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微服出巡
眼下算是正兒八經地入了冬。大雪紛紛揚揚,入眼之處皆是白茫茫一片。如意客棧新來的丫頭小環被打發去清掃門前的積雪,寒風刺骨,她的雙手片刻就被吹得通紅。有馬車停在客棧門口,停得很平穩,在冰天雪地裏一點也不打滑的馬車倒是不常見,然而待小環仔細一看,并沒有發現什麽名堂。她的視線往上移,心裏“哎”了一聲。這車簾花色看着普通,繡法卻十分複雜,細細密密的花紋鋪開,于暗處盡顯奢華,瓊州城最好的繡娘看見這個怕是也要稱贊一句。
客棧來往者衆,除了察言觀色外,還得仔細看着客人的衣着打扮,“好知道你能否得罪得起,需要恭敬到什麽程度。”這是剛來時,謝掌櫃教她的。
趕車的人率先下車掀開簾子,随後下來的是一位公子。他五官生得極好,氣質不俗,讓人不敢大大方方地去瞧。只是這位公子神色冷淡,硬是沖散了一些眉眼的溫柔。
小環呆呆地立在一旁,耳朵和臉頰也有些發紅了。她不知道該怎麽上前問話,仿佛會打擾到這畫一般的人似的。眼看着公子朝裏頭的人伸出手,那女子猶豫了一下,說:“我自己可以。”
“夫人,雪天路滑。”他淡淡地說道:“來。”
語畢,便雙手摟住女子的腰将人從車上抱了下來,行至客棧門口才把人放下。小環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去,好模好樣地行個禮,問一聲:“客官您可是要在此處落腳?”
公子不答話,趕車那人遞過來二十兩銀子,說:“要兩間上房,再備好沐浴的熱水給我家少爺送去,有勞了。”
“哎。”那位夫人提裙正要上樓,聽見随從這樣吩咐,回過頭來補了一句:“再做點兒吃的送過來,多謝。”
小環問:“夫人要吃什麽?可想嘗嘗本店的特色菜?”
還沒等她張口說話,公子率先說道:“要清淡的,少油少鹽。”夫人聞言撇了撇嘴,面色雖不好看,卻也沒再出聲。小環将裏外打點個遍,又跑去告訴後廚做菜。王大娘正在剝煮好的雞蛋,見她過來,招招手說:“別忙着招呼客人了,有秦升自己在不就好了嗎?我們這兒現在缺人手,你過來幫個忙。”
“哎。”
小環應下了,王大娘索性将雞蛋一股腦塞給她,要她趁熱剝完。凍僵的雙手此刻還有些不聽使喚,不過好在王大娘背對着她擇菜看不到,否則便又是一陣冷嘲熱諷兩。王大娘是謝掌櫃的親戚,跑堂算帳做菜什麽都會一點兒,沒人敢得罪她。小環剝着雞蛋又在出神,她在想,那公子或許娶妻時日不長,才對妻子如此體貼。她娘親說天下男人都一個德性,沒嘗夠甜頭的時候什麽話好聽說什麽,女人就算要挖他的心他都甘願。而實際上呢,女人是最傻的,舍不得挖他的心,試探一番便心滿意足了。待到天長日久,什麽誓言全都淡了,男人天生薄情,絕非一朝一夕可改。
小環莫名其妙嘆口氣,又想到自己連面都沒見過的爹。王大娘在此時湊近,破天荒地沒發脾氣,而是扯出一個笑,道:“聽說店裏來了位極為俊俏的客人,你是不是見着了?”
“嗯。”小環點點頭,她一向話少,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店裏的人都嫌她像個悶葫蘆似的。不過王大娘興致好,又問:“看着多大年紀?此行可帶了随從或丫頭?”
“約莫二十出頭,帶着他夫人,随從僅一個而已。”
王大娘故作親昵地拉着小環的胳膊,道:“我看你也不小了,來往的客人能把握的便把握住。那公子非富即貴,想來也不是只娶一位夫人的人。你若是能跟他走,怎麽不比待在這兒混日子好?”
Advertisement
“您說笑了,我哪兒能……”小環有些慌張,她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王大娘見她臉上寫滿正經,撒開胳膊,捂着嘴嘻嘻嘻地笑了,“小丫頭,我只是玩笑一句而已,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吧?我侄子留你在這兒幹活是可憐你,少動這些不該有的心思!”
她的語氣越來越重,到最後還是在敲打自己。小環垂下腦袋,說:“您說得是。”
王大娘冷哼一聲,道:“你知道就好。客人賞的銀子呢?可有偷偷留下?”
“沒有沒有。”小環急忙搖頭,說:“周大哥已收好銀子寫了賬本,您可以去瞧。”
“算了。我再叮囑你一次,那位客人看着可不是好惹的,你小心伺候着,聽到了嗎?”
“是。”
房間內。
雲以容擡手給自己倒杯茶喝,還是沒忍住,問道:“皇上,您為什麽非要我吃清淡些?”
