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撒手 只有崇德帝自己知道,他放不下……
皇後揉了揉眉心,“不用再說了。”皇後之位杜浮亭想要大可以拿去,她根本就不稀罕。所有人都在以為她好的名義逼她,她只感覺到此刻自己身上,猶如有座大山壓在她頭頂,讓她喘不過氣。
銀翠在旁邊無奈地搖了搖,皇後如大長公主所言,少了破釜沉舟的魄力和決心,愛人愛得不徹底,恨人又恨不起來,遲早是要吃虧的。皇上與大長公主,皇後總要選擇一方而站,若是她自己不選擇,會有人逼她不得不選擇。
“皇上又去了椒房殿?”良妃未見湯藥就已然聞到藥湯苦澀,忍不住狠狠皺眉,低聲嘟囔:“那賤人到底有哪裏好的。”似是罵了杜浮亭就不用喝藥,她偏又不敢罵得叫別人知道,屋內還有進來送藥的女醫。
良妃的病三分真七分假,仗着生病不用給皇後請安。宸妃在皇帝面前表現得善解人意,對良妃的病體貼入微,良妃就時不時把宸妃喚到雲水殿,故意折騰宸妃。
只要宸妃露出不願意的意思,良妃就把那日宸妃探病的事搬出來,還邊煽風點火宸妃知道雲水殿的舉動,肯定還能曉得別的宮裏的舉動,讓宸妃只能留在雲水殿,如此把宸妃吃得死死的,也把人徹底得罪狠了。
就是良妃這做戲就上瘾,覺得她病着還算不錯,不肯輕易地病好。不過每日送來的藥,她都偷偷倒掉。
“你把藥放下吧,本宮等會再喝。”先把送藥的女醫支開,再偷摸把藥倒到屋內養的青松盆景裏。
不過她這回失算了,女醫并未如她所願離開,而是看了眼濃稠的藥汁,道:“娘娘還是趁藥溫,将藥喝了為好,涼了就沒藥效了。”
“本宮說了現在不喝。”躺在床榻上裝病的良妃眼神銳利,往女醫身上掃去,是藥三分毒,她也怕把自己的身子作壞。
可是女醫不為所動,像是沒有感覺到良妃的不喜,她得了上面的意思,一定要看着良妃把藥喝下。
“你這女醫好大的膽子,竟然連娘娘的話都不聽?”碧羽在旁邊出聲呵斥,她是知道娘娘在裝病的,這藥喝下去沒病也許喝出病來。
女醫面露難色,想了想才道:“皇上發話了,娘娘的風寒久不好,太醫院醫正都該受罰,連小病都束手無策,讓娘娘病了這般久。”
聽聞讓女醫監督她喝藥,是崇德帝的命令,良妃眼底閃過光亮,身子不由坐直,問道:“是皇上吩咐的?”
就連屋內的宮婢耳朵都尖了,想聽聽女醫的回複,許是主子的好日子要到了,她們也能熬出頭。
“是皇上親口吩咐的。”女醫恭敬地應了聲是,态度公事公辦,并未因為良妃可能得寵,而有巴結的意圖。
良妃這回沒有再猶豫,帝王能關心她的身子,也算是恩寵了,她皺了皺眉頭,一口将藥悶了。
Advertisement
可是等女醫告退離開,良妃嘴裏含了婢女送上的蜜餞,瞥見碧羽眉頭緊蹙,她從中回過神,讓其他宮人退下,輕聲問道:“碧羽,你說真是皇上的意思?”
碧羽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可皇上若在意娘娘身子好壞,早在給娘娘探病的時候,就會交代女醫要看着娘娘喝藥,不必要等到現在,她不能當着娘娘的面戳破,若不然以娘娘的性子,該記恨她。
杜浮亭得知女醫端着空碗出雲水殿,看着良妃喝下藥汁,不厚道地笑出聲,引得崇德帝側目而視,“就這般開心?”
