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糾纏
李淑妃對于在乾清宮的事守口如瓶, 可最終依舊是鬧得滿城風雨,滿宮的人都知道乾清宮進了位姓杜的姑娘,容貌與貴妃極為相似, 帝王對她甚是寵愛。
崇德帝擡眸看向低着頭,滿是愧疚神色的杜月滿,似乎是知道自己做錯了, “有什麽話要說?”
杜月滿揪着衣角,收斂着眼睑, 最後終于壯着膽子般宣誓, “我、我就是想要所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不要藏在乾清宮的一角。”
記憶裏的那人也是這般霸道蠻橫, 總是想将他抓的再緊些, 總是不厭其煩地強調他是她的。崇德帝扯動唇角,顯然讓這話取悅到, 于是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杜月滿鬧出這麽大的事,最後她安然無恙, 并未有任何處罰,乾清宮的人都有些驚了。
可是沒人知道越是這樣, 杜月滿心裏越發不平衡, 嫉妒與恨意日漸增生。就因着杜浮亭身體不好,家裏所有人都讓着她, 縱容着她,可是家裏人就容不得她犯錯, 就是明明是她先和陸笙相識,最終陸笙眼裏也只有杜浮亭,病秧子、劊子手也配!
杜月滿将事情鬧大的目地,不過是想讓杜浮亭盡早知道她在宮裏, 而杜浮亭也是如她所願知道了這件事,多虧了良妃專程跑到椒房殿告知杜浮亭。
崇德帝雖是禁了杜浮亭的足,可是沒有說旁人不能探視,良妃領着人趾高氣昂地跑到椒房殿。
“良妃娘娘擅闖椒房殿,未免也太不将咱家娘娘放在眼裏了吧?”出面阻攔的人是齊嬷嬷,眉間溝壑明顯,板着張臉沒有半點笑意,很是能唬人的模樣。
縱然良妃知道杜浮亭不想見她,可她本也沒有多想見她,只是傳消息給她而已,站在院子裏道:“聽聞皇上身邊新進了位妹妹,可惜不得見其容顏,不過有人說與貴妃有三四分相似……”
話未說完就見到杜浮亭從內室而出,良妃露出笑意,她就知道後宮中最見不到有人靠近帝王的是杜浮亭,其他人索性都無恩無寵,可是杜浮亭卻是從高處重重摔下。
“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齊嬷嬷拉住略顯暴躁的杜浮亭,在旁邊勸道:“娘娘還是先回去,良妃娘娘此舉出格,老奴這就請良妃娘娘出去。”
良妃知道杜浮亭剛剛都聽到了,沒有如她的意重新再說一遍,“就是貴妃娘娘聽到的那般。對了,我還打聽到,那姑娘跟貴妃娘娘同姓。”這句話純屬良妃胡謅,自從上回乾清宮清洗了番後,外面等閑打探不到裏面的消息,她只是故意為了刺激杜浮亭才這麽說的,可是她不會想到自己陰差陽錯蒙對了。
而杜浮亭聽到那姑娘姓杜,已經站不住腳跟了,她腦子裏閃過很多,可是她想的不是崇德帝找人取代她,而是嘉羨大長公主是不是知道她得寵,硬塞了與她相似的人入乾清宮。
良妃看着杜浮亭心內焦灼,還故作鎮定地站在臺階上,笑着道:“這事我只是跟娘娘提個醒,娘娘千萬不要沖動用事。”而後施施然起身告辭,也不用齊嬷嬷相送,她的目地已經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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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浮亭最後還是踏出了那一步,不顧崇德帝禁足的命令,直接闖出了椒房殿,宮人們怕動手傷到她,誰都不敢用力阻攔,齊嬷嬷一人攔不住杜浮亭。
而她尚未到乾清宮,各宮妃嫔就都知道了消息,再聯想起近日傳聞,宮裏新進了位姑娘,正正在乾清宮伺候帝王,不約而同的冒出個想法:怕不是杜貴妃要去鬧事?
