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鳳穿牡丹
蘇嬷嬷知道雲以容這幾日心情不好,守夜的時候還聽到過她壓抑的哭聲,由此生出的愛憐之心大于一切禮數規矩,因此才沒催着雲以容梳洗打扮。不過蘇嬷嬷眼下的确有點懊悔,她出來打圓場,關切地說道:“夫人可用過早膳了?不如等娘娘梳妝完畢後,夫人再随娘娘一同用膳?”
薛之楹冰雪聰明,自然懂得蘇嬷嬷的言外之意,便依着她的意思回了東偏殿的住處。
雲以容打起精神整理自己,小環拿起篦子為她梳頭。想到在如意客棧剛見到雲以容的時候,她忍不住說道:“娘娘如今不愛照顧自己了,這頭發打了結,亂糟糟的,不像以前那樣好看。”
青煙正為雲以容挑着首飾,聞言偷偷觑了小環一眼。這樣的話,自小就被養在高門大戶的她們是不會說的,太沒有分寸感。但如今青煙竟有點感激小環,她盼着雲以容能和大家說說話,說出來總歸會好一些。
“是嗎?”雲以容拿起鏡子端詳了一番,自嘲一笑,說:“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不提也罷。”
“娘娘怎麽能這麽想?”小環一心想幫她舒緩心情,忙說:“皇上重金買下冰雕,又特意派人将其帶入宮中。皇上對您自然是情深意重。”
昔日的掩耳盜鈴,如何用來證明情意?雲以容不想提這個,問道:“早膳準備好了嗎?指揮使夫人懷着身孕,叫周師傅做得精致些,不可像我前幾日吃得那麽簡單。”
“您還說呢。連着吃了兩天的饅頭鹹菜,喝粥都不讓人放糖。”小環嘟囔道:“我們鸾鳳宮上下還要感謝指揮使夫人,讓您能正常吃個飯。”
“你這小丫頭,僭越了啊。”雲以容佯裝嗔怒地看她一眼,一旁的青煙出聲說道:“小環說得對。您再這樣下去,奴婢們真的不知道怎麽做才好。”
“不是你們該怎麽做,是我該怎麽做。”雲以容嘆了口氣,說:“這不是重點,算了,我會好好吃飯的。咱們走吧。”
周師傅的手藝向來讓人信得過,雲以容和薛之楹相談甚歡,胃口稍微好了一些。飯後,薛之楹打算四處走走。雲以容盡地主之誼,自然要作陪,“只是本宮如今無法出這道宮門,夫人想必是知道的。”
薛之楹笑眯眯地說:“娘娘的鸾鳳宮華麗秀美,臣婦難得有機會一觀。再說臣婦懷着身孕不方便,怕是也不能走遠。”
雲以容說:“夫人不介意便好。”
薛之楹懷着五個月的身孕,肚子看着已經很明顯了。妙涵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雲以容一邊走一邊介紹,像個故宮的業餘導游。在她從天星閣摔下來以後,蕭朔命人将鸾鳳宮裏的路重新鋪過,又額外下旨,雨雪天氣定要注意皇後娘娘的安全。因此宮人不敢偷懶,對外頭的路面灑掃極為勤快。薛之楹走得有點累了,瞧見前頭的殿門虛掩着,好奇道:“娘娘,這是做什麽的?”
這裏是雲以容的庫房。嫁妝外加蕭朔賞賜的各種東西,一并在此存放。其中也包括那座從瓊州城挪過來的冰雕。蘇嬷嬷見雲以容有些發愣,替她說道:“夫人,這是鸾鳳宮的庫房。”
殊不知薛之楹也知道冰雕的事,她說道:“外頭的百姓都已經傳開了,說皇上送娘娘的冰雕精美奇巧,不知娘娘可否讓臣婦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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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以容示意小施子把門打開,冰雕就放在院落中央。織女的頭發上落了雪花,雲以容解釋道:“這幾天下雪,他們才把冰雕拿了出來。否則是存放在冰窖裏的,怕太陽出來,給它曬化了。”
“皇上對娘娘當真用心。”薛之楹眼中滿是羨慕,說道:“臣婦前陣子過生辰,夫君忙于審犯人,竟直接忘了。雖說之後補上了生辰禮,可翻來覆去就是珠寶首飾那些,沒甚新意。”
庫房的門上虛挂着一把鎖,雲以容從來沒有清點過裏頭的東西,只有那次在和蕭朔鬥地主的時候才被迫數了數他賞賜了多少物件。每一個物件跟着的前綴都很長,要麽是耗盡心力只得一個,要麽是外族奉上珍奇罕見。蕭芙就曾打趣道:“若不是奇珍異寶,我皇兄才不會賞你呢。”
雲以容清清嗓子,說:“正好,本宮從庫房裏尋個東西送給小公子吧,權當為夫人安胎祈福了。”
薛之楹推辭了幾下,但看雲以容非要送點什麽的樣子,便不再多說。蘇嬷嬷陪雲以容進了庫房,出聲建議道:“娘娘不如找塊玉,或者金項圈,送給小孩子最是吉利。”
雲以容環顧四周,開口說:“我記得這裏有個鳳穿牡丹花紋的瓷瓶。”
“娘娘要賞陸夫人這個?”蘇嬷嬷面露難色,說:“雖說娘娘賞夫人什麽都是好的,可這瓷瓶未免太随意了些,小公子怕是也用不上啊。”
“不賞她這個。”雲以容按了按太陽穴,說:“你把瓷瓶找到,派人送去承……罷了,咱們也出不去,你把它擺在我的寝殿吧。”
“是。”
雲以容聽蘇嬷嬷的話,挑了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送給薛之楹,她臉色不太好,薛之楹急忙勸人回去休息。回了寝殿,蘇嬷嬷将紗簾放下,說:“娘娘,瓷瓶已叫人擺了出來,只是這原本應該是一對兒,奴婢沒能找到另外一個。”
