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徹查(已修) 他忍下口中湧起的鮮血,……
崇德帝還看到杜浮亭獨自坐在院中, 給小娃娃縫制小衣、做可愛的虎頭鞋,神色再是溫柔不過,她很是期盼腹中孩子出生。
他忍下口中湧起的鮮血, 忍着猶如親臨夢境的苦楚,死死盯着拿着針線,眉宇舒緩輕松的婦人, 與她那時最後在宮裏,虛弱蒼白的面色, 與黯淡無光的眼眸形成了劇烈的對比。
而那婦人忽而擡頭朝崇德帝的方向, 向他勾勒出抹淺笑, 崇德帝下意識的感覺到慌亂, 似乎她能看到自己, 他還沒有做好那個準備,結果下刻就打破了他的想法, 因為婦人把繡籃放在旁邊,挺着肚子起身直接略過他, 走向剛剛回來的男人:“今兒怎麽比往常回得晚了些?”
“安排回江南的事,等你生下孩子, 我們一塊回江南、回瑤州, 京城這邊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是以要處理的事很多。”謝玉語氣說得極為輕松, 似乎只等着她懷裏的孩子落地。
崇德帝再想起那場做過的雨夜的夢,若是那件事是發生在之後, 那他們注定無法安然回到江南。
可轉念想到,杜浮亭竟為了謝玉不惜下跪求他,崇德帝心裏便浮起煞氣,滿嘴都是苦澀之味, 可任由他怎麽折騰,那兩人始終都看不見他,哪怕是他站在他們面前。
明明謝玉才是插足的人,那是那卑鄙無恥之徒,如今崇德帝站在兩人之外,反倒顯得他可笑至極,尤其是在帝王看着杜浮亭紅潤的面色時,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杜浮亭是真的棄他于不顧,如今她眼底多溫柔,便證明着她對如今的生活多滿意。
謝玉拿出根銀簪,連同一把長命鎖,正是按照杜浮亭先前描的花樣,他叫師傅加急打造,如今打出來他便特地拿了回來。
謝玉指尖微動,擡手将杜浮亭腦後簪子取下,杜浮亭擡眸愣了下,傻乎乎地看着謝玉,引得謝玉輕笑。
他把長命鎖交到杜浮亭手裏,右手拿着新帶回的銀簪,道:“我替你将這個簪子簪上。”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忍不住感嘆聲好一對鹣鲽情深的夫妻,嫉妒不斷在崇德帝心裏發酵,生成參天大樹,想到原是情深看着他的眼神,最終都落到另一個男人身上,他就憤怒得恨不得将謝玉碎屍萬段。
崇德帝已經忘記自己如今身處夢境,他自虐般的看着兩人。
謝玉攥住婦人的手,低聲寬慰婦人,說自己要出趟遠門,或許此行有兇險,不過他已經安排好後續,“哪怕我遇到不測,等你平安生下孩子,也會有人護送你與孩子安全回江南。”
他親耳聽到婦人叮囑謝玉:“你凡事都要小心謹慎。”話音稍微頓了頓,崇德帝有種不好的感覺,果然婦人接下就道:“若你能平安歸來,那我們便成親吧。”
“杜浮亭!你不能嫁給他!”崇德帝渾身看着笑意盈盈,眸含秋水的婦人,明知道她看見自己,還是試圖去觸碰她,低啞的嗓音朝她喊。
可是回應崇德帝的只有謝玉逐漸上揚的唇角,和抑制不住的大笑,他将杜浮亭環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以為……我會要等一輩子,我做好了等一輩子的準備,往後餘生我都可以陪着你。”
聽着謝玉的承諾,崇德帝心裏的野獸在發狂,而龍榻上的男人已經将自己的唇角咬破,忽然間風吹過,他登時清醒,氣急攻心之下,扶着床沿吐出口鮮血。
“暗三、暗七!你們給朕徹查謝玉,查銀枝巷第三十六戶住的是誰。”他說這話的時候,指尖捏着床榻便已經用力到泛白,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吩咐,若那夢境是真的,他不知道自己會如何瘋狂。
想到夢裏所見到的一切,崇德帝眉間隐含着不容錯認的煞氣,他不信鬼神、不信前世今生之說,可都說夢有警示之用,他如今就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如此。
倘若謝玉真的背叛了他,那他絕對不要允許杜浮亭嫁給謝玉,她不能就這麽抛下他不管。
誰都可以棄他不顧,唯獨杜浮亭不行。
崇德帝沾了血的唇角噙着抹淺笑,染着血的薄唇危險而誘人,眼眸跳動的光澤,像是淬了毒利刃閃着的劍光,危險不已。
此刻杜浮亭正給小娃娃做虎頭鞋,她還不知道崇德帝僅因一場夢就開始調查她,或許那場有關她與謝玉的夢,是壓倒崇德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個虎頭鞋怎麽樣?”杜浮亭在完成虎頭鞋最後一步,把鞋子放在自己掌心,她的手本就偏小,如今虎頭鞋落在她掌心,更是小小的,看着怪可愛的。