滿宮的人可都等着看這出戲,她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可都坐在正殿,随時等着宮人回禀消息。
蘇全福得到消息在半路攔了杜浮亭,他不能讓貴妃就這麽直愣愣地闖入乾清宮,這私闖乾清宮往大了說能治死罪的,再加上杜浮亭尚在禁足期間,還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他苦口婆心地道:“我的娘娘呦,凡事等出了禁足期再說好不好?現在趁皇上還不知道此事,您趕緊回去吧。”
“乾清宮那人到底是誰?”出了椒房殿杜浮亭就沒有打算回去過,她面色凝重,直接向蘇全福發問。
蘇全福擰着眉頭,無奈開口:“娘娘您就別難為奴才了,那只是皇上身邊伺候飲食起居的人。”可就是不正面回答杜浮亭的問題,因為他深知自己不能告訴杜浮亭,那人是她的親妹妹。
杜浮亭怎會相信蘇全福的話,真要是單純伺候在側的宮人,何必勞煩良妃興師動衆到她椒房殿告知這人的存在,“既然蘇公公不肯說實話,那就別攔着本宮,出了事那是本宮的責任,與蘇公公無關。”
“話不能這麽說。”出了問題不是他的責任,可他不能看着貴妃一錯再錯。只要沒有惹得帝王厭棄,總還有東山再起之日,如今皇後都不曾對杜二姑娘提出異議,她跳出來擔起這事不是明智之舉。
而薛皇後得知杜浮亭私自出椒房殿,派了宮人過來,蘇全福以為鳳兮宮的宮人是阻攔杜浮亭的,心想哪怕貴妃受皇後責罰,也好過直愣愣地沖到帝王面前,最後惹得帝王厭惡。
可是那宮人給杜浮亭行了禮,請杜浮亭回椒房殿,讓蘇全福放松了警惕,這下杜浮亭鑽了空子直接跑了。
“貴妃娘娘,使不得啊。”蘇全福忙追趕上去,而鳳兮宮的宮人也跟着追,可是沒能攔住杜浮亭,但總是恰到好處的擋着蘇全福。
蘇全福哪裏還不知道薛皇後的意思,這宮人奉了薛皇後的命,他也不能直接罵人家混賬,只能大聲喊着前面的奴才,趕緊将杜浮亭攔住。
只不過不少人暗裏幫着杜浮亭,到了乾清宮門口,都沒有成功攔下她,杜浮亭心裏也清楚,這些人并非真心實意的幫她,不過是想讓她出面,撕下乾清宮裏神神秘秘的姑娘的面目。
可她沒想到自己會在乾清宮門口,見到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眼前鮮活的姑娘,杜浮亭眼底充滿不可置信,當初明明說她已經墜崖身亡,如今卻好端端地出現在眼前,真正地活着站在眼前。
體會過生死感受的杜浮亭,知道能活着就是莫大的福氣,她升起的是滿腔歡喜和失而複得的感激:“月滿?你……還活着?”
杜月滿被她眼底毫不作假的喜意,弄得有些愣怔住了,可随即就讓一片冷漠取代。
杜浮亭腦子都沒轉過彎來,別的都比不過她再次見到杜月滿,只是她看見杜月滿身後的丫鬟紅如。
剎那間杜浮亭抓住了什麽似的,恍然大悟般看着杜月滿,顫抖着聲音開口,“她們說的人是你?為何你不親自去找我……”其實杜浮亭更想問杜月滿,她和崇德帝之間不是如外界所言那般,為何要傳出那樣的謠言。
杜月滿已經走歡喜地走上前,牽起杜浮亭的手,用力緊緊握住:“我确實還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至于不想去找姐姐,是因為皇上不讓我打擾到你。”
觸碰到纖細素手的杜月滿,明顯感覺到自己雙手和她的對比,杜浮亭這雙柔弱無骨的手保養的極好,摸起來柔嫩細滑,十指幹淨白皙,可這雙手明明沾滿了鮮血,憑什麽這麽幹淨雪白。
受到心裏想法的影響,杜月滿出口的話都犀利許多:“怎麽了,姐姐見到我不高興嗎?”
“是,我高興啊。”杜浮亭明顯喜悅被沖散,還是露出抹笑意。只不過眼下她顧不上和杜月滿敘舊,她急于想求證自己心裏的揣測,“皇上呢,我要見皇上。”說着就往乾清宮裏走去。
“皇上正在寝宮休息,我聽聞姐姐到乾清宮,特地出來見見姐姐。”杜月滿補充了句,“姐姐尚在禁足中,若是沒有人接姐姐入內,恐怕姐姐進不來乾清宮。”
聽着杜月滿話裏話外,炫耀着她與帝王的關系,杜浮亭已經徹底笑不出,越過守在乾清宮外的奴才,直接朝裏走去。
從前她來過無數回,沒有哪次讓人撅了回去,哪裏想到終有一日,她需要人領着才能入內。
“姐姐等等我。”杜月滿朗聲喊住杜浮亭,快步追上她的腳步,玲玲當當的響聲不絕于耳。
杜浮亭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杜月滿腰跡的鈴铛上,跑起來時她腦後青絲飄蕩,腰間系着的鈴铛清脆作響,給肅殺的冬日增色不少,滿耳都萦繞着鈴铛聲。
杜月滿跟着杜浮亭視線落在腰跡,當着她面緩緩轉了一圈,拿起腰間鈴铛扯了扯上面紅色縧絲,“姐姐,這是皇上親手替我系上的,它好看嗎?”
