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聽話
盛雪河幾乎扒着傅異聞,鼻尖在頸間嗅着。
被信息素支配的感覺并不好受,盛雪河是痛苦的,可現在,他連給自己制造痛苦的機會都沒有了。
“抱歉……”盛雪河往後仰着,想離遠一些,“你放開我吧。”
沒有計較盛雪河冒犯的行為,在這種情況下,能夠保持清醒極其不易。
“我們有十分鐘的時間。”傅異聞問,“告訴我,你需要我怎麽做。”
“我需要抑制劑。”
傅異聞并沒有随身攜帶抑制劑的習慣,為避免盛雪河繼續傷害自己,他單手扣住盛雪河的兩只手腕,并壓在盛雪河的頭頂上方。
盛雪河的背後是櫃門,櫃門的把手讓他有些不适,輕微的動彈,讓傅異聞安撫性地湊近。
“我可以放開你,但你不能傷害自己。”
盛雪河想說自己做不到,可被迫遠離Alpha的他渴望靠近,于是違心地點頭。
重獲自由的剎那,盛雪河靠近了傅異聞,距離克制,始終保持着一段間隙。
現在Omega和Alpha的抑制劑都是通用的,顧浪給他發來了一串櫃門碼,顧浪櫃子裏恰好抑制劑。
想要伸手去取,卻看見盛雪河的臉色極其掙紮,紅潮更甚,眼角都被逼出了淚水。
傅異聞這才明白,盛雪河一直在忍,且忍得很辛苦。但他知道,靠近他,盛雪河能夠舒服一些。
于是傅異聞把手放在盛雪河的後腦上,将盛雪河的面頰壓進自己頸側。
“如果我釋放信息素安撫你,一個星期內,你的身上都洗不掉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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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瞞自己是Omega,選擇成為一個Beta,染上Alpha的味道,不會是盛雪河想要的。
Beta是無法被染上任何信息素的。
傅異聞左手按着盛雪河的後腦,防止他磕着,右臂長伸,手指在櫃門上輸入密碼。
盛雪河能夠感受到對方胸腔的震動:“大動脈附近,氣息會比較濃郁,會讓你好受一些嗎?”
許久,傅異聞才聽到頸側傳來的細微應聲。
一針抑制劑并不能解決問題,就在傅異聞猶豫是否要注射第二針的時候,泛粉的指節突然抓住他的手,将第二針注入對方腺體。
依舊不夠。
盛雪河的面頰豔得過分,如果說方才只是單純的透紅,現在便染上帶有蠱惑意味的迷蒙。
漂亮的紅唇一開一合,是在呼吸,通過頻率可以判斷出,他已在失去理智的邊緣。
“都給我,”盛雪河用盡最後清醒的神智,“兩支不夠的。”
現實卻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門口傳來了吵鬧的聲響,像是有人在鬧事。
顧浪流裏流氣的聲音傳了進來:“你們Omega丢的東西,來我們Alpha這裏找?什麽意思,說我們手腳不幹淨?”
“志願者在幫忙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己的首飾落進去了。”
“是Omega的首飾,據說很貴,家族傳承,很有紀念意義。”
“不知道,也許在某個Alpha的櫃子裏,也許在某個更衣室裏。誰知道呢?”
距離十分鐘結束還有2分30秒。
看着前方的人群,顧浪掌心沁出冷汗。
雖不知道傅異聞在裏頭做什麽,他也不知道傅異聞懷中的人是誰,但那個身影很像他的同桌。
他們似乎遇到了麻煩。
顧浪神情不變:“你們自己那裏找過了?”
