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你在哪兒?”
“反正沒在家。”她聽到冰塊撞擊玻璃的清脆聲音,他在喝什麽?威士忌?幾秒鐘之後,他滿意地舒了口氣。“這次又是為什麽?”
“嗯……這裏太吵,回家去好麽。”她頓了頓,找到手邊最現成的理由。“我想問問你……關于那本書的事。”
那邊傳來諷刺的哼笑。“是麽?我以為,你有更現實的理由。上次你濕了麽,嗯?”
“哈?”
“回答我。”他帶着笑意,繼續搖晃手中的酒杯。“還想從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手裏得到什麽?也許你已經得到了,并且不滿足——産生性幻想了麽,最上小姐?”
“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她将手背貼在臉上,用額頭抵住雜物間冰涼的玻璃。“敦賀先生,不要這樣。”這個形象正在完全地脫離她的掌控,但她不能明白地告訴對方她覺得他很可悲——而放不下的她比他更可悲。
“自诩高貴的女人都喜歡下流話,雖然她們會覺得受到了侮辱。但這是你自找的……”他又笑。“你明白我的說話方式,如果不是為了自取其辱,就不會第二次打來,感覺如何,最上小姐,你那卑賤的受虐情趣得到滿足了麽?”
回答他的是粗重的喘息,想也知道她的心情絕對不怎麽好。最上小姐一定不擅長應付他這種類型,從她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又不願意挂電話就能知道。
“抱歉讓你難堪,”他的語氣可沒哪怕有一點兒歉意。“但你完全可以放着我這卑微的可憐蟲不管,繼續過你随便什麽樣的日子。還是說即便我成了這樣,你還是掐不滅你那可笑的愛情?”
她抖了抖嘴唇,忽然覺得其實在這場對話中,正被踩在腳下侮辱的并不只是她自己。“在我這,你從沒有卑微過,敦賀先生。”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終于他道。“那又如何,我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你太狡猾,最上小姐,即使把心掏給你,也換不來這裏一百美元就能買到的東西——雖然你跟她們一樣,最适合在男人胯下尖叫。”
“所以呢,你要去找她們了,對嗎?”
“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這沒什麽值得你憐憫的,”他彈了彈玻璃杯,不遠處有個金發女郎正沖他抛媚眼,然後被一個眼神吓跑。他低頭想了想,還是開口。“或者我們可以做個交易……我聽你的話,回家,喝杯牛奶,乖乖睡覺。但在那之前——給我我想要的。”
她再次切斷電話。
敦賀蓮看着暗下來的屏幕,從鼻腔裏哼了聲,自嘲地笑了笑。然後他在酒吧最角落坐下,示意酒保再來一瓶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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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送了上來,他并沒有喝,只躺在椅背上,仰頭看着被燈光塗得五顏六色的天花板。大約十多分鐘後,手機又響了。他瞥了眼號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接起電話。
“希望沒打擾到你。”她幹巴巴地說。
“很遺憾,還沒有。”他語調輕松地回應。“改變主意了?最上小姐?”
她靠在窗邊的牆上,重複把手機翻開看時間,合上,再翻開的動作。正午過後附近變得安靜,她甚至能聽到心髒沉重跳動的聲音。
她漫無目的地移動着視線——衣架、雜物筐、檔案箱、随意堆放的道具——也許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關機,回到休息室或是工作之中。但有些問題就在意識裏沉浮不定,在能捕捉之前埋入水底。她拔了拔腿,無法從僵硬的站姿中脫離。
電話終于響了,發呆中的她吓了一跳。慌忙接通後,京子将手機貼在耳邊。
“Hello,京子。”
她的眼睫垂了下來。輕佻的說話方式沒有改變,現在她要做最壞的打算——管他去死,或者……
“您在哪兒?”