這舟車勞頓的,點菜怎麽着也得三葷一素起啊。
蕭朔拿手撚起客棧鋪着的錦被一角,眉心微皺,手指很快就放下了。他說:“客棧太小,怕食材不幹淨。你腸胃又弱,吃點素的總好過之後身體不舒服吧。”
雲以容耷拉着腦袋,小聲說:“臣妾自認為腸胃還行。”
蕭朔懶得和她争辯,見這人自己捧着盞茶喝完一杯,嘴唇還泛着水光。思緒不由得飄到了在皇城的那天,他如何與她耳鬓厮磨,如何狠狠欺負了她。蕭朔垂眸咳了一聲,雲以容會錯意,急忙起身,恭敬地倒了另一杯茶,說:“皇上您請喝。”
這次微服出巡一切從簡。兩個人都沒帶随身伺候的宮女嬷嬷,只帶個侍衛負責趕車。不過暗地裏是有錦衣衛和影衛守着的,為免打草驚蛇,蕭朔将面上的功夫做得不錯。
雲以容在自己宮裏聽完一系列安排後,和系統吐槽道:”他從小被伺候到大,不帶宮人們出門要怎麽辦?我給他端茶倒水捏腰捶腿?洗臉洗澡一條龍?“系統沉默幾秒,說:”我覺得你似乎興奮了起來。“雲以容:”……并沒有好嗎。“然後不争氣地做了一晚上讓人臉紅心跳的夢,由荒唐的那一天衍生出各種各樣的劇情。不過,眼下端茶倒水是必然要做的,至于洗澡麽……眼看着蕭朔喝完一杯茶,雲以容也假咳了一下,把自己不着邊際的幻想人為擊破,沒話找話道:“皇上您覺得這茶怎麽樣?”
蕭朔照實說:“湊合。”
“哦。”
“不過……”蕭朔停頓了一下,嫌棄地皺起眉,說:“不是讓你改口麽?怎麽還如此稱呼我?”
見雲以容不情不願的樣子,他心情變得不錯,右手食指彎曲,在桌上輕叩兩下,挑着眉催促道:“容容。”
雲以容:“……”打擾了,現在承認自己是啞巴還來得及嗎?
“容容。”蕭朔極有耐心地說道:“按民間的規矩,你得稱呼我為相公。”
“我……”
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雲以容松了口氣,滿臉堆笑地說:“我先去開個門。”
店裏的小厮秦升擡着浴桶上來,身後跟着的小環提着兩桶熱水。她剛把水倒完就急忙提桶下去再加新的熱水,雲以容沒了那些旖旎心思,恍惚間仿佛看見了自己打工的時候。來回折騰幾次,浴桶的熱水才加滿。小環貼心地拉開屏風,開口說:“公子,夫人,可以準備沐浴了。”
沉溺于過去的雲以容聞言,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我和他不在一塊兒洗。”
話音方落,兩道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雲以容幹笑兩聲,很是多餘地解釋道:“我們夫妻感情一向很好,你別誤會。”
“是。夫人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好好好,你下去吧。”
小環出門後把門帶好,雲以容瞥了一眼屏風後冒着的熱氣,說:“您去沐浴吧,有什麽需要的随時叫我。”
蕭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他松開束發的緞帶,說:“那便從更衣開始吧。”
雲以容:忽然很想說這是另外的價錢。
她咬着牙給蕭朔解開腰帶,從脫外袍開始,同時拼命呼叫系統出來,“怎麽辦怎麽辦?我這張烏鴉嘴!”
系統很沒道德地評價道:“謝邀,我認為這種事情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吧,小兩口之間的情趣而已。主人,夢境成真的感覺如何?”
雲以容:“不好意思,我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土地公。”
她這邊磨磨蹭蹭剛幫人把外衣脫掉,就聽見蕭朔說:“再慢點兒水都涼了,你剛剛不是很體恤客棧那個小丫頭的樣子嗎?”
雲以容一愣,問道:“您看出來了?”
“嗯。”
她索性心一橫,幾乎是将蕭朔的中衣扯了開,不同于給他喂藥的那天,那時候距離太遠,她和他還不是很熟悉。也不同于荒唐的那天,那時候距離太近,欲望不加掩飾,一股腦傾瀉而出。她的記憶留下了太多,或許只差這一種朦胧的感覺,在明明白白心動後,并非本意地拽着一根暧昧的線,沒有勇氣觸碰,收回又違背本心。在進退兩難的抉擇裏,蕭朔抓住雲以容的手又放下,說:“難為你了。”
他徑直走向屏風後,水聲響起,雲以容明白蕭朔大約是不再需要自己做什麽了。她心中有些悵然,又莫名地放松了許多,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和蕭朔聊天。提及陳月妍那天在鸾鳳宮門口暈倒一事,雲以容裝得很像那麽回事兒,開口說:“我自然也有不對的地方。”
蕭朔輕嗤一聲,說:“不要裝乖。”
他換好新的衣服走出來,眼瞧着雲以容正揚着下巴,一臉“我沒有在裝乖啊我本來就溫柔賢惠”的樣子,笑意更甚。蕭朔捏了一把她的臉蛋,想了想,又說:“也不要裝大度。”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過雲以容哭得很慘的那一天,這是蕭朔第一次開口暗示。不安的感覺再次翻湧上來,雲以容認真地說:“不大度怎麽當您的皇後。”
蕭朔同樣認真地說:“若是真論起什麽樣的人才能擔得起皇後這個身份,貴妃及四妃怕是都比你适合。所以,我不在意這些。”
雲以容心裏“咯噔”一下,沒能克制住,幾乎是立刻就問道:“那你在意什麽?”
眼前的人目光灼灼,臉上帶着一絲期待,等自己開口。蕭朔忽然捕捉到了一種鈍痛,他被牢牢地牽扯住,卻還是說:“先人有言,為保皇位,必保雲家皇後。”
“僅此而已?”
蕭朔看到雲以容緩慢收斂了嘴邊的笑容。
他定了定神,波瀾不驚地說:“僅此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我回來了,大家晚上好!
如果有寫得和前面有沖突的地方請多包涵,明天我會從頭檢查一遍故事發展的。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