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軟禁皇後
“這真是一件天大的事。雲皇後都沒能逃得出去,蕭芙竟然做到了。”此時雲以容正在趕去承乾殿的路上,系統評價道:“在皇宮裏應該算是醜聞吧。”
雲以容不忘諷刺自己,“有雲皇後鬧那麽多次在先,蕭朔應該免疫了。”
“未必。”系統随口說道:“沒準被刺激到了,看你就來氣呢。”
數數日子,帝後已回宮一月有餘。這陣子雲以容忙着搞事業,統籌全局,将閑雜人等統一規劃管理,總而言之是終于幹了點皇後應該幹的正事兒。蕭朔也沒閑着,孫知府的事情算未完結,只不過他不會和雲以容提這些。想到這裏,雲以容說:“孫家怎麽樣了?我最近每天加班工作,都忘記問了。還有我爹貪污的事情呢?”
系統在此期間又進行了一次升級,這次能把發生過的事情讀得更全面細致,不過依然無法預知未來,不能掌控事情走向。它答道:“這裏牽扯的事情比較多,只能說水很深,懂的人自然懂。”
雲以容:“……意思是我聽完這段得躺一天?”
“半天吧,建議您晚上聽,別耽誤白天幹活。”
“好貼心的建議。閣下莫非就是周扒皮?”
對話之間,轎辇已到了承乾殿。青若和小環一左一右跟在雲以容身後,老遠就瞧見江德清在門口踱步,見到雲以容過來,連問安的聲音都壓低了。她心中頓覺不妙,問道:“他發脾氣了?”
江德清擡起手臂拿袖口擦汗,點點頭。
“那我先進去了。”雲以容把手爐遞給小環,說:“你們倆在外面等我吧。”
“是。”
加班熬夜使人喪失欲望,雲以容若是和蕭朔見面必定是讨論與公主選夫宴有關的正經事。算起來,兩人已有半月未同床共枕過。他合眼坐着,面前的奏折擺放不算整齊。雲以容知道蕭朔不愛熏香,她也讨厭自己鼻子太靈,讨厭自己說話不合時宜。雲以容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陳貴妃來過?”
蕭朔不回答,算默認了。金色的龍在他那身煙紅色衣袍上騰飛,張牙舞爪地顯眼。她怔怔地站着,仿佛今日才知道他是皇上。
陳月妍缺席了大半個月的晨昏定省,一會兒說頭疼一會兒又腿酸,雲以容懶得計較這些,卻也沒顧得上像其他嫔妃一樣,打聽皇上今晚宿在哪裏,做了什麽事。或許是陷入愛情忘乎所以,或許是潛意識不願多想眼下的局面,她竟想當然認為他就是屬于自己的。相愛等于自願簽訂忠誠契約,她竟得意忘形到忘記這不是二十一世紀,在這裏,契約是單向的。
雲以容提起裙擺,跪下給蕭朔請安後,說:“臣妾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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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挺直了後背,跪得端端正正,“未能看管好公主,是臣妾之過失。臣妾會對外宣稱公主有疾,選夫宴推遲。至于尋找公主下落一事,還要麻煩皇上費心。”
承乾殿中有個鳳穿牡丹花紋的瓷瓶,蕭朔賞給鸾鳳宮,雲以容鬥地主幾局就輸掉了。這瓷瓶本是一對兒,往返之中由于宮人疏漏,将另一個落在了鸾鳳宮。雲以容當時權當沒有這事兒,眼下卻忍不住多心起來,分離、拆開,這算不算是一種不好的兆頭。
“皇後。”蕭朔終于開了口,他說:“朕已經派人去找公主了。”
地上涼,雲以容抖了一抖,繼續說着冠冕堂皇的話:“皇上思慮周全,臣妾謝皇上。”
蕭朔站起身來,邊走到她面前邊說道:“只是指揮使夫人身懷有孕,如今月份大了,留她一人在府中,陸灼不放心。朕已答應他将夫人接進宮來陪伴皇後。”他俯身握住雲以容的手将人拉起來,神情漠然,“此後晨昏定省免了,皇後待在鸾鳳宮即可,閑雜人等不必特意前去拜見,免得擾了皇後的清淨。”
軟禁,除權。蕭朔短短幾句話,不知道要在這宮裏掀起多大的巨浪。雲以容見過他滿目柔情的樣子,正因如此才覺得渾身發冷,指尖像浸了冰似的。不管是陳月妍和他說了什麽,蕭朔到底在懷疑什麽,她忽然之間都不想再理會了。
雲以容已經很努力地自我克制,不要問陳貴妃的琵琶是否很好聽又令人舒心,是否讨人喜歡,不要問他打算把自己親手奉上的真心怎麽辦。因為那個位置上的人注定要接受讨好,再選擇是否回應。她沒有把握蕭朔的答案會不會傷害自己。對于一個孤兒來說,首先自保是刻在血液裏的本能。
愛原來會讓人面目可憎,雲以容也是第一次遇見面目可憎的自己。嫉妒是天主教定義的七宗罪之一,而她如今不知道愛上一個人不該太用心的人,算不算得上第八宗。
蕭朔在觸碰到她的手的那一刻,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雲以容将手抽回來,同樣冷淡地說:“臣妾謹遵皇上聖意,不敢有違。”
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偏偏就這麽開口了,還說得理所當然,仿佛她一直俯首帖耳,百依百順。他覺得諷刺得很。陳月妍匆匆趕來承乾殿,為的是告發皇後設計讓公主逃出去一事。那路線圖和計劃上的筆跡均出自雲以容之手,她的字是雲丞相特意請宮中的大學士教的,那位學士寫字有個偏好,句末停頓時喜歡在字的右側多點上一點,蕭朔不會認錯。
只是今晚,他本打算去鸾鳳宮陪她的。
孫知府咬死了自己與雲相乃一丘之貉,錦衣衛大牢熱鬧得很,秘密地關着孫知府全家,關着瓊州城第一美人卿若。美人純白的衣裙染了血,淚水漣漣伏在他腳邊。也不知她是否入戲太深,竟拿着玉佩捧到蕭朔面前,歇斯底裏道:“我才是雲家嫡女!是雲以容搶了我的身份,皇上的寵愛本該屬于我才對!”
