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章節
剛走到殿門處,便有“嘚嘚嘚”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從方向辨認,那騎馬之人應該是往慈寧殿而來。
蘭陵長公主的心揪得緊緊的,是皇叔嗎?
蕭太後眉目含笑,好像這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馬蹄一聲又一聲,越來越沉重,好像踏在蘭陵長公主的心坎,重得她喘不過氣。
忽然,馬蹄聲消失了,一人大步流星地踏進慈寧殿,朝他們走來。
她又驚又喜,想奔上前,可是,雙足好像定住了,移不動。
平西王大步走來,墨色戰袍飛掠而起,揮灑出沙場将帥的鐵血之氣與指揮千軍萬馬的豪邁氣概。
她的心,為他而跳動,無法克制地劇烈跳動。
“臣拜見太後。”他屈身下拜。
“免禮。”即使被人挾持,蕭太後仍然高昂着頭,展現了皇家最高女性的高貴與氣勢。
“高晉揚,放開太後!”平西王喝道,陡然抽出腰間寶刀,直指高晉揚,“犯上作亂者,殺無赦!”
高晉揚看向蘭陵長公主,她目眩神迷地看着平西王,已然忘了蕭太後,忘了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刻。
此時此刻,她滿心、滿目都是平西王,再也看不到其他,這場戰,不戰已輸。
于是,他放開蕭太後。
蕭太後語聲冷冽,“姵兒,哀家知道你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誰。然而,你問過他的意願嗎?”
蘭陵長公主的目光始終落在平西王身上,癡迷成災,“皇叔,你不是離京了嗎?”
平西王的刀尖移向她,對準她的心口,“長公主,回頭是岸。”
“皇叔,你幫母後也不幫我?”她啞聲問道,傷心欲絕。
“你執迷不悟,四年前謀害太後,如今又差點兒釀成大禍,是大魏國的禍害!”他鐵面無私,全無半分憐惜,“太後,如何處置?”
“皇叔,你竟然這樣待我?”她淚雨如傾,心已被他的寶刀割裂成碎片,尖銳的痛彌漫到四肢百骸。
平西王雙目冰寒,似是兩道劍氣,直刺入她的心口。
蘭陵長公主笑起來,凄涼,悲痛,絕望……
最悲痛的莫過于所愛之人的背叛,最絕望的莫過于所愛之人的無情。
此時此刻,她痛不欲生,只覺得絕望吞噬了自己……
高晉揚憐憫地看她,真心為她覺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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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長公主瘋了。
她忘記了所有事,忘記了所有人,心智停留于十三四歲的時候。
鳴鸾殿後苑,她坐在秋千架上,笑嘻嘻地蕩秋千,不停地嚷嚷,要宮女用力地推她,把她蕩得高一些、再高一些。
殿廊下站着兩個男子,一個身形魁梧,着黑袍,一個軒昂有度,着官袍。
“太醫已診斷,她悲傷過度,選擇忘記所有的人與事。”平西王頗為傷懷,說到底,是自己害了她,害得她賠上終身幸福。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雖然長公主做錯了,但都是為了王爺,其情可憫。”高晉揚沉沉道,“這幾年,長公主為國事操勞,殚精竭慮,還日夜忍受相思之苦,已非一個尋常女子能承受得了。當她驀然發現癡心等候的人背叛了她,對她冷酷無情,她無法接受,寧願封閉自己。”
“是本王害了她。”平西王慚愧道,如若數年前他沒有對她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情愫,她就不會泥足深陷、越陷越深。
“王爺有什麽打算?”
“本王想帶她去邊境,希望邊境寬闊的天地讓她開心、快樂。”
高晉揚滿意地微笑。
之後,他被關入天牢,等候蕭太後的處置。
雖然他聽命于蘭陵長公主行事,但她是主子,他是臣子,臣子總要代主子承擔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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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已出宮回府,玉輕煙和冷天晴也平安地回到玉府。
當她聽聞高晉揚下獄,他已經被關了一夜。
她拿着長樂公主留下來的玉牌進宮,直往天牢,可是,天牢的獄卒不讓她進去,說高晉揚是重犯,不得探視。
冷天晴琢磨道:“二小姐,太後會不會處死高大人?”
“難說。”玉輕煙擔心的正是這一點,雖然高晉揚聽命于蘭陵長公主,但也确實做了“犯上作亂”之事。
“不如去求求陛下?”冷天晴提議。
“不可。”玉輕煙早已想過這法子,可是,宇文熙見她擔心高晉揚的安危,必定醋意大發,那麽,高晉揚更危險了。
還有什麽人可以救高晉揚一命?
