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杜月滿 杜浮亭欠她的,也該償還了
崇德帝從前還不知道後宮的女人能有這麽多花招,或是腿軟走不動,或是手帕香囊丢了,或是頭上簪子落地……五花八門的邀寵路應有盡有,逛個禦花園各種偶遇,讓人不勝其煩。
蘇全福見帝王厭煩,極有顏色的提前清掃道路,只不過饒是如此,依舊阻擋不了後妃想要争寵的熱情,她們靠近不了帝王,就結伴在涼亭閑談,或者在雪地裏翩翩起舞,只為了帝王路過瞥見喚她們,能喚她們上前請安、伴駕。
這樣冰天雪地的天氣,湖面都結了厚厚的冰,不管是涼亭四處無遮攔,在裏面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還是着剪裁貼身、展露窈窕身邊單薄的舞衣站在落了雪的樹下,捱凍跳一支帝王可能瞟都不瞟的舞,蘇全福都是佩服挺她們毅力的。
可能後宮中人覺得帝王和貴妃鬧翻,其他人終于迎來曙光,盼到出頭之日,實際上崇德帝清心寡欲,日夜勤勉朝政,睜眼就對着奏折與朝臣,沒有絲毫問起貴妃,可也沒有招別的女人侍寝。
自杜浮亭紅着眼眶回椒房殿,整個椒房殿就陷入了沉寂,得知她禁足更是驚詫了全宮的人,好在椒房殿的宮人還算安分,沒有因此懈怠懶惰。
不過由着禁足時間越來越長,杜浮亭沒有露出讨好帝王的意思,而後宮妃嫔開始了争奇鬥豔的奪寵,椒房殿內還是有些浮躁。
馮嬷嬷敲打了番椒房殿的宮人,宮裏的女人起起落落實屬正常,重要的是主子能穩住心态,滿後宮就在帝王面前做到喜怒哀樂皆自由的,也就只有主子,更何況主子滿心只有帝王,想要複寵端看主子樂不樂意,把那顆心留給她自己多幾分。
杜浮亭這顆心是完整的給出去了,能拿回來幾分她自己都不确定,只是恍然間感覺到有些東西她注定握不住。
回椒房殿的當晚,就有消息傳出她失寵的事,并未說明失寵緣由,可随後就鬧得滿宮風雨,再後來便是後妃的争寵,杜浮亭再不知道自己落人全套,未免太愚蠢了些,千防萬防到底是沒能防止別人的圈套。
冬日卯時天色尚暗,紅珠推門而入,就見杜浮亭正站在窗口發呆,都不知她幾時起床,火爐已經涼了,屋內透着絲絲涼意。
她快步走上前,勸道:“娘娘還是把窗戶關了吧,免得着涼。”
“吹吹風讓自己冷靜冷靜也好。”也叫她認清如今的局面,禁足三月的處罰至今為止她還是後宮頭一份。
紅珠知道自己勸不動,只好去取披風給杜浮亭披上,她特地從衆多披風中,選了她最鐘愛的菊色雲鴛蜀錦的披風,盼着她瞧着好看的衣裳上心情能好點。
杜浮亭就是這麽站在原地,甚至在紅玉要給她系帶子,稍稍擡了擡下颌,這般溫順乖巧,都已經懶得說不,讓紅珠的心往下沉了沉,“娘娘不同皇上解釋嗎?”
“同他解釋?”杜浮亭睫毛顫動,反複咀嚼這兩字,似乎在思忖可行性。
只是等了片刻,她忽然淡淡笑了,視線轉向外面落了滿層白雪,依舊傲然挺立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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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進入書房再到怒斥她,叫她離開乾清宮,從未想聽過她解釋,也不曾詢問她半句為何她要進書房,明明往日她步入他書房的次數也不算少,這回走到內間卻猶如觸碰到他的逆鱗,以至于容不下她。
“我想解釋,他信嗎?”明明嗓音嬌嬌柔軟,可聽了叫人無端感到落寞。
紅珠被問得啞口無言,也是知道崇德帝相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兩人感情她家姑娘處于弱勢,因此她心裏時常不免生起怨氣,不是以失憶忘卻前程為借口,就能肆無忌憚地傷害他人,踐踏他人的真心。
她一時間張了張嘴,讓自己給噎住剩下要說出口的話,惹得杜浮亭輕笑不止,眼角似乎挂着因笑得眼睛發酸泛起的淚珠,她捏着帕子壓了壓,略帶自嘲地道:“既然他不信,我又何必再問,得了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反而傷心。”
“姑娘……”紅珠聽得直泛心酸,跟着姑娘一塊兒長大,再一同步入深宮,除開遇到陸三少爺那幾年日子暢快,其餘時候都不怎麽好。
紅珠心疼杜浮亭受的罪,恨不能替她結結實實出口惡氣,叫欺負她家姑娘的人都別想過好日子。
可是理智告訴她,她再想替姑娘出頭都不能,這個宮裏能守着姑娘走到最後的,紅珠只能相信自己,她怕自己離開了姑娘,再沒有人能長留姑娘身邊照顧姑娘。
“先前是說小安子病了,他有沒有去太醫院?”
