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晉江文學城獨fa 死了(一更)……
杜浮亭低眸思索, 就連未央幾時送走大夫她都沒察覺。
未央坐在杜浮亭身側,給自己倒了杯清茶一口飲盡,道:“如果想留下孩子大可以生下, 以你手裏的錢養孩子綽綽有餘。”
出宮勢在必行時,杜浮亭便把将她私庫轉移了,像是螞蟻搬家似的挪出皇宮, 這樣子短時間內無人察覺。真到快要瞞不住的時候,反正椒房殿會有一場大火燒成灰燼, 最後有人清點東西或者銀錢, 有缺失損壞實屬正常。
謝玉怕人察覺蛛絲馬跡, 那些東西帶離皇宮之後, 還是經過一遍未央, 再轉交給杜浮亭。包括如今杜浮亭新換的身份文書與通行證,謝玉自己沒有沾染, 都是他委托未央辦理,如今杜浮亭用這些錢財都很安全。
“養孩子不是只将他糊弄長大就行, 供他吃穿住行,還得交他為人做事。我不求他大富大貴, 但求他喜樂安康, 可是我連自己都高興不起來,怎麽叫他高興?”
“你應該看看如今世道, 能活着就是件好事,你不想讓腹中孩子活, 難不成是你也想去死?既然你沒存活着的心,那你何苦讓統領替你承擔欺君叛君的罪名?”這段時間謝玉那邊已經與這裏斷了聯系,近期兩者分開才是最好的辦法,未央不敢貿然聯系謝玉那邊, 就是連杜浮亭懷孕這般大事都不能傳遞,同樣也無法得知那邊确切消息,情緒難免波動起伏不定,抑制不住就對着杜浮亭表露出來。
杜浮亭啞然無語,她涼着嗓音道:“我與謝玉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摘。”轉身步入房內将門關上,未央一提到謝玉,她便無可抑制的想起那場交易。
如果她與謝玉那晚真的有事發生,恐怕連孩子親爹都分不清,杜浮亭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生下崇德帝的孩子,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和那個男人有任何瓜葛。
臨到未央端着晚膳敲響房間,沒聽到杜浮亭出聲,她推開門走了進去,把飯菜放到桌子上,道:“就算你不吃,肚子裏的孩子也要吃,不能餓着肚子裏孩子。”
杜浮亭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才轉身,低頭端起飯碗細嚼慢咽的用飯,未央手藝肯定比不得宮裏禦廚,但也能入口,至少杜浮亭吃得習慣。
未央斜眸打量了眼杜浮亭,她用飯都維持着良好儀态,哪怕是住在這裏,都不像是普通人,好在她最近沒挑剔,也不是特別難伺候。
不過她是沒規矩慣了的人,手拿筷子往桌面杵了杵,飛快地扒着飯,她吃完飯杜浮亭才用了小半碗:“留下孩子嗎?”
杜浮亭從飯碗裏擡頭,眼前是未央特地給她熬的雞湯,還特地撇去上面的雞油,免得讓她喝着膩,她知道未央雖有時說話刺人不好聽,但是她不是壞人,真心以待她,她會回以真心。
她接過盛有雞湯的碗,低聲回道:“留下。”杜浮亭是那種想好就認定了,不會再拖拖拉拉的人。
“方才還說孩子生養不易,你确定留下孩子不是為了保命?”
“你說話當真不好聽。”杜浮亭将雞湯喝完,把手搭在小腹上,“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就只能如此。”等孩子長大如果他問爹爹是誰,她就告訴孩子他爹是阿笙,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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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杜浮亭沒辦法說服自己,開口承認這是她與崇德帝的孩子,只有想這孩子如果是阿笙的,她才有勇氣生下他。
倒在軟榻上的崇德帝漸漸睡着,只是軟榻與他而言太小,崇德帝只能蜷縮着才能容下他的身軀。
蘇全福輕手輕腳的替帝王蓋上薄被,很是小心的沒有驚擾帝王。
他看得出實際是帝王睡得并不踏實,高大身軀蜷曲緊縮,眉心攏得死死的,讓人瞧着無端感到可憐而無助。
若不是這裏是和淑皇後常待的地方,帝王也不至于這般委屈自己,可誰叫椒房殿付之一炬,所有與和淑皇後有關的東西全都沒有留下,僅剩下乾清宮與麒麟殿零散些的物件。
蘇全福退出殿內輕聲将門掩上,正好碰到謝玉求見帝王。
謝玉一身麒麟暗色的錦衣衛服,步姿矯健快步而行,他面容緊繃,神色肅殺,腰間佩刀劍,渾身透着冷然氣息。如今錦衣衛是手握生殺大權,人人忌憚自危,風頭也跟着越發盛了。