“無妨,你先下去吧。”
“是。”
雲以容披着衣服下床,拿手撫摸着冰涼的瓶身。系統跳出來,說:“別難受了,日子還得過呢。”
“就是知道還得過,才難受。薛之楹羨慕我能收到花裏胡哨的禮物,我還羨慕她能得到丈夫一生一世的愛呢。”雲以容嘲弄地笑笑,說:“早知道穿越到薛之楹身上好了。”
“但是咱們這劇本也是标準he啊,可能過程稍微艱辛了點兒。”
“現在的主要矛盾是我日益增長的獨占他的需要和他至高無上皇權之間的矛盾。”雲以容面無表情分析道:“路有兩條,一,我默默忍受,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二,我篡位當皇帝,招後宮佳麗三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系統沉默半晌,說:“二有點太偏離實際了,不能仗着自己有外挂硬改劇本,否則會被反噬的。”
雲以容也沉默了,她反問道:“什麽外挂?我的外挂該不會是你吧?”
系統:“……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除了給我提供了一些人物小傳和定位功能以外,你幹過一件正經事兒嗎?”雲以容越想越氣,“這幾次升級以後雖然能讀過往劇情,但每次都讀得我精疲力盡,愚公移山十年都沒我這麽累。”
“哎呀。”系統一點都不生硬地轉移話題,“這瓶子真好看,承乾殿是不是也有一個?”
雲以容:“……”
她覺得心煩,說:“我本打算叫人把它送去承乾殿,可就算真的送了出去,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她脫了鞋上床,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團,悶聲說:“蕭朔簡直太混蛋了。他這個人就是無情無恥。”
系統接話道:“無理取鬧。”
“沒錯。”雲以容抱着枕頭,試圖尋找蕭朔殘留的氣息。她眉頭皺在一起,用一種要完蛋的語氣說:“可我都要氣死了,竟然還是很想他,救命。”
這兩天沒事情可做,她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橫也絲來豎也絲。”系統勸道:“不如我給您講講八卦,轉移注意力?”
“你說。”
“卿若确實是雲家的血脈,她和你是一個爸,勁爆嗎?”
雲以容驚了,“你要講的竟然是我家的八卦?”
“她也算雲相年輕的時候犯的錯吧。因為卿若的母親是煙花女子,雲相不可能娶她進門。還有,卿若和孫知府暗通款曲,私下勾//搭到了一起。”
雲以容一時之間忘了傷心,嘴都要合不上了,“可孫知府是我遠房表舅吧?”
“對。其實這些蕭朔早就知道。卿若是孫知府設的局,和卿若見面是蕭朔的局。就算您當時不執意聽曲,蕭朔也會用別的方式讓這件事發生,因為孫知府還牽扯了私鹽的案子。”
“所以我中毒的時候蕭朔才一點也不慌?”
“也不是,您中毒是計劃外的。但正如蕭朔所說,他見的毒多了,這個相比之下就顯得小兒科。”系統不忘打擊一波雲以容瞎改劇本的心,反問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您能從小不要命就為了搶個皇位嗎?”
“我不能。”雲以容縮了縮脖子,誠實地說:“雖然我當孤兒的時候沒那麽想活,但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信念讓我不怕死。不過話說回來,蕭朔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啊?”
那些被系統遺漏在人物小傳之外的故事,被蕭朔本人輕描淡寫帶過的種種,這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人生,而她僅僅是聽着都覺得心疼。
系統介紹道:“秦貴妃其人心志堅毅不輸于男子。她從小就教育蕭朔斬斷七情六欲,免得美色誤事。算起來,蕭朔的童年接觸最多的除了親妹妹就是雲皇後,所以他和雲皇後結婚也沒什麽奇怪的。在秦貴妃的教育下,蕭朔确實是對女人沒興趣了,只是一門心思搞事業。不過秦貴妃死前又跟他說,記得多生幾個孩子,免得江山後繼無人。”
雲以容總結道:“也就是說他媽不希望他早戀,但是希望他畢業就結婚生子,最好兩年抱仨。”
“在這樣的背景下,蕭朔和雲皇後的過往種種,也只是他對外假裝履行義務的一個表現。換句話說,在遇見你之前,蕭朔沒有動情過,生理與心理上都沒有。”系統這次更新後,能讀到的東西更加細致全面,因此也有了一些底氣。它為了安撫雲以容開始胡言亂語,“主人,我認為他就算進了盤絲洞,也會衣冠整齊地走出來。”
雲以容幽幽開口道:“你看我這兒像盤絲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