紅玉還沒從憤懑中走出,聞言猛地愣怔了下,杜浮亭也似回過神,撫掌而笑:“瞧我的記性,椒房殿上下都禁足了,你們也沒法出去,都拘在了椒房殿,自然不知曉外頭情況。”
她說着攏了攏披風,往美人榻走去,還不忘吩咐紅珠将窗戶閉上,借此掩蓋提及禁足的落寞,不想叫人察覺到她傷心了,也暫且不想再提崇德帝,禁足就好好禁足。
涼城城門卯時準時開啓,一架不起眼的馬車順利過了檢查,城門守衛放行其駛入城內。
無人知曉驅使這架普通低調馬車的人是當朝天子近臣——錦衣衛統領謝玉。而馬車內坐的人,則是帝王心心念念要接回京城的女子杜月滿,也是杜浮亭的胞妹。
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崇德帝暗中保護派了不少人保護,就是帝王派遣來的暗五暗六也在其中。
杜月滿坐在搖搖晃晃地馬車內,神色似乎恹恹的,為了趕路早日到達京城,這一路除了有幾日大雪擋路暫停了行程,其餘時間幾乎馬不停蹄,她都在馬車上度過,吃穿住行一律從簡。
“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咱們叫謝公子停停,稍加休整下吧。”杜月滿對面的丫鬟倒了杯溫水遞過去,眼裏露出擔憂的神色。
她是在杜家遣散後,由杜月滿找回,重新在她跟前伺候的丫鬟,原先還是杜浮亭身邊的人名,杜月滿沒有改掉她姓名,她還是喚原來的名字紅如,只不過如今她對杜月滿可謂是死心塌地。
杜月滿接過茶盞,抿唇露出抹笑,“我忍忍就好,沒事的。咱們也快入京了,不必要耽誤時間。”
謝玉在外面驅趕馬車,內裏的談話聲他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并未因此放慢速度,帝王已經一連催了三四回,再耽擱下去他怕帝王會忍不住親自接人。
其實杜月滿的容貌與杜浮亭只三四分相似,乍一見到她,不會将覺得她與杜浮亭多像,可是偶爾的擡眸、婉轉而笑,又能讓人将其聯系起來。
謝玉暗自握緊手裏的馬鞭,自從他動身下江南,便時不時會想起深陷深宮,被蒙在鼓裏、全然不知的那人,她知道這些該會多難受,以她的秉性又該如何自處。
這些日子只要入睡他就會驚醒,夢裏時刻都有雙似淚欲滴的眸子望着他,透過她水瑩瑩的眼淚望向眼底,是她掩藏得極深的頹然,原是充滿靈動的眼睛,卻好似冬日枯萎而死的花草沒了生機。
他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壓制蠢蠢欲動的心,有些東西注定無法肖想。
馬車內紅如見杜月滿蹙眉,忍不住繼續道:“姑娘,您要是着實難受,還是先休息休息,總不能咱們到了京城您就病倒了。”
杜月滿借着端起茶盞喝茶的動作,隐晦地朝馬車簾門撇了眼,指節在杯壁上漫不經心地點了點。
連日趕路已經習慣了匆忙,難受不算頂難受,有一半是故意裝的罷了,方才說的話也是講給謝玉聽的,可她沒有感覺到謝玉有停下馬車的意思,那就再忍耐忍耐吧。
杜月滿一想到自己即将入京見故人,便覺得這些就都不是問題。
她放下茶盞閉目養神,順便掩蓋住自己眼底恨意,恐怕杜浮亭怎麽都不會想到她還活着,會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能見到杜浮亭震驚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興奮。
杜浮亭欠她的,也該償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