陸灼嫌惡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有人走上前将卿若拖了下去。這裏陰冷幽暗,地面常年有血,反正是清理不幹淨,灑掃的人自然懶得去管。他開口說道:“這些瘋言瘋語皇上已經聽得夠多了,怕是該回去了。”
蕭朔瞥了陸灼一眼,說:“指揮使向來殺伐決斷毫不留情,令人聞風喪膽,小兒不敢夜啼,卻不想也有憐憫他人的時候。”
陸灼笑了笑,反問道:“再硬的心也總要留出個地方放些七情六欲進去,人非木石皆有情,皇上想必比我更清楚吧?”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蕭朔莞爾,說:“傾城色這幾個字,不适合形容她。”
“皇上若是這麽說,我便可安心了。”陸灼感嘆道:“卿若口口聲聲怨恨皇後好命,生來就是雲家嫡女。要我看是雲家好命才對。皇上肯為了娘娘不致雲家于死地,此乃天大的恩賜。”
“其一,雲家世代忠于我蕭姓皇族,鞠躬盡瘁,相比之下,貪圖銀錢實在不算大事。其二,事情尚未水落石出,朕不會貿然處置雲家。”
“可只怕即便是最壞的結果,皇上也會護着她,對不對?”
和陸灼的對話還歷歷在目,蕭朔任由雲以容放開自己的手。戲弄君王,天底下只有她敢做。
在看着雲以容親筆信的那一刻,他在想,他從來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她。
于是他愠怒了,怪她太不識好歹。更怪自己,竟從心底生出了一絲無力感。這感覺将他狠狠纏繞住,令他透不過氣。蕭朔再三壓制後才想起,他分明是很熟悉這種感受的,在他看見雲以容哭的時候,在他差一點就藏不住對她的偏愛,狀似無意搪塞過去後看到她一臉黯然的時候。喜歡一個人竟會令人不知所措。
如果,這可以被稱之為喜歡。
雲以容臉色陰沉地從承乾殿出來,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人到了鸾鳳宮,聖旨也跟着到了。月央宮的人消息極為靈通,頃刻便派人過來拿鳳印。蘇嬷嬷一幹人等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又得聽從旨意不能踏出宮門半步,因而連外頭是怎麽傳的都沒法知道。自雲以容回宮後已過去了兩個時辰,她像個雕塑一般坐着,沉默着,青玉急得要哭出來,哀求道:“娘娘,您說句話吧。您再這樣下去奴婢可要吓壞了。”
有淚從眼角緩緩滑落,雲以容喃喃道:“別怕,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是的,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像潮水退了,礁石浮出來。她一時不慎被劃傷,也不能怪礁石尖銳,是她忘記身在海中。可笑的是,嗜甜也是孤兒的本能。
雲以容後悔了。
這個共享男友,她不想要了。
兩日後。
薛之楹奉旨入宮,依禮先去拜見了蕭朔。江德清親自将她送到鸾鳳宮,他說道:“皇後娘娘宮裏的小廚房味道是最好的,指揮使夫人在這裏,皇上和陸指揮使便都能安心了。”
薛之楹忙說:“是臣婦打攪了皇後娘娘,臣婦應該謝罪才對。”
“娘娘近日身子不痛快,皇上為了娘娘安心養病,免了嫔妃的日常問安,因此宮裏看着冷清些。”江德清扶着薛之楹下轎辇,說:“這就到了。”
蘇嬷嬷一早便得了消息,帶着青煙及小環出來迎接。薛之楹母族雖只是市井人家,卻也将女兒教得極好,待人接物挑不出一點毛病。她身邊跟着的丫頭妙涵客客氣氣地把賞銀給了江德清,又打點了鸾鳳宮上下一衆宮人。雲以容剛起沒多久,隔着門,蘇嬷嬷輕聲喚了句:“娘娘。”
出門之前陸灼對薛之楹說過,他與皇後自幼相識,皇後性情溫和沉靜,近年來才變得愛笑了些。不過好歹是一國之母,世家千金,或許會于禮法之上格外注意,因此,薛之楹須得謹慎應對才行。
昨天晚上系統更新,雲以容沒睡好,外加半失戀的打擊,眼皮還腫着,眼下烏青很重。她知道陸灼夫人今天要來,才強撐着爬起來。聽到蘇嬷嬷說話後,雲以容“嗯”了一聲,說:“讓陸夫人進來吧。”
宮女将門緩緩推開,薛之楹打起精神,她準備了一肚子吉祥話正欲下跪行禮,瞧見面前的人後,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只見皇後娘娘靠在床上,粉黛未施,頭發松松挽了個發髻,床腳處還随意扔着一個枕頭。她開口道:“陸夫人懷着身孕就不必行禮了,随便坐吧。”
薛之楹愣了又愣,半晌才點點頭,過去坐了。
作者有話要說:薛之楹猛掐陸灼大腿:你管這叫溫和沉靜,世家千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