“在家,如你所願,熱水澡,一杯牛奶……”他重重地栽倒在床上,伸開手腳,“現在還差一個你。”
她仰起臉,抿緊嘴唇不去反駁他。事情或許沒那麽糟,至少現在她學會了無視對方不時蹦出來的胡言亂語。“那麽,晚安,敦賀先生。”
“就這樣結束你會甘心麽,最上小姐?”他似乎将臉埋在枕頭中,發出悶悶的低笑。“花了半個鐘頭等我的電話,我以為你會有所期待。”
“當然,而您,已經圓滿完成了我的期待,熱水澡,一杯牛奶……現在還差一個美夢。”她溫和而堅定地回答。“再見”
她總能找到合适的機會,迅速地出擊,推開他,然後将自己牢牢地包裹起來,讓誰都靠近不了。敦賀蓮想象着對方強作鎮定的表情,模拟那種似乎深藏在她骨子裏的倔強。他會讓她聽話的,折斷那些叢生的鋒利的荊棘……遲早。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揉了揉額角,在她收線前道。“我和……Amanda還是Ashley……好吧,Alice有約,她會打電話将我從美夢中抓走……半小時後。當然,如果一直有人纏着我不放,那就另當別論了。”
“如果您只是鬧別扭不想睡的話,這裏提供睡前故事,拜托,別撒謊。”
“你可以試試看,但我不保證……半小時後還有空接電話,最上小姐。”
她低頭踢開腳邊不存在的石子,想象它撞在牆上,頭破血流。攥了手機好一會兒,她嘆了口氣。“想聊些什麽?”
“随便什麽都好。比如,最近過的如何,京子?”
“不太好。”
“真遺憾,我以為你會很輕松——在離讨厭的人很遠的地方。”
“……敦賀先生,”她猶豫了一下。“我沒有讨厭您。”
“是麽,我可真榮幸。”他的語氣表明,對此他可并不以為然。
見她沒搭話,他又道。“我能感受到每一秒……每一秒你那顯而易見的結束這次對話的沖動。但你沒有,是什麽讓你如此頻繁的打擾我的生活?最上小姐,你應該明白,除了侮辱,你得不到任何其他東西。再或者……你就是為此而來?”
京子咬了咬下唇。如果不是一模一樣的聲音,她會覺得電話那端的是另一個人。在找到什麽人成為前進的動力之後,敦賀蓮的突然坍塌帶來的是視野內無法适應的空曠,甚至壓過了被重新推入情感漩渦的恐懼。
“我只是在……”她磕巴了一下。“在擔心您,畢竟,有很多不好的消息。”
“有很多人,比你更有資格擔心我。”他安靜了片刻,期間她只聽到不辨喜怒的平穩呼吸。“但他們沒有像你一樣,進行無意義的游說。因為他們明白,什麽樣的生活更适合我。”
“不會的,所有人……都在擔心你。”她立即反駁。
“你問過我所有朋友了麽?”他哼笑了一聲。“沒有,你只是在依從自己的想象……而這,也不是你在這兒……和我交談的理由。”
煙草并未侵蝕他的聲線,低沉醇厚的嗓音緩緩響起在一片平靜之中,好像不知不覺中入侵的夢魇,在警覺前将身體圍繞。她吞了吞唾液,将身體更重地靠在牆壁上,心裏的一角似乎被揭開,讓她找不到合适的托辭。
“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
“分析你的行為——相信我——對你我沒有好處。”他狡猾地說。“為什麽不自己找到答案呢,最上小姐?每一次你将我從一場豔遇裏絆開,每一次被我抓住你心裏的小秘密,你對于下一次的對話,又有過怎樣的期待?”
“我期待您能回到過去的您。”她毫不猶豫地說。
“正好相反。”他回道。“你期待……讓一切就這麽下去,讓這家夥變得更像另一個人,好讓你輕輕松松将他從心裏趕走。你有過慶幸吧——別着急反駁——我原諒你這種天真的想法。因為你從未了解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那天感覺如何,京子?是不是第一次發現,自己也能和正常女人一樣,濕的一塌糊塗?”
“我說過,華萊士的理論、毫無意義,請不要将、将她的想法套用在我身上。”她的臉漲的通紅。
“你看那本書了麽?”他輕笑。“有沒有會發現,自己具有缺少精神與肉體刺激的一切特征——攻擊性、矛盾,以及——欲望。每次切斷電話,你會做些什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還是像我一樣,對着空氣,幻想着某一張臉,給自己高潮?”
熱氣沖上頭頂,她閉上眼努力使自己平靜,“如果您繼續這樣……”
蓮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要什麽……這讓我更加無法忍受。每當我看到那些沖我抛媚眼的女人,總能想到你那張挂着眼淚的不情願的臉。那種誘惑令人痛苦。”
她想要切斷電話,卻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