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現在有一個問題,既然假周然用真周然的屍體金蟬脫殼了,那他究竟脫去哪裏了呢?”◎
兩人并肩走出了游泳池, 沿着來時的路往休閑廳走去。
折射散落在海水中的陽光,隐隐綽綽地披散着兩人身上。
波瀾壯闊的大海在玻璃牆外展開,絢麗的魚群在湛藍的海水中整齊劃一地回旋游弋, 就像一股活生生的飓風。
看着自由的它們, 解憶覺得玻璃牆內的生物才是被觀賞的那一方。
事實上,他們比動物園裏被觀賞的動物更不如,他們甚至朝不保夕, 每天都面臨着死亡的威脅。
那個幕後之人,在看不見的地方,興趣盎然地欣賞他們的掙紮和絕望。
這個人, 同時具備聰明, 缜密, 冷酷的特質。他親手織出的這張陰謀之網, 密不透風, 完美無缺。
既然他的計劃如此完美, 唐柏若是如何在這場陰謀裏活下來的?
解憶擡頭往玻璃牆外看去,在那璀璨明麗的海景之上,烏雲似乎在逐漸靠近這片海域, 海平面上的光線昏昏沉沉, 黑暗正在侵蝕這片海域。
目前為止,僅剩七個幸存者。
其中就有兩個兇手,一個幕後黑手的幫手。
剩下四個目前沒有參與犯罪的人, 有一個因為毒瘾發作,和廢人無異。
嚴格來說, 狼與羊的比例, 現在是三比三。
一着不慎, 滿盤皆輸。
推開休閑廳的門, 幸存者都在。就連最頑固的高山遙也不鬧着要分開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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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許久才回來的兩人,高山遙率先發問:“你們去哪兒了?”
“泳池。”原野說,“有件事,需要你們确認。”
“我也去嗎?”唐柏若問。
原野走到拴住馮小米的地方,解下沙發腳上的細麻繩,強行将軟成一灘爛泥的馮小米提拉了起來。
“一起去吧。”
高山寒暫時取得了輪椅的使用權。
七人再次回到泳池,高山遙一聞到臭味就皺着眉掩住了口鼻。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要我們确認什麽?”宗相宜問。
原野将他們帶入停放屍體的更衣室。
“你們都來辨認一下,面具下的人是誰。”
“不就是周然嗎?辨認什麽?”高山遙不耐煩道。
“真的是‘周然’嗎?”原野說。
高山遙看了一眼原野,目光接着往屍體上快速一瞥。
他想說這不是周然是誰,但眼神緊接着就轉了回去,緊緊盯着屍體腫脹變形的面部,目不轉睛地看着。
“……周然的下巴好像沒這麽方?”他不太确定地說。
“你還記得水中維納斯的周然長什麽樣嗎?”解憶問正在觀察屍體模樣的唐柏若。
唐柏若頓了頓,開口道:
“即便考慮到泡漲的影響,屍體的下颌角和周然的下颌角也不太一樣。”
唐柏若和高山遙,都無法肯定屍體的身份。
原野正想叫他們好好想想,馮小米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麻、麻煩……”馮小米哆哆嗦嗦地開口了,“你們看他手、手掌,有沒有黑痣一樣的東西……那是高一那年,陳皮拿鉛筆戳的,筆芯斷在周、周然手裏,就留下了那個黑、黑痣……”
“左手右手?”原野蹲在屍體旁。
“右、右手……”
原野翻開屍體的右手一看,果然在手心靠邊的位置上找到了一個黑點。
那黑點是生長在皮膚之下的,并非普通的黑痣,符合馮小米所說,鉛筆芯在皮膚裏斷裂然後愈合的線索。
“這不是說明,屍體就是周然嗎?”宗相宜松了口氣。
“你确定出現在同學會上的周然,和你們4班的同學周然,是同一個人嗎?”原野說。
宗相宜愣住了。
其他人,陸陸續續反應過來。
“你是說,有人假扮了周然的身份?”高山遙的目光再次投向面目全非的屍體,“這才是真正的周然?那假扮他的人……”
“大概率就是将我們困在這裏的幕後黑手。”原野說。
解憶看向一直盯着屍體沒有說話的高山寒:“這件事,你知道嗎?”
“哪件?偵探X假扮周然潛入我們之間?”高山寒說:“我不知道。”
高山遙面露怒色,剛要威吓高山寒說老實話,高山寒冷漠的目光對上他憤怒的眼神,再一次說道:
“我真的不知道……信不信随你。”
原野起身走向一旁的盥洗臺,用清水沖刷雙手。
“現在有一個問題,既然假周然用真周然的屍體金蟬脫殼了,那他究竟脫去哪裏了呢?”他說。
原野扔出的這個問題,讓衆人面面相觑地對視着。
目前已知的唯一出口就是需要刷識別卡的電梯,然而走廊清理出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多次搜索整個水下一層,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士。顯然,假周然在電梯走廊清理出來之前,就已經成功脫身。
這意味着,水下一層的确藏有別的出口。
會在什麽地方?
“可能在倉庫嗎?”解憶說。
“開什麽玩笑,殺了人藏到泳池裏,然後又轉移到倉庫?”高山遙充滿鄙夷地開口,“這中間隔着個廚房,難道兇手渾身濕漉漉經過的時候,在廚房準備食物的你們什麽都沒注意到?”