蕭太後?不,她不會見一個外臣女,也不會因為一個外臣女的懇求而大發慈悲。
平西王?他有什麽理由救一個與他沒有瓜葛的人?
玉輕煙思來想去,就是想不到一個可行的法子。
有權救人的是宇文熙,卻是最不可行的法子。
她匆匆往宮門走,如今只能去平西王府碰碰運氣了。
卻在半途遇到宇文熙,他驚喜道:“你怎麽在宮裏?你這是剛進宮還是要出宮?你如何進宮的?”
“陛下,二小姐剛進宮,只是迷了路,這不,竟又往宮門走了。”冷天晴反應敏捷。
“是啊,迷路了。”玉輕煙笑道,“娘親留了一塊玉牌給晴姑姑,我們出示玉牌,便進宮了。陛下正要出宮嗎?”
“今日皇叔帶皇姐離京,我去送送。”
宇文熙不用猜也知道,她絕不會無緣無故地進宮,是為了高晉揚。
想到此,他的拳頭悄然握緊。
“對了,高大人被關入大牢,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玉輕煙淡淡道,好似随意問起,“高大人是長公主的心腹,太後會處死他嗎?”
**小皇帝會趁此良機殺了揚哥哥、以除後患嗎?
120緣深緣淺,緣來緣去(十一)
他一臉的凝重,“高大人為皇姐做了這麽多事,母後一向心狠,只怕高大人是兇多吉少。 ”
她的心神驀然揪緊。
與他同去平西王府,還真不好辦事,可又不能失去這個絕無僅有的機會。
他們抵達平西王府的時候,侍婢扶着蘭陵長公主上馬車。對于即将的出行、遠離洛都,蘭陵長公主并不知曉,以為是出門游玩,興高采烈,真真是一個笑逐顏開、笑容燦爛的小姑娘。
平西王拜見了宇文熙,宇文熙囑咐他務必好好照顧皇姐旄。
玉輕煙尋機與平西王單獨說幾句話,可是沒有機會,直至目送馬車遠去,她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既然出宮了,便去天下第一客棧吃午膳。”宇文熙笑道。
“嗯。”她失魂落魄地離開平西王府崂。
他見她滿懷心事,猜到她的苦惱,卻不戳破,“輕煙,你好像有心事。”
冷天晴連忙道:“陛下,二小姐正煩心謝氏那件事呢。”
他自也知道,謝紹棠孤注一擲,押寶押對了,今後必是蕭太後的心腹。而如若謝紹棠知道親妹子已死,必定不會放過玉輕煙。
玉輕煙岌岌可危。
他絕不允許她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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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
宇文熙踏進大殿,看見蕭太後正聚精會神地批閱奏折。
她擡首一瞧,笑起來,“陛下來了。”
“兒臣參見母後。”他笑眯眯道。
“你皇姐離京了?”她擱下禦筆,離開禦案,望着殿外的日光,望向遙遠的天際,長眉微蹙。
“母後放心,皇叔保證會好好照顧皇姐的。”他對後面的小李子使眼色,把東西端過來,“母後,兒臣帶了一些膳食給母後嘗嘗,母後一定會喜歡的。”
蕭太後笑起來,看向金漆木案上的四樣菜色,“宮外的膳食?挺香的。”
宇文熙一一母後為介紹,要她快嘗嘗。
她依言嘗了嘗,點頭稱贊,然後摸摸他的頭,滿目慈祥、憐愛,“陛下長大了,越來越懂事了。”
“兒臣十六啦,再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不是小孩子了。”她含笑看着身量比自己高的兒子,“陛下也該學着處理朝政,母後便可享享清福了。”
“兒臣還沒玩夠呢。”他笑嘻嘻道。
“方才是誰說不是小孩子了?”她寵溺地睨他。
宇文熙擠眉弄眼地笑,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母後覺得謝紹棠此人如何?”
蕭太後笑道:“謝紹棠迎母後回朝,算是功勞一件。”她驀然覺得蹊跷,“陛下有話要說?”
他不再是嬉笑的神色,頗有少年天子沉穩的風範,“母後可知,前些兒安西王謀逆,謝紹棠許是內應。皇姐命高晉揚偵查他與安西王勾結的罪證,可惜,罪證太少,不足以将他定罪。”
她沉思不語,似在辨別他的話是真是假。
“母後,謝家乃大魏國的高門望族,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謝紹棠結黨營私,沒有異心也有私心。”他繼續道,“雖然皇姐查不到他與安西王勾結的大量罪證,但既然皇姐決定辦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