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方案
注射完抑制劑,總會有一段時間迷蒙,即反應力下降。
這是最脆弱也最需要陪伴的時期,不論Alpha還是Omega,都會本能對身邊的人産生依賴,甚至迷戀。就像吊橋效應。
因此,注射抑制劑是一個很隐私的事,也是需要格外謹慎的事。
傅異聞有些懊悔,他竟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實在有失風度。
将手收回,靜靜等待,盛雪河終于從抑制劑的後勁中緩過神,下意識轉身。
過于窄小的空間不允許盛雪河做出轉身的動作,因為靠得近,即使是正常說話,也産生耳畔低語的假象。
“你……”盛雪河有些遲疑。
“你放心,”傅異聞說,“我什麽都不知道。”
對盛雪河的性別為何,為何隐瞞,傅異聞不會追問,更不會宣揚。
“……不是。”盛雪河的聲線有些啞意,像是剛剛哭過,“你可以先放開我嗎?”
“你的皮帶很硬。”
傅異聞在笑,卻沒有放開,因為空間不夠,盛雪河也很快發現了這個事實。
“謝謝。”盛雪河沉吟須臾,“剛剛的事,很抱歉,麻煩你了。”
他有諸多的冒犯行為,若是其他人,也許早就大發雷霆。
傅異聞卻一直忍耐,始終對他伸出援手。
“你似乎經常會對我感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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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雪河怔然,傅異聞的下一句話,讓他更加沉默。
“你好像經常傷害自己,總是有很多傷口。”
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确實是盛雪河常用的方法,也是一種習慣。
想要解釋,卻沒什麽好解釋的,他确實如此。
“明明是很驕傲的人,卻能毫不猶豫地對我低頭。”傅異聞的聲線富有質感,在耳畔回蕩,“你好奇怪。”
奇怪嗎?
盛雪河最常聽到對自己的形容詞,就是“奇怪”。
性格奇怪,行為奇怪,整個人都很奇怪。他并不在意別人的評價。
但傅異聞口中的‘奇怪’,不帶貶義,反而帶有探究,令他想要退縮的探究。
那句“求你”,并沒有心理負擔,從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相似的窘境下,他也曾這麽求助過傅異聞。
當時的傅異聞也是如現在這般,毫不猶豫地幫助了他。
明明是兩個世界的、截然不同的人,在某些方面卻相似得過分。
讓盛雪河有時候會錯認為,他們是同一個人。
他很平靜:“是嗎?”
“今天的事,我萬分感謝,”盛雪河推開隐形門,往外走着,“但我餓了。”
“我要去吃飯了。”
傅異聞先是一愣,随後失笑,看着盛雪河不自然地離開。
“是啊,”他在回答盛雪河先前的反問,“你也讓我變得好奇怪。”
盛雪河推開門,撞上顧浪驚訝的眼神:“同桌,你……”
盛雪河斂眸往外走:“我要去吃飯了。”
反常的行為,不算整潔的衣裳,都讓顧浪狐疑。傅異聞拿着空瓶走出,他問:“解決了嗎?是你易感期到了嗎?”
“對。”
“所以我同桌在幫你?就這麽點事,你整得這麽神秘。”
傅異聞回報了一個更加神秘的淺笑,顧浪又追了上來:“剛剛我演技可以吧?我不當演員,都是娛樂圈的損失。”
傅異聞十分捧場:“那麽要考慮下改行嗎?顧大明星。”
提前結束的午休通知來的猝不及防,盛雪河當時正在吃飯,沒注意看手機,等他看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趕到軍訓基地,劉教官沒有問他遲到的理由:“3000罰跑。”
“收到,教官。”盛雪河前往跑道。
但剛結束發情期的Omega,是不适合劇烈運動的,這時的Omega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處于相對虛弱時期。
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傅異聞出聲道:“報告教官,我申請3000米罰跑。”
“你只是助教,為什麽要罰跑?”
“我身為A1區的導生,沒有将集合提前的通知傳達到位,是我的失職。”
傅異聞:“我申請罰跑。”
“準了。”劉教官說。
盛雪河:“你在做什麽?”