他們回答:“找過了。都沒有,所以我們才懷疑,也許是在你們這裏。現在正好是午休時間,Alpha都不在。”
“請不要妨礙我們檢查。”
下意識低頭去看懷裏的人,盛雪河已經徹底軟了下去,若是沒有自己,盛雪河一定會攤倒在地上。
盛雪河的呼吸節奏加快,連眼神都帶有別的意味,若有若無的如絲纏繞,幾乎要将他勾進去。
兩支抑制劑無法解決盛雪河的燃眉之急,接下來的注射成了問題。他必須不中斷注射,否則,藥效很有可能會受到影響。
更衣室不安全,門口又有一群人虎視眈眈。
他們好像沒有地方可以躲藏。
這讓傅異聞有些無奈,明明他們并沒有做悖德的事,沒有任何私下往來。
本應該是幹淨到極致的校友關系,偏偏當下二人衣衫淩亂,儀容不整,反倒像是正在被捉奸的一場偷.情。
“顧浪,你一直攔着我們,難道裏面真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顧浪的笑意一下子收斂了起來:“你說這話可就沒意思了,我好聲好氣跟你說不成,非得我發火?”
“檢查?Alpha是偷東西了?還是犯罪了?需要被‘檢查’?”
“我們是尊重Omega,但不代表我們沒底線,沒尊嚴,可以随随便便被搜私人物品。”
“你們可以進來,但,後果自負。”
十分鐘倒計時戛然而止,學生會的人蜂擁而至,進入更衣室後,直奔單人更衣間,以及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門口的顧浪面色陰沉,仿佛真的因這場鬧劇而心懷不滿。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發送消息。
-‘你們離開了嗎?’
更衣室并不能藏人,現在是午休時間,大部分Alpha都在吃飯。因此裏頭空無一人,連帶方才的兩個人影也消失不見。
帶頭的人四處張望,似是狐疑為何裏頭沒有人,徘徊片刻,目光逐漸梭巡于一點——牆角有一雜物間。
看起來不大不小,完全足夠藏進兩個人。
-‘我們在雜物間。’
“什麽聲音?”雜物間裏傳來輕微的碰撞聲,像是有東西落地。
剛落地的心髒被重新抛入半空,仿佛位于過山車最高點向下俯沖,顧浪嗓子眼都提起來了,眼睜睜地看着前方的人離雜物間越來越近。
-‘制造出點動靜。’
顧浪的執行力極強,一腳踹翻旁邊的衣帽架,動靜大到驚天動地。
驟然發瘋的舉動吓到了Omega們,雜物間前的人也停下了腳步。
“真把我們Alpha當小偷了啊?”顧浪向來好說話,風趣幽默,從來沒人知道,原來他發起火來這麽可怕,“差不多得了,沒完沒了了是吧?”
門口再度傳來聲響,帶着許些不耐:“你到底丢了什麽東西?”
顧浪心頭一跳,人怎麽越來越多了?大事不妙。
“我媽送我的項鏈,”楊涵說,“你知道的,它很重要。”
司杭确實知道,發現顧浪也在。詢問查找的進度,得知還剩一個雜物間。
“一個雜物間需要這麽墨跡嗎?”司杭有些不耐煩,“趕緊找,別耽誤我們午休。”
顧浪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帶頭的人和楊涵說了什麽,楊涵先是古怪地看了顧浪一眼,随後将目光緊緊落在雜物間的大門上。
神情自信而又肯定,仿佛确認了,裏頭會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楊涵親自去開的這扇門,雜物間已有些歲月,開門時灰塵漫天溢出,卷入他的鼻腔。
所有人都被嗆得咳嗽,可裏頭空無一人,只有滿地混亂堆積的雜物。
他愕然,直接闖了進去,四下張望。但雜物間太小了,根本藏不住東西。
他不死心,伸手去摸牆壁。
司杭嚴重不耐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們要午休了。”
狹小昏暗的空間放大了感官,二人容易卡入這個狹小的區域,已是不易,因此他們無法避免地貼緊。