他連忙擋住欲推開殿門的謝玉,壓低了自己嗓音道:“皇上剛剛才睡下,謝統領還是讓皇上好好休息下吧,和淑皇後的事給皇上時間緩緩。”
“我有要事同皇上彙報。”
蘇全福不跟謝玉争論,身為宦官他不會插手朝堂要事,也不行和如日中天的謝玉鬧僵關系,他略往後退了步道:“若是統領能喚醒皇上,那您進去吧。”
謝玉淡淡地掃了眼蘇全福,沒有辦法只能退下,等帝王醒後再談。
崇德帝企盼着還能夢到杜浮亭,夢到他先前遺忘的曾經,可是世上哪有萬般如意的事,總能全了他夜夜好夢的祈求。
又是雷電交加的雨夜,這樣的夢總是能讓崇德帝心悸,曾經日複一日的糾纏在他心頭。帝王眼睜睜地看着院中女子跪下,撐傘而立的男子将手中雨傘向婦人傾斜,替她遮擋風雨,可是婦人依舊渾身都淋得濕透。
男子身上衣袍亦是緊緊貼着後背,腳上蹬着雙革靴直直的踩在水裏,他啞着嗓音開口:“你求朕也無用,他必須死。”
婦人頹然地跪在他身下,滿臉淚痕與雨水。聽聞此言,她仰擡着頭:“你究竟何苦要這麽逼我?”原先總是看不清的臉逐漸清晰,成了杜浮亭的面貌。
崇德帝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再往站着的男人望去,只見那張臉與自己的臉如出一轍,只是那張臉上镌刻的五官遠比如今的自己成熟,或者說是穩重與滄桑,明明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仿佛是歷經滄桑的老人。
他下意識地後退,試圖從夢裏蘇醒。
只不過這場夢境似是已經将他困住,無論怎麽掙紮都醒不過來,逼迫他只能看着這一切發生。
無法走出夢境,崇德帝就只得留下。
他目光望向跪在地上的婦人,一遍遍告知自己,眼前的人不是杜浮亭,他失去記憶的時候是混蛋,但恢複記憶他絕不可能如此待她,只是杜浮亭都沒有給他機會彌補。
一想到杜浮亭的死,連在夢裏崇德帝都是心疼得慌,像是讓無形的大掌緊緊攥住心髒的窒息感。
崇德帝看着婦人與杜浮亭相似的臉,還是不忍心讓她就這麽跪着,淋着雨跪倒在地該是多難受,她身子本就嬌弱,淋了雪都可能大病一場。
帝王伸手攙扶婦人,誰知手直接穿了過去、撲了空,只是崇德帝眼見雨愈發大,哪怕他沒有辦法觸碰到婦人,還是不停地想将她從地上扶起。
直到,婦人唇角微微動了動,忽然笑着道:“我已經死了,早就死了。”
崇德帝彎腰扶起婦人的動作頓住,渾身僵硬不堪,好像剛才他都能感覺到婦人氣息打在他耳邊。
明明婦人說話的語氣很輕,猶如鵝毛般飄落湖面,都激不起一絲波瀾,可是又似乎有千斤重,壓得人心裏悶悶的慌。
帝王緩緩偏頭往婦人看去,只是留給他的是婦人蒼白的側臉,婦人依舊挺着肚子仰頭看撐傘的男人,而那男人挺直背脊同樣回望婦人,濃黑如深夜的鳳眸透着讓人難以窺透的情緒。
“杜氏你根本就沒有死,又為何騙朕?”男人幹脆不再舉傘,蹲身在婦人眼前,捏住她下颌:“拿***叫朕後悔,叫朕痛不欲生,結果你卻和謝玉茍合,還懷了肚子裏的野種,你還有什麽臉替他求情?”
婦人難受的皺眉,手搭在隆起的肚子上安撫腹中孩子随喜,嗓音沙啞而冷靜的反駁道:“當你不愛我的那刻,我就已經死了。當年你拿命救我一命,我拿我的命栽入深宮,已經償還清楚了。”
“最放不下曾經的人是你,從來都不是我,我也沒有想過拿這些報複誰。我的所有選擇都心甘情願,你就應該權當我死了,不該找到我。”她臉上全是倔犟頑固,當初眼裏有多深情,如今就有多絕情。
夢裏透露的內情着實太多,婦人就是杜浮亭,而自稱“朕”的男人是他,甚至還涉及牽扯到謝玉,這些砸得人頭昏眼。
崇德帝死死盯着自稱“朕”的男人,他已經分不清真假,現實和夢境交錯,讓崇德帝頭疼欲裂,恍惚間感覺自己想起所有,可又似丢失了重要的信息。
帝王是讓頭疼痛醒,掙紮按壓着額頭與太陽穴,見到的是自己蜷縮在軟榻,動了動酸麻的身子,在起身下榻前,帝王耳邊猶有她說的那句“我已經死了,放不下曾經的人是你”,崇德帝的呼吸停滞,明白到若她當真是杜浮亭,那是其實在告訴她,她已經不愛他了。
帝王甩掉方才做過的夢,點燃燭燈,殿內瞬間亮堂,他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因着先帝癡迷先術、起死回生之道,差點誤入歧途,是以崇德帝根本不信有前世今生,輪回轉世,甚至感到厭惡。
這也導致他最先想到的不是,這夢在預警着他不要執着,或是提醒他杜浮亭可能并沒有死,而是他是不是中招了,麒麟殿混進手腳不幹淨的人。
帝王來不及細想,就聽蘇全福禀告道:“皇上,謝統領求見。”
乍然聽到謝玉二字,可能是因為夢境影響,崇德帝戾氣徒然加重,茶杯在手裏裂成碎片,紮傷了他的掌心,血順着破碎的茶碗邊沿順流直下,滴到殿內青磚鋪滿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