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禁她足 叫人送貴妃回去,禁足三個月……
得以窺見真相的淑妃出了冷汗,天氣又急轉直下地冷下來,在外吹了風,毫不意外的受寒了,還真應了宸妃那句“沒準風寒輪流轉,明兒到你家”,宸妃頭回知曉自己的話還能預言,當丫鬟将這事講給她聽,她吓得多用了一碗飯。
丫鬟驚詫地看向自家主子,“主子,您說的您要苗條纖瘦,少吃多動的。”平常主子飯量就足,和下面丫鬟相比都不示弱,若是聽了良妃倒黴事,那還得再多用一碗飯。
之前可勁折騰良妃,她家主子恨不能一日四頓,別人一場風寒定要瘦弱削減些,她家主子愣是沒瘦,臉比先前反而圓潤了。病好了嚷嚷着要練練身子,免得再繼續長肉下去。
“得吃飽了再動嘛,想當年我可是能一口氣……”話說到一半宸妃不再言語,化力氣為食欲,狠狠地咬在新端上桌的水晶蝦餃上,滿嘴的鮮蝦香,滑嫩嫩的又有嚼勁,從前的事不能提了,“繼續講些好聽的話,給你家主子我好下飯。”
她家娘娘就愛聽後宮趣事,拿那些事當做戲來聽,争寵也不費心思,上回好不容易到良妃手裏截胡,結果還落得铩羽而歸。
丫鬟邊執筷箸布菜,邊搜腸刮肚地想着宮裏的消息,道:“椒房殿籬笆紮得嚴嚴實實,裏面的事咱們也不知道多少,不過貴妃娘娘都不怎麽出椒房殿,不知道再忙活什麽,好似從個把月前就忙了。您要是想看良妃娘娘吃閉門羹,且看且珍惜吧,指不定哪日貴妃娘娘就不忙了。”
不用等太久,趕在過年的前一個月,杜浮亭總算忙完了,彼時京城的天氣落了好厚的雪,大家都裹上暖和的棉衣,外頭風雪交加恨不得讓人把腦袋縮到圍脖裏。
杜浮亭已經把繡架搬到暖閣,可饒是如此她握針的手,還是不免起了凍瘡,纖細白嫩的手指,如今胖的跟胡蘿蔔似的。
紅珠在旁邊急得要給她上藥,她怕自己沒有辦法握針,一直不肯塗藥,這回無論紅珠怎麽勸,她都沒有松口,還捧着雙手放在胸前,笑着打趣自己像是兔子捧着新鮮的胡蘿蔔。
“娘娘,如今總算把東西完成了,咱們是不是該塗藥了?”紅珠再一次拿着藥膏走到杜浮亭面前,她在半夜的時候會給主子偷偷抹藥,可這藥一日起碼塗抹三回,才夜間一次根本不抵用,凍瘡并未消散。
“當然……不行。”杜浮亭捧着自己剛出爐的作品,笑得比花兒還燦爛,生怕自己弄壞它又連忙放下,“要趁熱給爺啊,我也好久好久沒有見過爺了。”她這段時間忙過了頭,好似是真的沒有見過他,實在是時間過得太快,自落大雪後皇後免了請安,她就沒怎麽出過椒房殿。
杜浮亭為了不引人注目,沒有浩浩蕩蕩帶着一群人去乾清宮,只有幾個宮侍幫她拿繡卷和繡架。
得知帝王在麒麟殿,杜浮亭就沒有往哪兒去,而是領着人去了乾清宮,要是去麒麟殿,只怕她東西都沒架好,帝王就知道她要送的是何禮了。
乾清宮每回都是張玉芝守着,蘇全福跟在帝王身邊主要還包括前朝傳達旨意,與大臣聯絡,他看似相比蘇全福稍遜色一截,不過帝王能留他守着乾清宮,也是帝王極為信任之人。
杜浮亭到乾清宮側間整理儀容,她是知道張玉芝去老家探親已經回宮的,可一直都沒等到人,只有小太監小宮女守着,他們也不敢上前搭話,她還想找張玉芝給她尋個隐秘的地方擺繡卷呢。
好不容易有了小太監過來給杜浮亭奉茶行禮,“聖上這回兒在麒麟殿,娘娘有何吩咐盡管吩咐奴才。”這也是因為是杜浮亭到這兒來,其他人只怕帝王不在乾清宮,連大門都無法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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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浮亭蹙了蹙眉頭,“本宮瞧着你是面生。”張玉芝那人不比蘇全福像是老好人似的,見人就先笑三分,他做事老辣,知道自己過來,不可能不出來見自己。
