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虞阮死死的盯着虞袅。
別人都說她死了, 雖然當時虞阮确實看到虞袅再無聲息了,可是她就是确信,眼前的人就是虞袅無疑。
因為一個人的容貌, 可以和另一個人相似,但是一個人獨特的動作、神态、以及自身的一些細微的習慣, 根本沒有辦法改變。
之前, 虞阮為了模仿虞袅的樣子, 去讨好皇帝, 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她細致的揣摩過虞袅的一些個人習慣,虞袅的穿衣風格,妝容樣式,言談舉止,她都一起觀察分析過, 并對着鏡子練習過。
所以虞阮相信, 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 就是虞袅。
虞阮咄咄逼人的話, 令吳氏一時臉色微變。
虞袅還未張口說話,關瑤就立即上前一步, 擋在了虞袅面前,氣憤又莫名其妙的看着虞阮。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你看清楚了,你眼前的這個人, 她是什麽我嫡親的妹妹, 姓關,叫素卿,才不是你口中的別人。”
關瑤微微揚起自己的下巴,冷冷的看着虞阮:“你無緣無故就将我們擋在這裏,噼裏啪啦的對我們說了一堆話, 還讓我們背欺君之罪的名頭,你應該立即向我們道歉!”
虞阮皺眉,她半點都不信關瑤的話:“你确定這是你嫡親的妹妹?”
關瑤聽了這話,只覺得又是好笑,又是諷刺。
她冷冷道:“這位小姐,你腦子确定沒病嗎?我又不傻,怎麽會連我自己的妹妹都不認識?你別擋着,你有病就去治病,不要延誤了你的病情。”
這女人簡直是個瘋子,還敢說她妹妹不是她妹妹,好笑死了。
寧德公主瞧了眼虞阮,冷冷道:“我家瑤瑤說得對,虞小姐,你眼前的這個人可是我的表妹,而不是你的繼姐。”
虞阮這才發現寧德公主也在,而她方才太過震驚,注意力又一直集中在虞袅身上,才将人忽視了。
Advertisement
寧德公主不緊不慢,繼續道:“皇上已去過公主府宴飲,這也是皇上承認的表妹,連皇上都沒說我們犯了欺君之罪。你一個五品官的臣女,竟敢僭越皇上,直接定下我們犯了欺君之罪,你好大的膽子!”
虞阮臉色發白,方才自己言辭太過激動,一時間忘了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人,導致現在竟得罪了公主殿下。
她朝寧德公主行禮,急忙辯解道:“還請殿下恕罪,臣女方才看見這位小姐,只覺得太像臣女的姐姐了。臣女一時間情緒激動,以至于口無遮攔說錯了話,但臣女并無僭越之心,還請您恕罪。”
不過一個五品官的女兒罷了,寧德公主懶得與她計較,便直接說道:“本宮曾聽聞皇上說你不孝不悌,不敬長姐,如今你又不分尊卑,上來就是質詢本宮的表妹,既然如此,你就回家多抄幾遍《孝經》反省反省吧。”
虞阮氣悶,她忍不住擡頭看了眼虞袅。
虞袅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任由她暗自打量。
看不出她的心虛感,虞阮只好隐忍:“是,臣女謹遵公主殿下的教誨,回去就抄《孝經》。”
“希望虞二小姐別糊弄本宮。”寧德公主不清不淡說教了她一句,就看向虞袅和關瑤。
“瑤瑤和素卿不要害怕,以後在外面再碰到這種人,只需要告訴表姐,表姐來幫你們出頭!今日也不要因不相幹的人壞了心情,咱們直接去太白樓用午飯便好。”
虞袅和關瑤都應了,于是她們幾人上了馬車。
虞阮躬身送她們離開,等她們離開後,她直起身來,緊盯着虞袅乘坐的那輛馬車不放。
虞袅同她們幾人吃完飯,便打道回府。
虞袅回到府中時,正碰到王保卿帶了素月和繁星來。
素月和繁星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到自家小姐,現在與她相見,面上不自覺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來。
虞袅朝她們輕輕點頭。
王保卿朝虞袅笑了笑,語氣熟稔:“關小姐,皇上恐公主府的丫頭您用不慣,特意讓老奴送了兩個丫頭來給您用。”