雜物間有一個隐形門,這是傅異聞意外發現的。
因為他被盛雪河推到了牆上。
若是說先前的時候,傅異聞還是游刃有餘的,那麽在背後貼上牆壁的剎那,有一瞬間的空白。
盛雪河逼近着他,狀似琉璃的眼眸盛滿掙紮,過近的距離,幾乎叫傅異聞看清粘在一塊的長睫。
随後盛雪河将頭埋進他的頸側,本以為是與先前一樣,靠大動脈附近的氣息來緩解躁動。
下一秒,傅異聞渾身僵硬,真真正正體會到了危機。
隔着薄薄的一層衣物,有熱度在逼近他的腺體。
盛雪河找到了他的腺體。
不僅如此,盛雪河的嘴唇在上頭徘徊、游離,像是在掙紮,是否要隔着衣物,就這麽咬下去。
Omega是無法标記Alpha的,在Alpha沒有主動釋放信息素時,腺體如同尋常的肌膚,并沒有兩樣。
然而當盛雪河的齒關磨在上方,因衣物的阻擋放大了感官,傅異聞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麽愚蠢。
盛雪河想标記他。
怎麽可能?Omega怎麽能标記Alpha。
被推開後的盛雪河顯然有所不滿,強硬地按着他的肩膀,再度找準他的腺體。
哪怕是隔着衣物,也讓傅異聞無法忍耐這樣的觸碰。
情急之下,傅異聞發現身後的牆壁在晃動,這是隐形門。
他們需要打開這扇門,但開門的動作會帶着地面雜物發出聲音,這也是傅異聞讓顧浪制造出動靜的原因。
在顧浪“發瘋”的瞬間,傅異聞迅速打開這扇門,把盛雪河一起撈了進去。
身前的人體溫到達一個驚人的程度,傅異聞毫不懷疑,若是放任對方這麽下去,對方很有可能會承受不住,從而産生永久性的負面傷害。
并且,他也很有可能會因盛雪河的失态,被強行單方面标記。
太荒唐了……
Alpha怎麽會被Omega單方面強行标記?
“信息素會漏嗎?”如果盛雪河的信息素會溢出去,那麽他們的躲躲藏藏毫無意義。
并且,門口的人會浩浩蕩蕩地闖進來,将他們此刻的行為揭露于衆。盡管他們沒有任何逾越,也會被釘上恥辱的标簽。
像是稍微清醒了一些,盛雪河有些含糊:“不會,我貼了很多層。”
外頭的動靜依舊在響,似是在争吵,打開雜物間的計劃被暫且擱置。
“你忍一分鐘,不要發出聲音,好嗎?”這個劑量需要緩慢注射,過急的注射,盛雪河會承受不住的。
“我……盡量。”意識在清醒與混亂中拉扯,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并不好受。
傅異聞迅速拿起抑制劑,同時将左手放在盛雪河的唇前。
“如果忍不住,就咬我。”前方的腦袋微微偏轉,是在躲他的手。傅異聞無奈,将指縫強硬地卡進盛雪河的唇縫中,“不要傷害自己。”
傅異聞像是與盛雪河接通了精神上的線路,知曉盛雪河此刻的掙紮與糾結。
盛雪河不想麻煩別人,卻不得不麻煩別人;不想給別人帶來傷害,所以就傷害自己。
明明渴望,卻因為內心的驕傲或顧慮,故意表現得不在意,讓人産生一種不敢靠近的疏遠感,錯認為他冷漠。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一時的停頓,讓盛雪河誤以為傅異聞沒有找準自己的腺體,大腦遲鈍的他,忘記了傅異聞是高階Alpha,尋找腺體更是Alpha的強項。
提起渾身的力氣擡起手臂,泛粉的手指穿過頸側,到達後方的腺體所在地。
“這裏,”他說,“是我的腺體。”
先是怔然,随後是失笑。
盛雪河像是不到自己的舉動多具有情.色意味,帶着明晃晃的示意。
這個動作等同于邀請Alpha,來品嘗自己的腺體。
‘趕緊找,別耽誤我們午休。’
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等會兒Alpha會更多,他們更難以抽.身逃離。
他們不可能一直呆在這個狹小的密室裏。
“我要開始了。”傅異聞的聲音很輕,“也許會很疼。”
随着劑量增加,疼痛也是指數型增長。
