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嫉妒(二更)……
麒麟殿外一片和諧融洽, 可殿內劍拔弩張,“皇上,凡事講究循序漸進, 這民間流傳的那些話,仔細深究并不是全然毫無道理。”
帝王對改革變法勢在必行,他甚至不介意動刀流血, 如今就是把刀子架在這些人的脖子上,如何選擇全憑他們, 他要叫這些世家再不能興風作浪。
“反正京城當官的死了一茬, 朕又能再選一茬, 京城外的士農工商、良民百姓, 朕從未動過, 麒麟殿血流成河,大秦的江山不亂朕這皇帝當得就不算失職。”崇德帝銳利如鷹的眸光掃過下首的朝臣, 面容冷漠狠厲如鐵面閻王,“着錦衣衛奉朕之命, 敢再傳謠言者緝拿官府五十大板,有官職在身不明是非者, 最加一等。”
群臣聽着帝王命令錦衣衛捉拿散布謠言者, 斬殺言官只能噤聲。
甚至好些老大人心裏在琢磨,自己的位置是不是該給新人了, 先帝留下的老臣終究是不中用了,眼前的帝王還年輕, 他們開始守成老舊,身上沒有那股沖勁,不在意氣風發。
遠不止這些才讓崇德帝動怒,他更是發現自己入夜已經無法再夢到杜浮亭, 他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已經恨到都不願入夢,就是在夢裏見一面都不肯。
夜間臨近子夜帝王睜着眼睛清醒,又是沒有夢到她的一夜,叫崇德帝暴躁易怒,可他越執着想夢到杜浮亭,越是難以夢到,同時他感覺到自己在發生件怪事,他開始記不清楚杜浮亭的臉。
崇德帝瘋了般走近內書房,那裏放着的都是杜浮亭的畫像,自她走後,他才開始畫的畫像,每一幅畫都是鮮活而生動。
似乎就是有所預感自己又會忘記她,他試圖以這種方式把杜浮亭刻在心裏,他也叫蘇全福請崔老太醫入宮替他診脈看病。
崇德帝的眼裏閃過迷茫,瞬間又恢複了正常神态,問道:“朕近日似乎在對從前的事有些記不大清楚,是不是朕腦子上的傷又複發了?”他沒有直接跟崔老太醫言明自己是快要忘記杜浮亭,只是含糊而言自己是要忘記前頭的事,實際上他這般說也沒錯,随着逐漸忘記杜浮亭,那些過往也在一點點的消失,崇德帝越是試圖攥緊那些記憶,越是無法将其留住。
“先前是有淤血未散,才導致的皇上忘記前事。”沒有再撞到腦子,不可能再有淤血停滞在腦後。
崔老太醫屏氣凝神,細替帝王把脈,再觀崇德帝的面色,他搖了搖頭暫且看不出帝王有異,“人的記憶都是有限的,除非有過目不忘之能,若不能很多東西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漸漸忘記。”
崇德帝把手收回,扯了扯袖口遮住在外手腕,嗓音又低又沉地道:“可是她才走後不到兩月,朕就要将她給忘了?”狀似在向崔老太醫發問,倒不如是在問自己,明明是拼命想要記住的人,卻只能眼看着漸漸模糊的無力感,旁人是無法理解和感受的。
崔老太醫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縱然崇德帝并未明說“她”是誰,可還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他聽後沉默片刻,道:“如果受過嚴重的創傷,發生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人會選擇性的忘記,許是皇上是想忘記那些事。”
崔老太醫沒那膽量直言,崇德帝是覺得不能接受和淑皇後之死,所以索性選擇忘記前塵,寧可全都不留,那樣也無需承受這些痛苦,其實他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叫帝王如此深刻,以至于在和淑皇後逝世之後會自我選擇忘記。
可是崇德帝抿了抿唇,冷聲開口:“我不想忘記。”也不願忘記。
她留在他身邊的除了歡歡以外,也就是那些親手所寫的信,還有存留在他腦海的記憶,就只有這些東西了,他每一樣都無法割舍。
這種事情屬于心病範疇,就是醫術再高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崇德帝似乎也知道這點,他在朝堂上殺伐果斷,在這事上倒不至于多為難太醫,只是有件事他想叫太醫做到,“有沒有法子叫人入夢?”
崔老太醫望年輕帝王望去,別人或許沒有辦法滿足帝王,但他手裏還真有讓人做夢的法子。只是他還記得前段時日,帝王飽受噩夢困擾,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如今又想重新做夢?