從前杜浮亭也有對相仿的鈴铛,只是後來帝王做主喚宮人,在椒房房殿外給她搭了只秋千,她就把鈴铛系在秋千上,風一吹滿殿叮鈴鈴響,好似帝王在她身後推秋千故意叫她高高推起,在落入他懷裏後,他低頭于她耳跡的輕聲呢喃。
她移開了目光,望向廊下散了些許的白雪,“我沒想到你我重逢是這樣的局面,你讓我冷靜下好嗎?有些話等我見了皇上,冷靜好了再說可不可以?”她始終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情況,她怕自己沖動下傷人傷己。
杜月滿最不喜看她這般平靜姿态,因着她從小就帶病在身,很長時間都是處于不悲不喜的狀态,在家裏襯托的她似頑猴,就她上下鬧騰得不行,家裏父母也只叫她安靜些別打攪她養病。
“我也有話想跟姐姐說呀,姐姐何苦繼續纏着皇上,讓皇上不得安寧。”杜月滿推開門請杜浮亭入內,有些話終究是不好在外面說的。
“究竟是不是我纏着阿笙,你自己心裏清楚,我從未想過你如此卑鄙,将心思動到自己親姐夫身上。”
“親姐夫?”杜月滿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靠在身後雕梁畫棟的柱子上,嘲諷地看向杜浮亭:“姐姐不過是區區貴妃罷了,算皇上的妻子嗎?蕭皇後還在鳳兮宮活得好好的,你……只是妾。”
杜月滿的話比利刃還要尖銳,直往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紮,杜浮亭面色不禁發白,她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因為當年是崇德帝問她願不願意為貴妃,她親口點頭答應的。
“這就心痛了?你可知我曾受過的痛是千倍百倍。”哪怕把人紮得體無完膚、遍體鱗傷,她依舊不願放手,打從心底她就恨着她。
杜浮亭後知後覺,發現杜月滿對她有着無法想象的恨意,“你到底在怨我什麽,當年你叫我對阿笙放手,後來我曾問過阿笙要不要退婚,他親口說的不要。”她都不知她的恨從哪來,為何她要這般恨她,“如果是因為聽聞你墜崖,沒能繼續派人尋找你?那是因為當時哥哥已經确認你身死,我不知道原來你還尚在人世。”
“閉嘴!你沒有資格提哥哥。你說這些還有何用,跟我炫耀你能無憂無慮而活,還是炫耀你和陸笙曾經的美好?我承認你們的感情無人可比拟,姐姐也是用情至深,不過我從來沒想過我自傲清高的姐姐,有朝一日竟心甘情願為他人妾。”
杜月滿緩緩靠近杜浮亭耳畔,瞄了眼她已經泛白的唇色,低聲道:“皇上有意納我為妃,他問我願不願意居四妃之首,只要我點頭德妃之位就是我的,可是我拒絕了。我說,我要尋得一人白首偕老,要做就八擡大轎入門的妻,絕不為他人妾,若誰娶了我這輩子更是只能有我一人。”
最後一句話頓時将杜浮亭思緒拉回五年前,冬去春來的桃樹林間,似乎一夜間樹丫都生了芽,穿着青蔥色衣裙的姑娘,戳了戳桃樹嫩芽,春風拂過她臉頰,讓姑娘的眼角挂了春意。
她笑着回頭看向挺拔俊郎少年,指尖撫摸少年鬓角,語氣何其堅定地道:“阿笙想要娶我,就要八擡大轎擡我入門,這輩子只能有我,我的眼裏容不得別人,也受不得委屈。”
她嗓音裏充滿了自信,一點都不怕眼前的少年不答應,她知哪怕自己注定早死,少年會要獨留在人世幾十年,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點頭,會毫無底線的縱容她的任性,并此生不悔的堅守。
杜月滿小聲地說着,“我記得清楚,這是姐姐曾經對笙哥哥說的話,是嗎?”