小太監笑着解釋,“奴才喚小康子,張公公剛剛回宮有些發熱,聖上賜他恩典讓他休息。張公公聽聞娘娘過來,原是安排小安子過來伺候娘娘,可是小安子吃壞了東西鬧肚子,讓奴才頂他一會兒。”
聽着是新上的小太監,小安子說過她與其他太監都可以,又是他臨時身子不适,杜浮亭就沒再說了,她着急把繡卷架好,只怕稍微慢一小會兒帝王就得知消息了。
乾清宮內杜浮亭從未留宿過,可她是知道帝王寝宮所在之處,不過她并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叫小太監另外找間屋子,急匆匆的一時沒看清楚地方就走了進去。
杜浮亭喚住想離開房間的小太監,小太監的眼睛閃了閃,緩緩轉過身,聽到貴妃溫聲叮囑他:“你記得叫小安子好好休息,實在不行就去太醫院捉藥,就說是本宮的意思。”
太醫院的醫正只會給張玉芝、蘇全福這類的治病,不會管小太監小宮女,他們有不舒服的地方,一般都是下面的小學徒拿他們練手了,是以杜浮亭提了句。張玉芝就不勞她多說,那是老狐貍似的人物,比誰都要惜命,到時候叫人送他幾只好鼻煙壺,比囑咐他看病要強得多。
小康子低着頭行禮應是,轉身離開了屋內,走前還不忘把門攏上。
崇德帝得知杜浮亭去了乾清宮,先是眉頭皺了皺,得知她在書房,還是那無人踏足的內房,騰地起身往後走去,蘇全福也是大驚之色,連忙跟了上去。
帝王心情不好時總常獨自待在那裏,更重要的是那裏有不少同一位女子的畫像——曾有個毛手毛腳的小太監打掃房間,不小心将畫卷掉落在地,後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從今往後,內房的打掃都是帝王親自完成,畫卷也從不展開挂牆上,全都卷成軸妥善收藏,只有帝王想念畫中之人時,才會展開畫卷,動作輕柔,神色溫和,與朝堂上肅殺之氣的帝王截然不同。
可是誰想到貴妃哪兒去不好,偏生去了那間房間。
蘇全福跟在帝王身後,剛到內房就見杜浮亭彎着腰,在搗裏面鼓支架,橫貫內書房中間,幾乎鋪滿了寬闊的中心,他觑了眼帝王神色,心裏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不知怎麽出聲提醒貴妃。
崇德帝有種不愉不斷在胸口發酵,而後瞬間燒成火苗,一下子竄到喉嚨口,“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出去。”
杜浮亭專心擺着繡卷,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手抖,差點繡卷就掉落在地,她連忙護在懷裏緊緊抱住。
見她沒有聽自己的話,還在顧及那些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玩意,崇德帝唇角死死繃住,眼眸暗沉,“朕叫你滾出去。”
“爺到底對我有哪裏不滿意,您同我說清楚,別時冷時熱的待我好不好?”杜浮亭扯着崇德帝袖口,面對帝王陡然而起的怒意,她首先想的是自己哪裏不對,“是不是因為我近來忙于自己的事,疏忽了爺?我以後有很多很多時間陪爺。”
崇德帝眉頭緊攏,目光落在離他掌心不過幾厘的小手上,小手紅腫與往日素淨白皙不同,可他已經讓怒火充滿,挪開了自己的視線:“朕覺得貴妃應該清楚,尤其是貴妃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你到底還有多少東西偷偷摸摸見不得光,想将朕瞞在鼓裏。”
這些時日,崇德帝讓夢境不堪其擾,總感覺自己未曾看透将有大事發生,就在剛剛他竟然荒謬的覺得夢裏的婦人是杜浮亭,先前不見她只覺得那夢可笑,現在見到她便壓抑不住怒火。
“見不得人的事?”杜浮亭面色一白,與她紅腫的手指截然不同,她目光落在自己日夜趕制,所繡的《萬壽無疆》圖上,低聲委屈地道:“那是我為你準備的驚喜。”
“朕不需要!”