崇德帝額角隐隐抽痛,他忍不住揉了揉額頭,瞧出崔老太醫的遲疑,道:“配出來給朕吧,叫朕再入回夢。”
崔老太醫不得不把話說前頭,他只是醫術尚可的大夫而已,不是能操控人心、意識的術士,“這法子不能保證是美夢,也不能保證能成功入夢。”
若有藥能保證人成功入夢,且日日皆是美夢,那與叫人陷入迷幻,只管縱情享受的毒/藥無異,已經不能稱之為藥了。
誰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或者不可求的人,這類能讓人陷入美夢的東西,極為容易讓人上瘾沉迷,崔老太醫不會動手研制這類藥物,也研制不出來。
崇德帝閉上眼睛,淡淡地“嗯”了聲。
年輕的帝王聽得這話,并沒有退卻的意思,哪怕是只有一絲能入夢的機會,他都要試試。
崔老太醫只得領命,當着帝王的面配了熏香。他手裏的法子就是這款,由安神凝氣作用熏香改進而來另一種熏香,其實內裏沒有多大玄機,最大的作用是叫人能放松心神,最快進入睡眠當中。
只是他家裏人用過幾回後,他們雖是能盡快入睡,但卻開始頻繁做夢起來,還跟他抱怨說還不如睡覺不用熏香,用了它看似睡得早,可是睡得不怎麽踏實。相當于它能使人做夢,是用了它之後的後遺症。
“皇上,這種東西過猶不及。”崔老太醫将熏香交給崇德帝,到底是多嘴勸誡了一句,想當年先帝癡迷仙道,也是因為柳貴妃突然仙逝,眼前帝王還很年輕,崔老太醫不想看着帝王走先帝老路。
崇德帝擺了擺手,讓崔老太醫退下,待到殿內無人,他取出一點熏香點燃,放到青瓷雲霞的香爐裏,輕煙袅袅升起,崇德帝重新回到龍榻上躺下。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回他雖成功進入夢境,見到自己想見之人,可也是這回徹底改變了他往後人生。
每回做夢,崇德帝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就是這回也不例外。
他步入一處毫不起眼的宅院,就是京城許多普通人家的模樣,只是院內各處生意盎然,明媚而不見半思陰霾,可見住在裏面的人定是十分舒心自在。
原應該是美夢開端,可他心裏隐約感到不安。
其實崇德帝做過的美夢,也只有那段在杜家安樂院的日子,那是杜浮亭怎麽都不肯放手的回憶,又何嘗不是他刻在骨子裏的東西。除此之外的所有夢,都摻雜着各種各樣的糾葛,怨恨、執念、不甘與憤怒,可他縱使知道會做噩夢,還是抱着絲希望,他覺得哪怕是噩夢也得見見她。
“我畫的這個花樣子怎麽樣?”
崇德帝聽到熟悉的聲音,瞬間轉過頭尋聲音來源,看到一樹桃花之後的窗內,站着面容姣好,眉目含春的女子,手裏捧着張宣紙。她身後還站着另一人,而那人崇德帝極為熟悉——是謝玉。
杜浮亭拿起剛完成的畫作,紙上字跡未幹,她便沒有讓身後的人觸碰,免得不小心把剛完成的花樣弄花。
而她身後的人唇角一直挂着笑意,聽到杜浮亭讓他瞧她新出的畫作,很是認真的欣賞端詳,神情柔和地道:“不錯,可以給孩子打只長命鎖,再給你打支同款束簪。”
“好,就和孩子用同款。”言罷,杜浮亭擡手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如今她發髻上簪的是一支再普通不過的檀木發簪。
其實她很早就嫌棄自己腦袋上弄各種頭面發飾,好看是好看,累人是真累人,時日一久總會厭倦,只是在宮裏出殿見人,總講究行事規矩,所以哪怕是有些煩,還是不得不戴上那些繁重瑣碎的裝飾,出宮之後就沒有顧忌,所以她一直只拿支簪子绾發,不披頭散發見人就足矣。
崇德帝見到杜浮亭與謝玉站得極近,轉頭朝謝玉露出甜甜的笑,再垂首看着自己方才的作畫,眸色如暗夜般深沉,妒忌與怒火毫無掩飾的在臉上表達,恨不得沖上去将他們分開。
她走得毫無留戀,她走時還在笑,那麽開心又那麽傷心的放棄一切,連同他也放棄了,可是她又心甘情願跟謝玉一起!
而下一刻杜浮亭從案桌後走出,崇德帝更是看到她隆起的小腹,似是已有五六月身孕。
崇德帝理智幾乎全部被碾碎,他試圖告訴自己這只是夢,這些都不是真實的,可是胸口猶如将人拿剪子插進去絞着生痛,偏生他在夢裏無能為力。
帝王只能眼睜睜看着謝玉小心翼翼的護着杜浮亭,護着她那隆起的肚子,兩人同處一室下棋對弈、捧書讀詩,甚至看着他們同桌用膳後,謝玉攜杜浮亭的手散步消食。
這些原都是他與她做的事,如今卻只能看着她陪在別的男人身邊,甚至還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