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绛淮(1) 沒人問過那只鵝
距離飛蒲離開宜朝星過去了一周時間,肆江在異世界的生活平靜惬意。
午後的陽光照進又小又破的單人宅子,将屋內曬得暖烘烘,溫稍将家裏唯一的矮木桌搬到門口,在上面墊了層柔軟的毯子,肆江就躺在上面曬太陽。
雖然嫩綠的葉片被曬得蔫蔫,沒精神地搭在桌子上,但肆江心情十分愉悅,他對陽光有極端的執着。
曬太陽,好耶。
“崽,差不多了,再曬你要沒了。”
溫稍看不下去,伸出手把蔫了吧唧的崽子抓起,往房間裏面帶。
肆江無力地蹭蹭溫稍的掌心,用快要斷氣的聲音發出:“我肆江死也得是曬死的。”
“十二月十二日出生的人請注意,今天會有非常糟糕的事情發生。”
清冷的女聲從老式電視裏傳來,肆江轉頭看去。
在現在這個科技發達的年代,能找到這樣一臺又小又舊的臺式電視,也是溫稍的本事。
屏幕裏,下巴尖細的女巫輕聲說道:“沒有解法,各位今日盡量別出門。”
“你怎麽又在看這節目?”
肆江被溫稍放到沙發上。
溫稍不是迷信的人,但他非常喜歡這個節目,準确來說他很喜歡這個女巫。
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但是有這個女巫的節目必看。
沒有得到回應的肆江奇怪地看向溫稍,只見溫稍匆匆忙忙地将桌子收回,把門窗關好,随後一臉緊張地跳到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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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稍突然想起什麽,轉頭目光灼灼地看向肆江,伸手将他捧在手裏。
肆江看着這樣的溫稍,聯想到剛剛女巫的話,心情瞬間變得怪異:“你信了?你是十二月十二日出生?”
溫稍拿起小毯子把自己裹起來,答道:“暗月占蔔一直很準的。”
“我不是十二月十二日,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出生的。”
“說不準我是呢,先防患于未然。”
“……”
不信玄學的肆江此刻想看看溫稍的腦袋是個什麽奇妙的構造。
“我要睡午覺了。”
打算轉移話題的肆江在溫稍掌心蹦跶了兩下,暗示道。
之前溫稍答應他,要給他講睡前故事,現在還沒兌現呢。
“好,給你講故事。”溫稍笑笑,捧着肆江的手輕輕來回搖擺,模拟搖籃。
“從前有只不會下蛋的公鴨,他在河邊撿到一顆蛋,那顆蛋比他見過的所有鴨蛋都要大。”
“于是他帶了回去,想着要孵出一只最大的鴨鴨,讓那些看不起他的鴨都看看。”
公鴨不是本來就不能下蛋嗎?
肆江才聽了個開頭就愣住。
“鴨爸爸果然孵化出來了一只很大的鴨崽子,他很喜歡,每日更努力地找食物,精心喂養鴨崽子。”
聽到這裏,肆江已經困了。
溫稍也沒資格說飛蒲什麽,他的故事不比飛蒲的致郁中二文學要有趣多少。
“後來鴨崽子越長越大,體型很快就超過了鴨爸爸,毛變得雪白,他發現鴨崽子是一只鵝。”
“然後呢?”聽到反轉,肆江稍微起了些興趣。
“然後鵝群來找崽子,鴨爸爸把鵝崽子還回去了。”
“好了,完了,睡覺吧。”
肆江愣住:“啊……”
“你這是什麽故事,你到底會不會講故事!”
面對肆江極度不滿意地哀嚎,溫稍無奈地摸摸他的葉片以示安撫。
“這我也沒辦法,崽給我點時間,我去學習學習。”
索焰好像就挺會講故事的,聖百合作為聖堂管理員,必然也會講故事,有時間去找他倆學習。
肆江也好哄,被摸摸葉片就把不開心抛之腦後,乖乖地貼着溫稍的手掌入睡。
看着手中的小草進入熟睡,溫稍深嘆一口氣,淡淡的愁緒湧上心尖。
他從戰場上下來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波動了。
從一星期前,溫稍就帶着肆江每天下去宣易丹,也就是飛蒲母親那裏療養身體。
昨天,宣易丹悄悄将他叫了出去,面色猶豫地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溫稍,是這樣的……”
“江江他……他可能,沒辦法養好。”
“數據上雖然是先天虧空嚴重,但實際上……”
宣易丹一咬牙,閉眼說道:
“他的身體被污染源入侵得相當嚴重。”
“他會一天比一天虛弱,直到化形階段,沒有足夠的能量支撐而死亡。”
這個壞消息像是一道雷砸在溫稍頭頂,他眨眨眼,貌似冷靜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旋即像個無事人一般,回到病房将肆江帶回家。
“江江會死。”
宣易丹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溫稍再度嘆息,煩躁地伸手拍拍後腦勺。
其實對于污染問題,溫稍比宣易丹了解得更多,這是絕症,但是不一定要死。
他曾經有一名戰友便是出生時被人陷害,體內污染嚴重。好在他的家族勢力龐大,一直用珍貴藥物吊着他那條命。
但溫稍只是孤身一人,他要怎麽樣弄到那些有價無市的珍貴藥物呢?
