓程于第三日午後,來送行的便有林言實和雁姬。只不過雁姬已然換上了一副宮妃的打扮,估摸月餘便會被現任魔君納入後宮了。
玄天赦斜倚在馬車內鋪排的軟軟的坐墊上,感嘆了一句這魔宮不愧是魔宮,竟然比屠仙宗的馬車還要華麗柔軟。寒訣一撩門簾便聽見這句,不由得蹙起眉頭想辯解些什麽,可卻被玄天赦的下一句話打了岔。
玄天赦借着那掀開門簾的一丁點的縫隙,朝外面觀望,卻見雁姬的頭上盤旋着一只通體漆黑的魔獸,有着鷹喙,淩空展翅的時候又像極了隼。他瞬間便憶起當日截獲淮虞與雁姬通信時,用作傳遞信息的便是這只魔獸。他有些詫異不解,可更多的是背後驀地發涼。
若是雁姬根本沒有失憶呢,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呢?那後果不堪想象,林言實的未來恐怕并不好過。
“寒訣你瞧,那是不是雁姬公主的魔獸,天上飛的那個鷹似的魔獸。”
寒訣沿着玄天赦手指的方向望去,卻有此獸。可是只見那魔獸驚空遏雲的一聲鷹唳之後,便沖向雲霄再也不見。
寒訣撂下門簾,将玄天赦背後的枕頭又鋪上一鋪,生怕這馬車颠簸傷到玄天赦的腰。他解釋道,“是她的那只魔獸,這種魔獸認了主便是一輩子。但我剛見那個魔獸叫了一聲,應當是在與雁姬告別。”
“告別?”
“這魔獸恐怕開了靈智,再多修煉上百年便能化作人形了。他既然已經知曉雁姬失去了記憶,便也明了她不會再利用自己,一聲鷹唳便是與雁姬的最後告別。”
玄天赦雖然聽了寒訣的解釋,可心裏還是打鼓。他總覺得如果按照雁姬的心機和行事作風,她不會輕輕易易地讓自己陷于一種未知的狀态,即便這種狀态能保她平安。可誰又能說得上來,能真真切切地保她一世安寧嗎?雁姬一定給自己留了後手。
玄天赦掀起窗簾,擡頭去看卻仍是未曾發覺到任何有異之處。他心中惴惴不安,可還是姑且信了寒訣的解釋。
只是誰也沒瞧見,在他們走後,魔宮的人也同離開了。雁姬方才所站的位置,确确實實留下了些許黃白相間的東西。不大一會兒,便見那只黑色的魔獸在上空盤旋了片刻,确定四處無人了就展翅俯沖了下來,站在地上将這些東西全然吞進了肚。
玄天赦暫且擱下了對雁姬的懷疑,只向寒訣問道,“你方才說,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送上丹藥來鞏固雁姬的記憶,是典籍中的功效嗎?”
寒訣卻是直接咧開了嘴,笑得開合,“當然不是,只是因為我唬他的。這藥若是有效便是一次見效,若是無效,吃再多也無用。我說隔些日子送上,只是為了好控制林言實罷了。”
“只是當真控制得住嗎?”玄天赦冷笑了一下,“林言實可不是什麽好鳥,一個雁姬公主,恐怕真的控制不住他。”
寒訣斜斜歪歪地找了個位置,剛巧把自己小半個身子的重量倚在玄天赦的身上,惹得玄天赦拍了他一下,皺着眉說道,“起來,多大個人了,還跟沒骨頭似的。”
“我本來就是蛇呀,蛇的骨頭本就軟,這當真不賴我。”寒訣說着俏皮話,又朝玄天赦的方向擠了兩下,“天冷,靠着暖和。”
“快起來!”可玄天赦嘴上雖然這麽說着,手上卻掀了一旁的獸皮,搭在了寒訣的身上。寒訣是蛇,他向來畏寒,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又是天降大雪,更是幾次忍不住想要去冬眠,獨獨靠了熊熊燒起的壁爐才強忍住了冬眠的沖動。
玄天赦見寒訣的眼皮又有點耷拉下去了,便使了壞心伸手掀了他的眼皮,卻見的是初見時的那副紅色蛇眸一轉不轉地盯着他。玄天赦有些慌亂,連忙把他眼皮松開,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偎在另一端。
寒訣卻陡然睜開了雙眼,喚道,“小主子。”
那一聲小主子酥酥麻麻,讓玄天赦不禁打了個冷戰。那明明是和伊始的時候相同的叫法,卻莫名聽在他的耳中,形成了不一樣的意思。寒訣帶着點上揚的尾音,恰恰好好直戳了他心髒最柔軟的一塊位置。
玄天赦的雙頰有些燥熱,他偏過頭去望着窗外,正好與寒訣炙熱帶着些許情欲的目光失之交臂。良久,久到玄天赦以為寒訣已然安眠進入了夢鄉,才堪堪聽見寒訣問了一句,“小主子,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控制林言實,又跟他許下了什麽承諾嗎?”
“左不過是什麽保證屠仙宗的位置,你的身份罷了。”
“不盡其然。”
“那還有什麽?”玄天赦倒是來了興趣,扭頭回去與寒訣搭着話。
“是他在一天,魔族衆人便會護你平安。”寒訣當當正正地甩下一句話,卻叫玄天赦眉頭緊鎖。他不明就裏,不知道為何寒訣要讓林言實許下一個這樣的承諾,只是因為他嫌着自己護不住自己嗎?還是寒訣覺得他,一屆靈修得靠着魔界的力量才能茍且偷生?
“為什麽?”
寒訣又朝着玄天赦的位置挪了兩下,先是呵呵一笑又解釋,“其實你也瞧見了靈修的險惡,憶起了仙人的欺淩。倒是有些時候,我便是覺得這魔族衆人更為坦坦蕩蕩,況且有林言實這麽好的對象作何不利用一番呢?”
“若是哪日我真的碰巧護不住你,便是還多了一重保障。”
玄天赦笑他小題大做,卻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