杜浮亭強忍着泛起的濕淚,她努力平息顫抖的聲音,還擠出抹笑:“是我的錯,不該貿然拿到爺面前,我現在将它收起來,等爺想看的時候再給爺。”
說着,杜浮亭就要将繡卷收起,可是心裏越着急收好,越是容易手忙腳亂,身邊宮侍已經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插手幫忙。
“杜氏,你幾時染了聽不懂話的病,朕不想再說第二遍。”崇德帝鉗制杜浮亭慌亂的手,将她扯離繡卷,他的眼底只有不耐煩的神色。
兩人的争論聲,吓得乾清宮的宮人屏氣凝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杜浮亭微微怔住,咬了咬腮幫子,嗓音止不住地顫抖問他:“那……是不是我……你也不需要了。”
讓杜浮亭沒有想到的是,帝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不需要。”冷硬而堅決,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杜浮亭瞬間紅了眼眶,可饒是如此卻得不到男人态度軟化,好像自入宮以來,她受過的冷遇,比她從前十幾年遇到的還要多。
“說要我的人是你,現在不要我的人還是你,你太過分了。”她找了剪子攥手心,嬌柔的嗓音深深指責着他,眼裏露出失望之色。
蘇全福下意識擋在面前,就怕她沖動傷到崇德帝,心裏快罵死張玉芝的祖宗十八代了,好不容易盼到張玉芝回宮,結果一回來就水土不服發熱病倒,明明兩個人都是總管太監,這種場面卻讓他獨自面對。
杜浮亭望向怒色正濃的帝王苦笑,無奈地搖搖頭,她就算傷了自己,也舍不得傷他分毫。
杜浮亭自始至終只當他病了,只要他稍微好言好語,她能義無反顧的默默陪在他身邊。不記得往事也沒關系,他們只要在一起就還有未來,可以創造更多更美好的回憶。
可是現在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天真,他的未來從來沒有自己,也有可能從他失憶開始,他們就再也回不去。
杜浮亭拿起剪子,如同崇德帝說不要她時那般決然,絞了自己親手所繡的《萬壽無疆》圖。
崇德帝瞳眸緊縮,欲沖上去攔下她。
蘇全福早就緊緊盯着杜浮亭,率先行動阻攔,可是仍然沒有用。
杜浮亭的動作又快又急,壯闊瑰麗的錦繡山河瞬間破敗不堪。為了這幅繡卷她徹夜不眠,十根手指就沒不被針紮過的,摧毀起來不過瞬間而已。
崇德帝揮袖推開蘇全福,徒手抓住鋒利剪刃,厲聲呵斥:“杜氏,你放肆!”帝王身上是怒不可遏的氣息,若不是帝王從不動手打女人,或許已經朝她動手。
她可知毀掉江山圖所代表的含義!
國破家亡不外如是!
她所作所為傳揚出去,往後以何在大秦立足?
只要杜浮亭稍微用力,帝王的掌心就會讓剪刃劃破,她驀然松開剪子,朝面色冷沉的帝王,淡淡地笑了:“它是我準備的,既然皇上不需要,也沒必要存在。”
她的語氣好似無所謂了,和以往的鬧矛盾不同,不再溫柔乖巧,她的眼裏看向他仿若多了絲陌生和疏離。
崇德帝呼吸一窒,心底忽然掀起彷徨與無措,随之而來的是惱羞,“蘇全福,叫人送貴妃回去,禁足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