“你的情況并不适合運動,也許會暈倒。”傅異聞回答。
“你犯不着這樣,我不會有事。我沒那麽虛弱,更不會暈倒。”
“我也沒那麽虛弱,三千米而已。”
盛雪河噎了噎,對Alpha來說,三千米确實不夠看。
可傅異聞主動申請罰跑,分明是因為他。
“報告!”
“說。”
“A1區司杭,申請分攤盛雪河的3000米罰跑。”司杭往前站了一步,“我只顧着自己完成指令,忘記提醒戰友。”
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盛雪河,錯愕地望來。
司杭不敢與其對視,只是抿唇,耳根發燙,再次重複:“我申請分攤這3000米罰跑。”
“報告!”
“說。”
“A1區廖柯,申請分攤盛雪河的3000米罰跑!”這次站出列的是廖柯。
分攤懲罰的行為像是成了一股潮流,在A1區逐漸彌漫。Alpha們紛紛出列打報告,申請分攤3000米的懲罰。
A1區共30位成員,3000米一分攤,每個人只需要跑100米。
“還挺講義氣,”劉教官反而笑了,“100米太少。如果你們非要分攤,就換個方式。A1全體成員跑1000米熱身,有沒有異議?”
“報告教官,沒有異議!”
于是,盛雪河的3000米罰跑,變成了整個A1區的1000米熱身活動。
有關體能、力量訓練方面項目已經圓滿完成,接下來考驗的,是團隊合作能力。
教官會發布不同的實踐項目來供學生挑選,最後随機匹配隊友。
為了照顧Omega,越是高分的Alpha隊伍,越容易匹配到低分Omega。
這也環節也是帝陽中學獨特的教學環節,學生需要下鄉種地、短期支教……它們擁有一個共同點,學生會體驗到與過往紙醉金迷截然不同的世界。
也有人稱此為“變形記”。
在等待最終隊伍通知時,隊伍散亂地坐在草坪上,盛雪河随便挑了個地方坐下,旁邊圍來一群臉生的學生。
盡管這些學生并不相識,但也很快打成了一片。在盛雪河身邊的娃娃臉女生叫程思雨,是個Omega,剛進學校,就捕獲了大批Alpha青睐。
與程思雨齊名的Omega,是擁有與她截然不同的風格的唐凝。
“唐凝啊?長得還差一點吧,沒你好看。”這位Alpha顯然在讨好程思雨,通過貶低另一位Omega的方式。
“你可拉倒,之前追在唐凝後頭的人不是你啦?”
“那不是之前嗎?之前眼神不好,現在眼神好了。思雨才是最好看的。”
程思雨皺着眉:“我發現你們Alpha真有意思,越不行越自信,追不上就貶低。”
這位追求者顯然沒想到程思雨會這麽不給面子,當即有些尴尬,便轉身與盛雪河搭話:“你們國際院是不是很輕松啊?”
話音剛落,附近的國際生皺眉望來,眼神有些不善。盛雪河算是發現了,這人确實不會說話。
“挺累的。”盛雪河如實回答。
“啊?你們國際院沒有晚自習,課程那麽輕松,還累啊?”Alpha十分驚訝,“你們也太矯情了吧。”
盛雪河看到前方的班長按下身邊一位面帶怒色的Alpha,他說:“我們的作業量很大,需要額外準備presentation。還有,我們的晚自習時間不是用來玩的,我們會上額外的課程。”
“presentation不就是做PPT嗎?有什麽累的。”Alpha不以為意。
前方傳來一道冷笑:“傻逼。”
“你們是不是要考托福啊?你考了嗎?”Alpha問,“多少分啊。”
“119。”
“119分能申請什麽學校?”
