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送你一封萬字信
01
當我用一個女性最真實，篤定的視角，去告訴你，我什麽也沒說。
你信嗎？
我看着他那行潦草急促的筆體，握筆的手抖的神經在跳，佟年麟懷疑我把他和王薪越表白的事傳出去，我用指甲狠狠扣自己的手心，但淚水卻覆蓋了整世界，原來他早就知道我知道了這件事。
但是我，沒傳，我極為肯定的在紙上狠狠的，一筆一畫的，力度重到筆尖都已經陷入一半的水晶板墊裏。
“我沒傳。”
“行行行，”佟年麟接過紙，我盯着他的眼睛，從未有過的憤怒，不甘，遺憾，可悲交織在一起而他的眼裏卻湧出一潭我從未見過的柔水。
從我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他身後生長的樹，違背了萬有引力倒流到天上。
可我現在真想幹碎玻璃，一個縱身跳下去，一了白了，結束這場可悲的鬧劇。
我已經想象到我在佟年麟眼裏的形象一點點崩塌，就像白漁村裏的中年婦女，拎着菜刀菜板罵街罵出藝術。
02
他說他真的喜歡王薪越。
可我也是真的喜歡你。
而佟年麟和我一樣，不敢。
我們又都像冬眠動物懼怕陽光，同時又向往黑暗。
我說:“沒關系，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說:“你努力了，她自然就喜歡你。”
我說:“喜歡并不可恥，如果連愛都需要回避，我們的出生也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可我，并不想說這些，我硬裝出一幅看淡了的态度和佟年麟讨論王薪越的問題。
可他從來沒提到我，沒有。他以為他的道歉可以讓我們繞來繞去的糾隔，剪斷，最後煙消雲散。
可是，我并不認為。
姻緣也好，孽緣也罷，纏了一段莫名的緣，誰也逃不開。
樸遇清後來和我說過，有一次佟年麟問她江妍是不是還喜歡自己，樸遇清和他說不知道。
∥
我們都很會演戲，在一天15個小時近距離學習之中，我們從不露真情，我笑呵呵的和他閑聊，和他一次又一次意外的對視，漆黑的瞳孔是夜裏的井。
就像初戀悸動的心髒，可現在只剩下悲傷。
我承認在我前半生看過所有的校園 BE文之中，哪篇都沒有我親身經歷的 BE。
“我說我喜歡上了我同桌，但他喜歡我的朋友。”
就好像劇本殺複盤的過程中，所有內幕，真相擺在明面，可我卻無法贏得最後的勝利。
是在暗戀中不經意追随你的身影，是夏日的汽水，是媚明媚的笑，是我那醜陋的身軀，是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不是我，是一封永遠送不到你手裏的信。
03
在我表白的一個月之後，我給佟年麟寫了一封信
04
送你一封萬字字條
展信佳:
原諒我的不善言辭，我說話磕磕絆絆，北方冬天的雨也湊不出我對你說的一句話。
我也不知道我應該和你說什麽，像那天我神志不清的給你發了話。前言不搭後語。
空白又無力的文字盛不住我搖搖晃晃的心。于是，我念晴冬的豐年，孔母的夢。
紅繩，只是我提筆時的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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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許我見過你喜歡的人很美，美到我也快陷進她的眼睛裏，江南水鄉美人的溫婉，柔情茵蘊在蒸出的水汽中，可我。
只聽見一陣狂風卷起我的身體。
我不美，也的上是醜陋。
初冬蕭條的柳，萬千遲來的春風都滋養不出一朵初春的嫩芽。
我是東北落後鐵材的粗曠，霧蒙蒙的廢棄工廠反映不出當年的輝煌。
可是我滿口髒活，我其貌不揚，我無可救藥，我被困在焦燥狂怒的鐵籠裏數十年
我像卧冬的蟲，蜇伏在溫暖的大地之下，你僅僅是路過的一只地鼠
于是，我想做了一整個冬天關于黑暗地下的夢。
我說你要自信不自卑，自強不懦弱。
可我也沒有辦法做到，如果沿着我差錯位的骨縫，未愈合的傷痕，你可能會窺裏我的一生悲涼
無可奈何，我不知所望。
我沒法和你講我的傷痛，一條碧綠的河，淌過除了我的春天。
我承認自卑可能殺死我，沒有人可以跳過五官看三觀，我有熊一樣的後背，積滿餘肉的腿。
夏天直射的陽光又讓我無處可逃。
但我又落得一身病，喋喋不休的長舌婦可能是我的前世。
今生又只能窩躲在書本後，偷望窗外被你稱做桃花的柳。
∥
我說我心下裝不下半點惱人的事，我極富有想象力，我忘不掉我經歷的一切。
北方的春天常常來的遲一個月，我體內發黴的情緒在陽光下也蒸發不盡。
我灑脫，無憂，我直球，我本以為自己可以走的一身輕。
但，不是
是你。
我想的婉轉流芳，你又了解不去，可以稱我多愁善感，狡兔三窟。
你喜歡直來直去。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看懂。
但我恨你。
我恨你沒有人性的欲念，我恨你的張口就來。
我恨你沒有勇氣去直視我的眼睛，我恨你的心，為何可以裝下天地萬物。
當然，我也恨我自己。
在情書之間選擇了最晦澀難懂的語言。
為什麽提筆想到情、便覺的卑劣、惡心。
可我本真如此，無才無德，寫得一手爛寫，你當真是萬字書只不過是千字信。
一筆一畫托不住我的恨，愛，可悲，遺憾。
于是，突然回到了最開始，你我都又不懂得如何相處，我也不願再留寫空口字條。
你講你是晴冬中向往溫暖岩漿的地鼠，孤避，社恐。
我講我是寒冬中蜇伏的蟬見過六年的黑暗才把聒躁留給盛夏。
我又不值一提，六個月的聒躁被悲秋吹走。
∥
我不再肯向你說些什麽，情.愛欲恨都與我無關
我可以做為一直在臺下為你鼓掌的觀衆。
因為我無法讓你看我一眼，你的主角不是我，是她。
但我不恨.我只憾.于是.我可以再一次蜇伏數十年。
不是為你，是為我。
我自私，我無愛，我只肯等。
我想送你一封永遠送不到你手裏的信。
不是情書，不是長信。
是我的告白信
告白自己的一生
—2023.5.17
寄信人:江妍
收信人: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