“連你高山遙都明白的道理,兇手會不明白嗎?”解憶說。
“你——”
解憶環視着更衣室內無數的儲物櫃。
“對于兇手來說,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将離開時的秘密通道設立在泳池房內。”
假周然根本不必殺人,所以也不需要準備殺人的時間。
從套房區域離開後,他直接來到泳池,将提前準備好的屍體固定在池底,然後利用某個秘密通道,離開水下一層。
對他來說,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直接從泳池房離開。
唐柏若後退了一步,和她一樣目光掃視過整個空間。原野推開愣在原地的高山遙,挨個檢查可能存在密道的牆壁。
宗相宜不知所措,将位置讓給衆人,倒退出了更衣室。
高山寒冷眼看着搜尋密道的解憶和原野。
整個更衣室再次受到搜查,然而,找遍了所有空間,解憶和原野都沒有找到進一步的線索。
“兇手不會将秘密出口設在途徑廚房的地方,但也不代表不會設在其他地方。”高山遙抓住時機,發出嘲諷,“依我看,故意用建築廢渣堵起來的電梯走廊也很可疑。”
“阿遙說得也要道理。”宗相宜說,“泳池房附近的幾處地方也很可疑。”
“這裏是發現屍體的地方,第一個就要遭掘地三尺的搜查,我不認為兇手會蠢到把秘密出口設在這裏。”高山遙說,“反正我要去隔壁看看,有誰願意和我一起?”
“我。”宗相宜忙說。
“我……不去。”馮小米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說。
“你呢?”高山遙略過高山寒,看向沉默不語的唐柏若。
唐柏若的目光正望着更衣室外,聞言收回目光,打量了一下雙方的人數,說:“走吧。”
宗相宜面露不悅,但高山遙就在面前,她也不敢說出異議。
“不行。”
解憶幫她說出了不敢說的話。
唐柏若和高山遙都十分驚訝地看了過來。
解憶當然不可能說出真正的原因:她不能放任一只羊進入可能的狼群裏。
現在的她,就好像實際置身于那道著名的腦筋急轉彎,一只狼和一只羊和一籃白菜要過橋,獵人不在的時候,狼會吃羊,羊會吃白菜,而獵人一次只能運一樣過橋。
如何才能将所有東西安全運送過橋?
“你們走了,我和原野又在調查泳池房,誰來看管馮小米和高山寒?”解憶說。
這個理由不是很充分,但至少難以反駁。
原野明白她的顧慮,幫着說道:“先把泳池房調查清楚了,再去旁邊調查也不遲。人多力量大,不要分散開了。”
在已經死了三個人的情況下,高山遙的叛逆收斂了很多。
“……搞快點,別浪費時間。”他不樂意道。
解憶和原野加速搜查完不大的更衣室。
更衣室裏沒有發現,他們招呼着其他人,将泳池房的所有牆壁都摸了一遍——不存在什麽暗門密道,門後都是實心牆。
牆壁查過了,原野和解憶不肯洩氣,接着檢查天花板和大理石地板。
唐柏若東看看,西看看,也在檢查可疑的地方。
高山遙罵罵咧咧的,踩在凳子上,用撿來的掃把頭戳着天花板檢查是否有中空的地方。宗相宜在一旁緊張地扶着凳子,生怕高山遙不慎跌落。
高山寒冷冷看着他們忙前忙後。
“高、高山寒……你和你弟弟有仇,找他報仇就行了,為什麽要把我、我們也一起帶進來?”馮小米撓着手臂,枯瘦發青的臉龐定定對着輪椅上的高山寒,“要不我幫、幫你,把他殺了,你只把我放、放出去得了?”
“實、實在不行,你給我吸一口……我一、一樣幫你把高山遙殺了……”馮小米嘿嘿笑着,偏執陰暗的眼神緊緊盯着高山寒腳下,“別、別看我這樣……我也能殺人的……”
高山寒聞若未聞,将馮小米當空氣對待。
對他來說,除了高山遙以外,其他人都只是這場盛大的舞臺劇上的小小配菜。
“別白費力氣了。”高山寒開口道。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泳池房裏震蕩回響。
“你怎麽知道是白費力氣?”原野說,“你知道秘密出口設立在什麽地方?”
“……油鹽不進,随你們便。”
高山寒冷笑一聲,在輪椅上合上了眼。
衆人檢查完天花板和地板,都沒有發現異常。
解憶眉頭緊皺,不認為兇手會将秘密出口設立在其他更危險的地方,但高山遙不斷催促,他們也只能暫時離開泳池房。
在高山遙高度懷疑的電梯走廊,衆人翻找着已經移動過一次的建築廢渣,尋找着可能的蛛絲馬跡。
同樣一無所獲。
氣急敗壞的高山遙砰砰兩腳踢在閃亮鑒人的電梯壁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除了泳池房和就在隔壁的電梯走廊,秘密出口還可能設置在什麽地方呢?
如果她是兇手,她會設置在什麽地方?
解憶冥思苦想的時候,偶然擡頭,原野站在玻璃牆前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定定地望着窗外無聲搖曳的海波,神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