見到杜浮亭沉默不語,杜月滿臉上幾經變幻,最終她面容上挂着與五年前的杜浮亭相似的笑,淡而不失靈動:“其實,現在的我比姐姐,更像從前的姐姐。”
杜浮亭擡眸直視杜月滿,她依舊維持着淡淡笑意,從她的眼底杜浮亭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再于現在的杜月滿相比,杜浮亭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杜月滿比她像從前的自己。
“你回來就是為了跟我搶阿笙?”
“姐姐,你怎麽還不明白,不是我要搶皇上,而是他認定我了。”杜月滿拍了拍杜浮亭肩膀,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望着她,點了玉胭脂的唇微啓:“從今往後就讓我陪在皇上身邊吧,姐姐一定要活得好好的,長命百歲~”
杜浮亭推掉杜月滿搭在她肩頭的手,杏眸含上怒色,語調都忍不住拔高:“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杜月滿,你非得以這樣的方式報複我!”杜浮亭自問從小到大,自己從未虧欠過杜月滿,哪怕自己只比她早出生一小會兒的時間,因着她是姐姐,她都處處讓着她,“我只有阿笙沒有讓給你,你就要嫉恨到不惜以自己為代價,報複我?”
“與陸笙無關,你欠我的數之不盡,也只有看見你不痛快,我心裏才痛快。”杜月滿收斂了嘴角笑意,偏生話不說清楚,扔下疑團迷霧給杜浮亭,看她苦苦掙紮也是她的樂趣。
杜浮亭手腕已經讓她摳破皮,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與杜月滿動手,氣急之下呼吸不斷加促,眼前天旋地轉的發昏。
紅珠攙扶着杜浮亭,實在看不下去,與杜月滿争論,“二姑娘你太過分了,家裏小打小鬧就夠了,如今為何還要窮追不舍,你就是見不得我家姑娘好。”
“我與你家主子說話,哪裏輪得到你插嘴。”不知道是不是紅珠的話,戳到杜月滿的肺管子,她擡手就準備打紅珠。
杜浮亭眼疾手快,抓住她擡高的手重重地丢下去,她身邊只有紅珠會不顧一切地護着她,她自然不能讓人欺負她,“杜月滿你真是夠了,我的人輪不到你教育。”
杜月滿吃痛地捂住自己手腕,眼裏瞬時氣了水霧,糯糯地喊着:“姐姐……”
方才還不可一世地人,如今倒是跟瓷娃娃做的似的,碰不得、動不動。
杜浮亭吃過宮裏女人的虧,早已不是宮外那麽單純天真,頓時明白了什麽似的,猛地往後回頭。
帝王正在門口,神情淡漠地望着她。
他身上着着再平常不過的常服,腦後長發未束,顯然是午休清醒,聽得消息便立馬趕來。
“爺。”杜浮亭下意識地往崇德帝的方向走去,可是杜月滿先她一步走上前,恰到好處的露出已經有紅印子的。
杜浮亭瞳孔猛然收縮,她知道自己的力道,看似用力甩開杜月滿,實際上并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可這轉眼間說手腕上就出現了被掐的紅色印子,方才杜月滿的左手一直放在右手手腕的!