盛雪河也确實忍不住這刺激,但他沒有咬傅異聞的手指,而是選擇克制。
但疼痛帶來的本能反應,是無法控制的。
傅異聞的右手在穩定注射抑制劑,同時觀察對方反應,一旦對方表現出無法忍耐的征兆,他就會停止注射。
然而意料之中的激烈反應沒有出現,盛雪河極擅長于忍耐,并沒有咬下他的手指,來緩解自己的疼痛。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指節附近的牙關在摩擦,因為猶豫不決,害怕咬傷他,反而像是在舔。
舌頭不斷觸碰,唇瓣在開合。不像是在止疼,更像是在取悅他的手掌。
最近本不是傅異聞的易感期,更不是他的躁動期,他卻感到自己血液仿佛在加快,體溫随着稀薄的空間上升,就好像,他被強制提前了易感期。
事實上并沒有,傅異聞深知自己的身體情況,眼神依舊清明,右手的注射動作也絲毫不受幹擾。
卻也不是完全不受幹擾。
傅異聞并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老好人,若是有人需要幫忙,他樂意相助。
如同一開始的盛雪河,他會幫忙喊救護車,并目送他上救護車。僅此而已。
而不是同對方呆在這個小到只能前胸貼後背的暗門裏,任由對方拉下衣衫,為他指明自己的腺體。
‘我們要午休了。’
人群褪去,嘈雜的環境回歸安寧。
手指旁的肌膚的鮮豔程度逐漸褪去,傅異聞控制着劑量,最後停止注射。
沒有選擇聽從盛雪河的要求,将所有抑制劑注射進去,通過傅異聞的精準控制,他只注射了四支,将傷害降到最低。
雖說現在的抑制劑都是AO通用的,但Omega體質較為脆弱,最好還是用溫和款的Omega專屬抑制劑。
顧浪準備的抑制劑自然是上品,但他是Alpha。
再加上,特殊情況下,1-2支抑制劑才是正常劑量。然而2支抑制劑,對盛雪河如同杯水車薪。
這說明盛雪河身上有着極強的抗藥性,在此之前,他時常注射大量抑制劑,來抑制自己難熬的發情期。
即使傅異聞不是Omega,卻也知道,這對Omega的身體傷害極大。
盛雪河一手虛扶牆,一手抓着傅異聞的手腕,這也讓他的受力點都在傅異聞的身上。
這裏的空間确實有些小了,小到傅異聞都感到有些悶熱,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還在盛雪河那裏,想要将其抽走。
并不明亮的環境下,反射着傅異聞指尖上的微光,盛雪河盯凝片刻,也許是還沒有清醒,竟伸出舌尖,将上頭的盈潤勾掉了。
傅異聞如同雕塑凝在原地,盛雪河精神恍惚,尚未發覺自己的失禮。但對方的變化讓他第一時間習慣性道歉:“抱歉,我……”
傅異聞說:“還有。”
“沒擦幹淨。”
對方的語氣有些不明,現在的盛雪河難以體會其中深意。
發情期如潮退般慢慢散去,藥效的發揮需要循序漸進。但在危機關頭,身邊人的陪伴,讓他産生了眷戀與依賴,因此他願意無條件服從對方的指令。
盛雪河覺得這樣很奇怪,又說不清哪裏奇怪,就好像,他們不應該以這樣的方式呆在這裏。
不等他想出所以然,就重新低下頭,順從地按照方才的方式,慢慢用唇擦拭。
傅異聞似乎真的遇到了‘麻煩’。
這樣的麻煩更多來自精神,像是心頭卡入一條細線,動彈拉扯都很難熬。
雖然盛雪河在幫他擦拭,但并未讓他變得幹爽,反而讓他愈發潮濕,這樣的熱氣不僅凝聚在手指。
他的聲音有些低,又有些莫名不滿:“你是笨蛋嗎?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怎麽可以一點防備都沒有,他可是Alpha。
盛雪河聽到這話,慢慢地擡起頭,弱光照亮他半側過來的面頰,眼睫濕漉漉的結成塊,霧霭沉沉的眼,令他看起來有些微醺的醉意。
他就這麽看着自己,聽話乖巧,有些懵懂,又有些好奇,仿佛在問——不是你讓我這樣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