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堕胎(已修)……
八日內足夠發生很多事, 紅珠已經收拾包袱離宮,因着是帝王恩賜還鄉,她能将宮裏的一部分主子賞賜給她的東西帶出宮, 有叮囑宮門口的人,她離宮前并沒人刁難,只是送她的人也只有馮嬷嬷與齊嬷嬷, 紅梅去了禦花園當差,清閑不複雜的差事, 就是那邊離不得人。
如今馮嬷嬷與齊嬷嬷共事, 同為宮裏的教習嬷嬷, 任務并不繁雜, 就是和先前在椒房殿相比枯燥乏味, 不過好在兩人相伴倒不是煎熬的事。
“能出宮就是值得開心的事,娘娘在天之靈不希望你為了她蹉跎一聲, 出宮之後好好地活下去。”馮嬷嬷叮囑着紅珠,還是怕她想不開。
這些時日她把紅珠舉止都看在眼裏, 自将娘娘葬在冬梅下,她最常做的事就是盯着那株冬梅出神, 離世的已經離開, 活着的應該還好活着。
“嬷嬷放心吧,我回江南。”紅珠緊了緊肩膀的包裹, 笑道:“姑娘讓我好好打理她留下的鋪子,我沒姑娘行商的天賦, 但也不會叫姑娘留下的東西敗光。”
在紅珠離宮登上架普通馬車,朝着皇宮西方向行駛的同時,恭敦老親王的馬車緩緩駛入皇宮。
坐在馬車內着一身深藍色親王服的恭敦老親王,身子跟着馬車搖搖晃晃, 阖上眼眸端的是慈眉善目,實則恨不得劈了崇德帝和他朝堂下的那群大臣。
他原準備閉門修養,誰知道崇德帝幾近失去理智的罷朝,引得他不得不入宮。
其實叫他說崇德帝平常積威甚深,只要他身為帝王尚未駕崩,朝堂短時間內無他處理朝政也是能支撐的,可耐不住那些大臣求到他府邸,要死要活哭訴大秦不能無主,君主不可荒廢治國,求他出面勸解帝王。
恭敦老親王哪怕是想稱病,都錯過最佳時期,他只好應付似的入宮,然則他和其他人待遇相差無幾,也沒能見到崇德帝。
不過此事上恭敦老親王不強求,都說了蕭家盡出情種,這事得給人緩轉的時間,恭敦老親王在偏殿等着喝兩盞茶就出宮,反正群臣求他進宮見皇帝他已經進了,皇帝不召見他入殿觐見,誰也沒法指摘,畢竟這不是他能控制的。
這種事別人勸說無用,只能皇帝自己想清楚,一如當年柳貴妃葬身鎖雀臺後,先帝日日活在悔恨當中的情況相同,可終究還是需面對現實。
忽然想起康嘉七年而亡的柳貴妃,恭敦老親王眼底露出追憶的神色。
很多事情已經随着流逝而掩蓋在滾滾歷史當中,內裏涉及到不少皇家辛密,紅牆黃瓦、龍樓鳳池的皇宮下極力遮掩的龌龊。那時候康嘉帝還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帝王,行事比崇德帝荒唐無忌得多。
不過恭敦老親王腦子裏閃過自己錯過的某些關鍵東西,就在他細細回想快要轉瞬即逝之際,他驀然捕捉到一點。衆人都以為柳貴妃葬身火海,就是如今民間宮裏流傳的也是那位已死,實際上先帝駕崩之前曾對他說過她只是出宮了。
那時恭敦老親王以為先帝在說胡話,可是如今細想未必是胡沁,要不然當年自柳貴妃死後沉迷煉丹道術的先帝,怎麽就幡然醒悟,廢除尋仙問道、迷信丹藥這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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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事恭敦老親王知曉不多,他自放棄争奪帝位那刻開始,就不想摻和皇宮任何争鬥,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先帝在位期間他凡事不管不問,只做好他的恭敦親王。
可能當年先帝有意告訴他實情,卻沒來得及把事情說完。他也是剛剛才從記憶深處挖掘出點內容,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之處,恭敦老親王不由感慨到底是不管事太久,又上了年紀,所以腦子越發遲鈍。
如今詢問崇德帝定然問不出結果,若是他不知道還好,當年的事不該深挖,如果是知道不跟他言明,那就是故意遮掩此事,他也沒必要問。
不過他可以着人調查,正好把宮裏宮外都查一遭,彌補缺失的那幾十年光景,興許能發現不同的東西,沒準這場大火,有些人當局者迷看不出。
不得不說恭敦老親王在某些方面要比崇德帝老辣犀利,到底是曾經順康帝親手培養的繼承人,無法登上帝位卻依然保留身為儲君的判斷與冷靜,雖什麽都不知道,卻能敏銳洞察到有些東西。
恭敦老親王悠閑地點點頭,面上不表露半分,還把小安子喚到跟前,讓他再給他續茶:“還要你們貴妃留的茶葉。”
他瞧見小安子苦大仇深,特地很大方的讓他少放些茶葉,道:“本王知道留的茶葉少,你少放點茶葉便少放點,不叫旁人知道就行。”他就嘗嘗味兒就行,實在是愛茶之人惦念着那股茶香味。
前幾日恭敦老親王都只喝一盞茶,今日心情頗佳,破例多在麒麟殿逗留半刻中,也就是他停留的時候,麒麟殿厚重的殿門從殿內打開。
崇德帝恢複了帝王該有的冷靜自持,他還得處理杜浮亭後事,欽天監已經拟好貴妃谥號,見帝王開口便呈了上去,看出帝王對貴妃的重視,他們也不敢含糊,挑選的無一例外皆是表達最美好的字。