崇德帝下了朝就往椒房殿趕,可能是昨晚杜浮亭太過熱情主動,一聲聲“蕭郎”喚到他心裏,恨不得能在他心間深根,倒叫他不想撒手了。
杜浮亭撥着松子放到白玉盤子裏,語調都輕松了不少,“她說的她生病了,合該好好吃藥,您是皇上又不是醫正,病了該請您去幹嘛?”只是嗓音些許微啞,說的句子上了些尤其明顯,她抿着唇臉頰掠過緋色。
崇德帝恰好捕捉到她的羞澀,明明床榻間大膽放肆,眼下又開始不好意思,他捏了捏她臉頰上的緋紅,“那你怎麽不去找朕,連宸妃都知道過去。”這也就罷了,還借着他的名頭,讓女醫盯着良妃喝藥,也不怕傳出去後宮衆人以為良妃要得寵了。如果不是她醒來延續了昨兒的熱情,他不一定同意她這麽做。
杜浮亭擡眸望向崇德帝,特別理直氣壯地道:“爺曾經說過除我以外,不會再有別人。”
“那你怕嘉羨大長公主送人,入朕的後宮?”
“那是關心則亂,再者……”那畢竟是大長公主,或許看在她的面子上,崇德帝不得不納下呢。
崇德帝冷哼出聲,“朕在你心裏就這麽沒出息,旁人叫朕納人,朕就得納人?”換做別人這麽說,帝王早就動怒了,蘇全福跟在帝王身邊,也想聽聽杜浮亭該怎麽給帝王順毛,這貴妃撫平帝王怒火的本事,他是覺得自己拍馬都趕不上。
“爺不在我心裏。”杜浮亭說話停頓了下,崇德帝兀自皺眉,胸腔都悶着股氣,正待他要開口,眼前忽然湊過張小臉,一本正經地語氣跟他道:“爺就是我的心。”
崇德帝瞳孔猛地收縮,仿若世間最美的顏色不外乎靠近自己的這張俏臉,她臉頰處還有他方才捏出來的印子未散,不過杜浮亭分寸把握得好,說完之後退了回去,繼續剝手上的松子。
蘇全福啧啧稱奇,果然貴妃娘娘就是貴妃娘娘,這回答不是誰能學的,順勢還拍了帝王馬屁,他可看見帝王眉梢微挑了,雖然帝王沒有笑意,可是不代表對這個答案不受用啊。
“倘若哪一日爺真的有別人了,你會如何?”
“爺是我的心啊,它如果有了別人,就是與我無關了,我自然也活不了。”她語氣輕松自然,死這個字輕而易舉從她嘴裏說出,好似人的生死大事在她看來不過如此。
蘇全福詫異地看向貴妃,又看了眼身後的紅珠,只見紅珠面色如常,結果她并不以此驚訝。
因為紅珠明白她家姑娘說的是實話,姑娘拿帝王當成心捧着護着,她可以不介意他失去記憶,但是前提是帝王是陸公子。她把帝王還是陸公子時期待她的好,對她的縱容與關懷,都悉數還給眼前人。
不論帝王怎麽使手段,讓姑娘妥協,一遍遍喊他名諱,喚他蕭郎,都不可否認從陸公子出現開始,到他失憶的短短幾年,已經是姑娘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這份愛純粹到容不下半點沙子。
崇德帝眉頭皺的跟能夾死蚊子似的,嗓音低沉了幾度,顯然不贊同她随口提起死不死的,“別亂說死字。”
“生老病死,人生常事,這輩子總要經歷的嘛。”可能是因為自幼身體不好,杜浮亭把生死看得很淡,畢竟前面的十來年,誰都說她活不過十六,漸漸的也就習慣了。
話語尚未全落,崇德帝腦子裏猛地閃現副畫面,剛剛難産生下孩子的女人,慘白着臉色躺在榻上,身上流的血已經浸染了白色床榻,她微微阖上眼睛,已經沒有力氣看一眼孩子,開口的語氣輕飄飄:“如果我死在十六歲,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幸福了?”
崇德帝在畫面裏找不到自己,眼裏全是虛弱的女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句話一定是對他說的,好像非得讓他放下某種東西不可。
只有崇德帝自己知道,那聲音越是叫他放下,他越是放不下,反而恨不能将其揉入骨髓,恨不能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