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念晴冬的豐年
二.
01
白漁市的天氣稍微變暖了一點,座位也從靠窗一排調回靠牆一排,旦我出去上衛生間都需要佟年麟幫我讓出地方。
但位置有限,我又腰粗腿粗屁服大,有幾次沒過去幹脆把他的椅子連人擡起來,最後給佟年麟看傻了。
沉默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像你這樣的以後還準願意娶你?”
我先一怔.之後破口大罵:“你傻逼吧,我又沒讓你娶,關你屁事?”接着擡腿又給他一腳。
佟年麟這才乖乖閉嘴。
可等我回過頭來發現自己因為這麽一句話而氣成這樣,又覺的不可思議。
我在在意什麽?
我懷疑的去看被我罵沉默的佟年麟,想了半天又補了一句。
“你不能光棍一輩子吧。”
後來,樸遇清在上微機課的時候把我攔下。
她問我:“江妍,你是不是喜歡佟年麟?”
02
我說我喜歡佟年麟。
可我連自己說的話都不信,什麽時候開始的連我都不知道,坐在他旁邊安心的想睡覺,他身上有一股幹幹淨淨的香味。
甚至有一段時間給他的備注叫“巨型安眠藥”。
“我喜歡他?”
“你自己都不知道?”樸遇清有點無語,“我發現你和他笑的時候才是真心的笑。”
“我沒發現,我可能是沒心沒肺。”
∥
但有時候,我應該照一照鏡子,水桶粗的腰,大象一樣的腿,熊一樣寬厚的後背,看似可以頂起一片天。
我生的潦草,性情又暴躁。
我說我不喜歡佟年麟。
樸遇清也不信。
我刻意去回避這個對于我來說敏感又多疑的問題。
青春期的孩子對情,愛的渴望熱烈的燥動在班裏醞釀,眉目傳情,暗送秋波。
可我只想逃離我解釋不清坐在佟年麟身旁的安心,心髒每一次的悸動。
我恐懼,我喜歡上他。
因為,我的自卑。
既使我現在擁有穩定的工作,令人羨慕的年紀,但每一次想起自己的十六七歲,都會因為“我”而感到可恥。
肥胖的餘肉會在走路的時候摩擦發紅,雙腿平攤在椅子上粗壯的大腿讓我下意識踮起腳。
可佟年麟瘦的手臂細長,手指骨節分明,縮在一起像貓一樣小巧。
我幾乎可以裝下兩個他,
但卻裝不下一個真實的我。
03
窗外的野樹抽枝了.千萬遲來的春風滋養出一根嫩芽,可佟年麟說它像桃花。
“像桃花?哪看出來的?”
我歪頭扭向窗外。
“有點像冬天的桃樹。”
一個蕭條待死,一個春意盎然。
我是在這顆野樹下把孫柏何給打的。
孫柏何和一個女生處對象,弄得整個班沸沸揚揚,上周不知道什麽原因這個事傳到班主任耳朵裏,結果停了兩周晚自習。
他以為是我傳給老師的,因為他看見我經常找老師談話。
可我只是去了解文科的現狀。
放學的時候孫柏何把我堵在門口,他大吼:“你他媽想死啊!”
我擡頭,對上孫柏何那張充滿怨氣的臉。
我認為我是灌滿汽油的炸藥,我不需要打火機,我只需要一點點火星就能引爆。
于是我指着孫柏何那張瞎逼逼的臭嘴把我畢生學過最難聽的話嗎出來。
但正罵到一半,我發現佟年麟站在過道裏,我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只能用餘光掃個大概。
頓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慌倒扣在我頭下,強烈的心跳聲又不得不讓我結束這場鬧劇。
“我他媽告訴你,你有能耐就和我明天幹一仗,沒能耐就把那張破嘴閉上。”
我幾乎是匆忙的奪框而出,以一個逃跑者的姿态逃離孫柏何,準确來說應該是孫柏何和佟年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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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孫伯何給打了,我在野樹下先給他一把掌,之後擡腳拽在他肚子上。
“我焯你媽。”
我發瘋一樣去用腳踢他。
最後還是佟年麟從教學樓走出來把我們拉開,他看起來很着急,額頭上滿了一層汗珠。拼命擋住孫柏何不讓他還手。
我滿腹的怒氣對上他眼睛之後完全被深井的水澆滅。
一股愧疚,憤怒,自卑,嫌惡的情緒混合在一起。
我望着佟年麟的瞳孔,我想望穿秋火,可裏面只有一口深井,波瀾不驚。
最後,我崩潰的蹲在地上痛哭,直到教務處的人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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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語文老師說的話:
“每個人都有劣根性,這是人生而無法避免的。”
我的劣根性深刻進我的骨縫裏,一刀一刀在我的肋骨留下痕跡。
佟年麟被卷入這場糾紛,由于挑事人是孫柏何,又因為野樹那片沒有攝影頭,我和佟年麟被停了兩一周自習。
孫柏何被停三周。
可我無論再怎麽向班主任解釋這個事和終年一點關系也沒有,但老師對于一個1米58的女生把一個1米7的男生打成這樣産生懷疑。
班主任把佟年麟先留下,之後讓我先回家。
我背着書包站在走廊裏,但滿腦子空蕩蕩。
我怎麽把佟年麟拉下水了?我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巴掌。
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可可惡,該死。
我我不敢回家,像個流浪漢一樣蹲在門口。
04
今天的天是霧霭霭,大霧充滿了整個學校。
我站在走廊窗邊親眼看見佟年麟紅着眼圈從辦公室出來。
“他問你啥了?”我見他目光躲閃,可他卻倚在牆角裏想對我笑,但扯了半天嘴角也沒成功。
“問我孫柏何是不是江妍打的。”
我一怔,神色變的緊張,下意識擡頭盯上他的眼睛。
我堅毅,我無畏,就像好久之前我翻過了他的眼睛一樣,我的呼吸與心跳變的急促。手心也不斷浸出汗水,我就這樣無比信任的直視那口井,我看見那尾金色福魚在躍動。
“我說,“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但還是朝我咧開嘴角。
“孫柏何,是我打的。”
∥
那天放學,我邊流着淚吸着空氣中的霧霾邊罵佟年麟。
“你他媽是不是傻,那人本來就我打的關你屁事?你摻乎什麽?嫌罰的還不夠?”佟年麟被我罵的不敢開口,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到了學校門口,才告訴我。
“如果我說是你打的,你一定會被停兩周,如果說是我打的,一人一周。”
“沒有啥大事,我當好人當慣了。”
“我也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告訴我你是哪樣的人?
我強忍着淚水看着佟年麟瘦小又單薄的身影被淡淡的薄霧吞噬,可我也想讓他在我心裏消失,可我辦不到。
柔軟的,暖昧的蛛網将我那陋的身軀包裹成層,屬于青春最美好的東西在我手裏慢慢殆盡。
北方的春三月,在我的轉身和回望中末冬殘留的積雪也化作一灘春水,而我只能用我空蕩的又僅剩的一腔筆墨來盛托出我幹涸的河岸,還破損的皮囊。
以及我一顆持久跳動的心髒
05
我聽見一陣狂風,撕裂我的身體,潮濕陰郁在我骨髓裏瘋長。
我念晴冬的豐年,
我念孔母的夢,
紅繩只是我提筆時的不絕。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