杜浮亭怎麽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們姐妹間,竟然會用上後宮女人争寵的戲碼。
崇德帝同樣看到杜月滿手腕上的傷,狹長鳳眸微眯,再看向杜浮亭,她已經愣在原地,眼中透着茫然無措,“蘇全福,還不快送貴妃離開,沒朕的準許,貴妃不得踏入乾清宮半步。”
“那不是我弄的。”杜浮亭只得出聲替自己解釋。
如果在幾年前有人跟杜浮亭說,她有一日會要同他解釋自己做過的事,她肯定不會相信,可是就是這般發生了。
“皇上,我手上的傷不礙事,不要遷怒與姐姐了。”杜月滿拉住崇德帝手臂處的衣袖,看了眼臉色煞白,仍兀自強撐着的杜浮亭,笑着出聲道:“我還想求皇上解了姐姐的禁足吧,姐姐不喜拘足于一地。”
崇德帝聽得這話狠狠皺眉,杜月滿卻是乘此機會暗暗朝着杜浮亭挑眉,挑釁地看着她,似乎再說你和帝王的感情不過如此,他寧可信我、心疼我。
氣得杜浮亭呼吸急促,當着帝王的面道:“我不用你好心,這是我和皇上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杜月滿哪裏會聽杜浮亭的話,她本質上只想給杜浮亭添堵,越是見她不高興,她越覺得自己的複仇成功,繼續說道:“姐姐喜熱鬧,不喜歡偏居一隅。就~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再禁着姐姐了。”
她的撒嬌理直氣壯,語氣猶如糯米般軟糯香甜,還有着姑娘家的嬌憨與天真,像極了看自己同陸笙撒嬌,再加上就連她如今發飾頭飾、身上衣物,都是仿着她從前所穿的款式,恐怕換成其他人都要懷疑,那些是不是都是杜月滿和帝王之間的過往。
猶如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刺痛了杜浮亭的眼睛,再沒有任何打擊能比得過親眼看着自己親生妹妹,和曾經與自己許下海誓山盟誓言的男人在一起。
蘊着淚的秀眸,終是墜落了淚珠,像是星空撒過流星。有瞬間崇德帝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這雙眼睛有着別樣的能力,可以讓人自慚形穢。
杜浮亭不想在人前丢臉,意識到自己落淚,別過頭倔強地忍着,直到将眼淚重新憋回眼眶:“杜月滿你先出去。”
杜月滿滿臉委屈求全,還欲開口跟帝王說話,想引起帝王對她憐惜之情。
杜浮亭覺察到她的小動作,目光突然淩厲:“出去!”
忽然而起的氣勢攝人神魄,讓杜月滿愣神住,也就是蘇全福見此情形,立馬将她拉出殿內。
直到出了殿杜月滿才有所反應,下意識還想入內,到底不是正主,她怕杜浮亭和崇德帝同處一室,到時候刺激到崇德帝恢複記憶。
“姑娘暫且等皇上和貴妃商讨完,再進去吧。”蘇全福拉住她手臂,怕她會沖入殿內,補充了句:“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如果皇上不想聽貴妃娘娘說任何話,甚至不想見貴妃娘娘,那麽早已經喊人将貴妃趕出乾清宮了,可是貴妃斥聲命令杜二姑娘出去,帝王并未出言阻止,可見他并沒有想将貴妃置之不理的意思。
有蘇全福眼睛都不錯地盯着,杜月滿只好恨恨作罷,不斷地自我安慰,杜浮亭待在帝王身邊這麽久,都沒能成功讓帝王恢複記憶,僅憑着片刻相處應該也改變不了現狀。
“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杜浮亭先開的口,可是帝王只是盯着她,眼神比以往都要陌生。
“朕知道那傷是她自己弄的。”這是在解釋為何當時他未責怪杜浮亭,自從他将杜浮亭禁足之後,見識了不少後宮女人的争寵手段,一眼就看出杜月滿故意為之。
可是這在杜浮亭看來,無異于是在幫杜月滿。既然做錯事的人是杜月滿,怎麽不懲罰她杜浮亭,就是能一筆勾銷的呢?
“所以你就縱容她陷害我,你是不是還在心裏心疼她受傷了?”她見崇德帝并不否認她所言,急得跺腳,質問帝王:“你獨忘了我,又為何費盡心思地找我。”
崇德帝略帶好奇地望向杜浮亭,指腹蹭在她臉頰,依然有着眷戀的表情,可低沉的嗓音透着涼透人心地清冷。
他道:“杜浮亭,朕看着你沒有心動的感覺,你明白嗎?”
這話猶如萬箭穿心,說過白頭偕老誓言的人,如今親口對她說,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甚至杜浮亭想說話反駁,幾次張口都吐不出詞。
她的唇張合,眼淚簌地往下落,随手拿帕子胡亂擦拭,可怎麽都擦不掉。崇德帝也不如以往,會小心地幫她擦淚,而且沉默地看着她。
杜浮亭終于意識到,這是她和崇德帝之間的問題,無關于任何人。
她啞着嗓音,無比疲憊地開口:“除了你,我已經沒有別的可以失去了……如果你要收回,我也無所謂。可你要記住,世上沒有兩全的好事,若有朝一日你再想要回,我不會答應了。”
說完這些話,杜浮亭只感覺到自己整顆心就像硬生生讓人挖去大半般,疼得人幾乎無法呼吸。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疼痛,才讓她無比清楚地知道,杜月滿千錯萬錯有句話說的對,她愛他已經愛得沒了自己,終究她不像當年的杜浮亭。
“你在覺得朕可能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