可是他們沒有想到帝王依舊不滿意,最後直接下旨冊杜浮亭為惠安和淑皇後,以皇後規格下葬,而且還是衣冠冢,她的屍骨便留在椒房殿外那株冬梅下。
就是謝玉聽聞眼皮都跳了下,沒想到崇德帝竟會給予杜浮亭皇後尊榮,這就是恢複記憶便恨不能将心都掏出對她?如今的薛皇後就算圈禁在鳳兮宮,可她尚且在世,更遑論她身後倚靠的是嘉羨大長公主,所代表他們這批人的利益。
不少人皆不願信崇德帝陷入情谷欠,現在見到崇德帝剛出麒麟殿,就把巴掌甩到嘉羨大長公主等人身上,倒是自己給帝王這段時間的行為做了解釋。
他們寧可相信帝王與其說是待杜浮亭情深似海,不如說是終于忍不住要對嘉羨大長公主等人動手,他昏迷期間嘉羨大長公主如死灰複燃般,試圖動搖朝堂根本,觸及了帝王利益與底線,有了合理的解釋後,崇德帝還是他們心中勵精圖治、為國為民,以利天下的好帝王,他們也能安心做好臣子本分。
不過朝中大臣還是從禮制規格,到祖宗典法争吵不停,按理說有薛皇後在,無論如何杜浮亭都不能跨過活着的薛皇後,結果就是整整一日都沒有吵出辦法。
“既然你們想插手朕的家事,那你們就管徹底,不吵出辦法出來交給朕,誰都別離宮。”對于冊封杜浮亭為皇後的事上,崇德帝絲毫不做退讓,把人拘留在宮裏也是想讓殺殺這些只知道死遵禮制、頑固死板大臣的氣,更是不讓嘉羨大長公主有機會與朝臣通氣。
經過整日折騰的帝王精神與身體實在不堪重負,他連寝宮也不回,倒身在麒麟殿榻上,鼻尖萦繞絲絲薄荷清香,是香爐裏散發的熏香味道,亦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略微貪婪的深呼吸,骨子裏泛起層層熟悉,似乎這樣能暫且麻痹自己,她從來沒有離開。
雖然崇德帝醒過來後,首要的事就是安排喪事,甚至力排衆議給她後位,可是他卻沒有膽子到椒房殿,就是連去椒房殿都想法他都升不起。
自他知道她恨他,他就不想去椒房殿擾她的安寧,大概他不會想到,他已經擾了杜浮亭的安寧,就因為腹中不期而至的孩子。
杜浮亭思忖再三,還是動了打掉孩子的念頭,她懷揣忐忑不安的心思,問了老大夫如何拿掉孩子。
可老大夫似乎知道她身體不易有孕,聽她不想要孩子,顯得比她還捉急。
他只見過青樓女子或者是小妾才回打掉孩子,難不成眼前端莊秀麗的女子是誰家養在外頭的外室?
杜浮亭擡眸看了眼老大夫,就知他定是想歪了,不過有所誤會是人之常情,誰家的人都想子嗣豐茂,懷孕就會生下,沒有哪家會無故打掉孩子。
她輕聲同老大夫解釋道:“不是我不想要孩子,實在是夫君不幸亡故,腹中孩子乃遺腹子,我只于家弟相依為命,與其叫他生下同我過苦日子,還不如不生。”
老大夫兩回到這處院子,其實是在心裏不信她是哪家外室,因為能養得起外室的人家,不會在外室身邊留着十七八歲,喊她做姐姐的少年,要也是丫鬟婆子伺候着。
加上她雖是生得年輕美貌,可連時下女子最興的頭花都不曾戴,耳朵上有耳洞也不曾戴耳環,老大夫心裏更是相信了幾分杜浮亭所言,恐怕眼前的年輕小娘子是真的命苦喪夫。
老大夫望向她小腹,再看了看神色落寞無助、衣着樸素質簡的杜浮亭,許是覺得戳到人家痛處,老大夫叫她把手遞出搭在脈墊上,決定替她再診脈。
而未央聽到杜浮亭竟然毫不忌諱,直接在老大夫面前提起她是她弟弟,不自在地往外往去。
先前杜浮亭曾問她是否換回女裝,只不過她着男裝已經成了習慣,并不打算為了改變。杜浮亭聞言依了她的選擇,只是道外人不知她是女子,他們男女住在同處屋檐下難免有人傳閑話,便叫她喊她做姐姐。
未央面上附和着,實際上是喊得心不甘情不願,可哪曉得杜浮亭道出“家弟”,語氣淡然而平靜,好似她真就是她弟弟般。讓從小無父無母,無所依靠的未央不适,她擡腿走了出去。
杜浮亭乖巧遞出手腕,只來得及匆忙擡眸望她,以為未央外出有事沒攔住她,收回視線看到老大夫忽然面色凝重,叫她覺得大事不妙,細眉蹙起緊盯老大夫:“我的身體可是有不妥?”
直到将近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杜浮亭半截手臂泛酸,老大夫才緩緩收回手,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問道:“小娘子是不是懷孕前用過激烈的藥物?”比如能叫女子一舉得子的藥,那種藥雖能叫人容易受孕,可是極為傷身。
“沒,我怎麽會……”杜浮亭剛要回答沒有,猛地想起那夜帝王瘋了般要她,所以的話都止于喉中,當着大夫的面也沒有好隐瞞的,“那藥不是我用的,是我夫君不小心着了小人的道,這于我也有影響?”
老大夫嘆息了聲:“如此小娘子怕是無法拿掉腹中孩子。尋常堕胎藥本就對女子身子有損,小娘子的體質又偏弱,這沒了腹中孩子不能生育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以小娘子現在的情況,拿掉孩子風險極大,可能會因此喪命。”也就是說這孩子不想留下也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