紅珠掃了眼就道:“好看,夫人做的都好看。”
如今她跟着改口夫人,沒再喚杜浮亭姑娘,也開始操心起杜浮亭的飲食起居,這些都是她拿手的東西,真正适應也不過兩三日時間。
未央不知從哪兒冒出,瞅了眼慣會拍馬屁的紅珠,朗聲回了句:“幸好她尚且還有自知之明,若是意志稍顯不堅定,你這些讒言該迷得人找不着門了。”
紅珠不甘示弱地回擊:“總比過有人說話帶刺,故意紮人心好。”
最初她見杜浮亭身邊竟然跟着男人,還有些錯愕和不解,後面知道是姑娘家,倒也就放心了。只是相處一段時日後,她才曉得自己放心太早。未央這張嘴就是不饒人,她家姑娘會慣着未央,可是她才不會慣着,兩人便時不時的拌嘴吵架。
兩人又開始吵吵鬧鬧,每隔兩三日就能吵上一番。
在杜家大家都覺得她應該靜心養病,在宮裏宮人處處謹守規矩,杜浮亭身邊幾乎沒有這種吵鬧的時候,是以如今不僅不覺得這樣的吵鬧煩,反而感覺院裏添了不少生氣。
就是因着未央與紅珠幾句話就拌嘴,這邊的婦人少來她院裏很多了,只偶爾到這邊串串門子,不過這般日子不孤單就是。
她擡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露出抹輕快的笑意,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起身把剛做好的老虎鞋,收在她房間專門收納小孩子鞋子衣物的箱籠裏。
這裏面赫然有好幾套小孩子的衣物,從一歲到三歲,還有雙小兔子的鞋,可是這箱籠很大,很多地方都沒有填滿,她想抓緊時間多做些。
留下這個孩子雖然是因為迫不得已,可既然大人做下決定,就不能把罪怪在孩子身上。
她想要告訴這個孩子,他的出生依舊是她的期盼,若是她無法親口對他說,那就讓她留下的這些東西代為轉達。
“杜娘子在不在家?”劉嬸子豪爽的聲音院內響起,杜浮亭還能聽到紅珠同劉嬸子搭話,“夫人才進屋裏休息。”
杜浮亭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些東西,忙收理情緒往出走,“嬸子可是有好事,看上去今兒心情怎的這麽好啊。”
“是好事,我把我家這小子使喚到你這裏幹活,以後你要他做什麽都行,只要你肯教他識得幾個字就好。”
前些日子,杜浮亭心血來潮教附近孩子認字算術,李嬸子都看在眼裏,自家這孩子比別家孩子學得又快又準,他還是年紀最小的那個,心裏除了自豪以外,她也有自己的盤算。
現在沒有錢的人家孩子都不給讀書,就是普通人家孩子啓蒙讀書,都得等到七八歲的年紀,李嬸子家沒有那條件,可她有心讓孩子多學些,更何況學的還是算術,都能算作手藝了,學透能可以給哪家鋪子當賬房先生是再好不過的事。
紅珠想給婉拒了,她家姑娘只是教孩子們玩玩,正兒八經當老師多累,更何況這還懷着孕呢,足夠操心勞神了,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孩子。
可誰知道杜浮亭應了下來,道:“只要他肯學我自然教,以後掃院子的事就交給遠兒了,咱們書需要讀,可是事情也得幹。”
好些讀書人一心只讀聖賢書,最後五谷不分、四體不勤,那是家境殷實的人家才能背負得起的,放在普通人家肯定不行。
他們都是小老百姓,家裏有人讀書考上狀元是祖墳冒煙。可如果家裏孩子十年寒窗苦讀,養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最後連秀才公都沒考上,連養活自己都費力,往後的日子怎麽辦?
最好的辦法就是邊讀邊幹活,她不求孩子能當多大的官,以後進可當賬房先生,退可以種田幹苦力活,養活自己老婆孩子就行。
李嬸子登時就笑得跟花似的,看着杜浮亭目光越發透着善意,不用李嬸子催促他道謝,李子遠就趕緊應道:“謝謝杜姨。”
“不用謝。”杜浮亭認真地看着李嬸子家的小孫子李子遠,“可是你得答應杜姨一件事,你學會後要盡可能教別的孩子,我可聽說他們都聽你的話。”
雖然這小子年紀小,可是腦子是真的靈活,要是再長幾歲指不定都能當這條街的小霸王,這還是有李嬸子壓制的情況,要是沒有李嬸子管教,只怕會更加無法無天。
杜浮亭也是不想讓這孩子走偏,所以才潛移默化教他讀書明智。
李子遠聽到杜浮亭的話,才意識到原來他也可以教別的孩子,圓溜溜的眼睛都發光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