“所有學校。”盛雪河的班長抱着假笑而來,替盛雪河回答了這個問題:“托福滿分120,盛同學在口語方面扣了1分,因此他最近準備重新再考,争取拿到滿分的成績。”
“119分?口語扣一分?這……牛逼。”
“不是吧,都119了還要再考啊?是我我就躺平了,119的分數都夠申請國外所有的大學了。盛雪河對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我記得盛雪河從小在國外長大,他為什麽要回國啊?直接在國外申請大學,不是更方便嗎。”
在議論紛紛中,巨大的電子屏上,呈現出不同小組的分組安排。
司杭看到自己的隊友後,第一時間在人群中尋找盛雪河的身影。
盛雪河看到自己的隊友時,眉頭微微皺起,好像覺得有些麻煩。
團隊需要做分工合作,當下面臨的巨大挑戰,是要給出一份完整且合理的日程安排。
小組任務被切割成了不同塊面,分給了組內六人。分別是司杭、楊涵、顧浪、程思雨、唐凝以及盛雪河。
司杭的總成績最高,自動被分配成隊長。
顧浪不想做小組作業,因此應付了事。盛雪河要做的部分在顧浪之前,在看到顧浪發來的PPT後,先是沉默,随後單獨找到對方:“你的部分我幫你做吧,你做的……有點不通暢。但是在最後成果上,得加上我的名字。”
這樣會減低自己的得分,增加盛雪河的得分。顧浪欣然應允,只是加個盛雪河的署名而已,他只求過,不求高分。
在小組彙報當天,盛雪河的方案被徹底駁回了。
“重做。”楊涵掃了盛雪河的PPT幾眼,得出結論,“感覺不對。”
盛雪河問:“哪裏不對?”
“就是感覺不對,”楊涵說,“過程有點亂,沒重點。”
盛雪河打開對應版面:“重點就是關愛留守兒童,具體舉措也寫的很清楚,哪裏不清楚嗎?”
楊涵又說:“太簡單了,沒有檔次。”
“我們需要貼合實際情況,本實踐不是為了讓他們加入我們,而是要融入他們。高檔次的方向,并不适合這次的方案。”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其他小組的目光,楊涵突然發火:“反正就是不對。我是組長的助手,你連我這關都過不去,怎麽讓組長滿意?反正你改就完事了,否則我怎麽和組長交代?”
方案被駁回,盛雪河也沒有生氣,而是坐下來與他讨論:“我找過相關案例,總結過往實踐經驗,這是比較符合現實的一個方案。如果你認為不妥,我需要你點明。”
“抛開現實不談,這個方案……”
“不談現實,那談什麽?”
盛雪河的眉眼驟然變得有些銳利,像是雪亮的刀刃:“我先聲明,我不是在罵你,但你的發言真的太蠢了,完全沒有經過思考。我們是小組作業、團隊合作,為的是拿高分。你認為我的方案有差錯,你可以告訴我,可你含糊其辭丢出個感覺。我給出相應的解釋,你繼續否定我。既然你把你的姿态擺在領導者的身份,我希望你能夠給出方向,讓我朝這個方向修正。你卻讓我抛開現實不談,這讓我感到十分荒唐。”
“不談現實我們談什麽?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是脫離現實的嗎?我真的不是在罵你,我只是不解,希望你能夠給出合理解釋。”
一連串的質問如暴風雪砸來,讓楊涵有些發懵,他根本沒有經過思考,當下面色漲紅,半晌都蹦不出一個字眼來。
像是靜止畫面,所有人都看向這裏,楊涵覺得丢人,咬着牙說:“你現在不冷靜,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讨論。”
“我現在非常冷靜,也迫切地想要解決問題。”盛雪河平靜地看着他,“反而是你,一直不知所雲,給不出合理建議,也拿不出解決方案,卻對我指手畫腳。如果我所在小組是這樣的氛圍,那我只能說,我很失望。”
楊涵求助地看着另外兩位Omega,程思雨和楊涵關系還算好,二人聊得還可以,現在卻沒有表态。
唐凝和楊涵的關系就很一般了,她生得高,氣場極為強大,抱臂看着楊涵:“盛雪河做得挺好,邏輯通順,內容清晰。還找了相關案例,很符合當地情況。你為什麽卡着他不放?”
沒有人幫他也就算了,唐凝居然聯合盛雪河一同欺負他。楊涵心中怒火更盛:“我不管,反正我是助手,我說了算。你必須改,不然我怎麽和組長交代?”
盛雪河的唇線柔和流暢,話語卻強勢冷淡。
“那就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