“不要心煩。”
屬于小四葉的稚嫩聲線響起,溫稍低頭看向對方。
“來貼貼。”
肆江搖晃着葉片,示意溫稍過來貼貼。
他睡眠本身就淺,在聽見溫稍的嘆息聲後更是睡意全無,他得做點什麽讓溫稍開心起來才行。
溫稍松氣一笑,将肆江擡到自己眼前,勾下頭用額頭貼上對方柔軟的葉片。
“貼貼。”
似嘆息一般,沙啞的兩個字流出,飄到空蕩溫暖的小破屋中,滿是憂愁。
肆江不知道溫稍在憂愁什麽,思來想去以為對方還在耿耿于懷剛剛的占蔔,于是蹭蹭對方額頭安慰道:
“別擔心,我是四葉草!我可幸運!”
“嗯,我崽最厲害了。”
溫稍勾起嘴角,把肆江放在自己頭頂。愁緒消散,他再度變回那條沒心沒肺的頹廢鹹魚。
還有時間,他總會有辦法。
“溫稍!”
脆弱的木門被一把推開,滿頭大汗面上焦急的索焰沖了進來,一和溫稍對上視線就大聲說道:
“村裏來了人,急急忙忙地說要找你,你快跑吧!”
溫稍只用眼神回了他個問號。
看溫稍癱在沙發裏,索焰一着急,上前就要拉他的胳膊。
“啧,你還坐着幹什麽?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溫稍拍開他的手,“你說,我為什麽要跑?”
原本着急的索焰突然一愣,呆呆地問道:“不是來找你尋仇的嗎?”
索焰記得自己在戰場上遇見溫稍的那天,明明戰争已經結束,溫稍卻還在被人追殺。
他下意識就以為,溫稍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仇家衆多,這五年還自覺幫溫稍隐瞞蹤跡。
“……”
對于索焰的發散性思維,溫稍也很無語,他給對方解釋過幾次,但對方都是一種“我明白我明白,你別說了,我會保密的”這種糟心的态度回應。
久了溫稍也不解釋,寄希望于對方能自己想明白,沒想到索焰是腦子這個不靈光。
“都說了別給我腦補這些亂七八糟的。”
“而且,你喊這麽大聲,他們估計知道我在這裏了。”
溫稍話音剛落,他家門外就湧上一堆人,被擁簇在最前面的那位穿着做工講究的長袍,上面繡着精細的酢漿草花紋。
看了看對方的衣服,溫稍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
原本白色的長袍被穿得泛黃,上面有幾處明顯的縫合痕跡,下擺還有兩個新鮮的破洞。
好窮酸哦。
“請問是溫稍先生嗎?”
長袍男禮貌地詢問,他和溫稍差不多大的樣子,模樣端正,氣質溫雅,戴着一副細邊眼鏡,使人第一眼看去只覺書卷氣撲面而來。
“是。”
溫稍又看了眼自己搭在書桌上的長腿,默默收了回來。
“找我有事嗎?”
他跟這種疑似翩翩君子類型的人最相處不來了,不過他不認識這人,不知道對方找自己有什麽目的。
“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酢漿草家族今年的青年代表,我叫绛淮,聽說閣下孵化出一只四葉草,這對我們整個酢漿草家族而言都是榮光。”
一聽這話,溫稍直起身子,開始細細打量對面的青年。
酢漿草可謂是遍布全星系的品種,全星系草民衆多,能在這麽億萬人中脫穎而出當上代表,必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同時,溫稍察覺出绛淮話語中的潛在信息。
他很明顯是奔着肆江來的,如果只是為了見一見四葉草,需要讓绛淮這個身份的人親自來到這個窮鄉僻壤嗎?
答案顯而易見,溫稍勾起一抹冷笑。
“是有這種事,然後呢?”
“您這樣的大人物特地走這一趟,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句恭喜吧?”
绛淮從溫稍的語氣和态度裏感受到對方的嘲諷之意,心想對方果然如調查的一般難搞,遂挂上溫和的淡笑。
他的長相僅僅是白淨端正,但挂上淡笑之後,氣質溫潤,看着十分舒服。
“當然不是。”
绛淮知道跟溫稍溝通需要直來直往,于是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道:“四葉草對于整個酢漿草家族而言都極為重要,聽說閣下的四葉草身體不好,因此,我想帶閣下的四葉草去主星治療。”
“我保證能讓他接受最好的醫療,以及接受最好的教育,他會在整個酢漿草家族的支持下,成為優秀的人才。”
溫稍聽完,沉默了。
他擡眸,對上绛淮明亮柔和的雙眸。
兩人對視,绛淮笑意變濃,他看到了溫稍的猶豫。
溫稍耳邊再度響起宣易丹的話。
如果這事放在幾天前,他大可以直接把人踹走,但現在不行了。
他孑然一身,而绛淮背後是整個酢漿草家族。
作者有話要說:
解鎖新人物:倒黴蛋绛淮
(文案上有绛淮的身影,可以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