他讓開一步,用拂塵一一指過繁星素月兩人,為虞袅介紹:“這個看起來溫柔穩重的名喚素月,這個年紀小些的叫做繁星,她性子活潑,可以給小姐解悶。這二位宮女在宮中,都是皇上跟前得臉的人,如今給了您,說明皇上心裏也是關心您的。”
素月和繁星都一一給虞袅行禮,虞袅上前扶起她們,朝王保卿道謝:“公公幫我謝謝皇上,就說他送我的這兩個人,我都十分喜歡。”
王保卿公公笑得眼睛都沒了:“您喜歡就好,只要您喜歡,皇上就高興了。既然差事已經辦完,那老奴就回去交差了。”
虞袅笑着點頭,很自然的使喚素月和繁星:“素月去送送公公,等會兒直接到風荷院伺候便是,我如今累了,繁星便随我先回去。”
素月朝虞袅欠了欠身:“是,小姐,奴婢很快就會回來。”
虞袅便和繁星一同回了風荷院,天氣漸熱,她喝了一碗酸梅湯後,就有些困乏。
等素月送完人回來的時候,虞袅已經上床午睡了。
素月和繁星站在她的床邊靜悄悄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才牽手出去了。
她們并未走遠,只在門邊游廊的闌幹旁坐下,看着才長出沒多久的綠荷葉,語氣含笑道:“今小姐終于回來了,能到今日,也是不易。”
繁星笑着趴在闌幹上,離開安定侯府後,她面上再無半分陰霾,只有滿臉的笑容。
“是啊,小姐去了江南道兩個月,我的心就懸了兩個月。如今她回來了,也就意味着之前的事塵埃落定了。”
素月彎唇一笑,眼裏都是希望:“脫離了往日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日後便只有好日子了,我心裏盼着小姐和皇上早點成事,這樣我就真的安心了。”
繁星與她相視而笑,道:“我也盼着,只希望皇上動作快些吧,莫說他等不及了,便是我也等不及了。”
卻說虞阮在珍寶閣門口,被寧德公主狠狠的落了一通面子,她心裏就又氣又怒。
但讓她更難以接受的是,虞袅似乎沒有死。
不僅沒死,她竟然是還成了寧德公主的表妹!可是當初,她明明親眼看着虞袅斷了氣,又親眼看着她下葬的,難道一個人的生死也能做假?
這未免有些不可思議了!
虞袅是虞阮的心病,她現在有些方寸大亂,便陰沉着臉回到府中。
等她回到府裏,偏偏又碰上了同樣一臉陰郁的虞植,正朝內院走了過來,離虞阮越開越近。
自從上一回虞阮請求同虞植進宮,企圖在皇上那裏取代虞袅,卻反被皇上斥責後,虞植對她的态度就沒有以前那麽好了。
這幾日他官途越來越不順心,隔三差五的就要被戶部尚書大人責問,他有氣沒處撒,便只好回家撒在了虞阮和劉氏身上。
虞植變臉太快,就好似虞袅沒去世時,他對虞阮母女倆的感情全都是假的一樣,動不動就開口責備。
劉氏天天淚流洗面,他則常常罰虞阮抄《女戒》《女則》,顯然是把自己的失意,都怪罪在出了馊主意的虞阮身上。
虞阮見了虞植,也是欠身強笑道:“阿阮見過父親大人,父親大人今日已用過飯了嗎?”
虞植一見到虞阮,又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皇上斥責他教女無方的事情,他不由冷了臉色,開口就是責備。
“你一個姑娘家,這幾日已往外面跑了兩三趟,真是沒有一點分寸!難道請來教你的女先生,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虞阮這幾日被說得多了,不免對她這個一點本事沒有,卻只會窩裏橫的父親産生了厭煩感。
她想到虞袅今日還成了公主的表妹,又見到她輕松喜悅的模樣,對比自己如今的現狀,心裏越發火大。
她低頭笑了笑,眼裏卻滿是厭煩:“父親大人教訓得是,本來我是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是今日李首輔家的二公子約我,我才出了一趟門。”
虞植看着自己的這個小女兒,這一副長袖善舞的樣子,在此忍不住道:“你同這些男子往來,不過是為了嫁的好些。可如今為父卻沒見到誰成了我的乘龍快婿……”
他低聲嘆息:“為父只知道你平白損壞了自己的名聲。此後你還是學學你姐姐,安安分分,不要給我添亂就是好的了。”
“女兒慚愧。”
虞阮聽了這話,小臉有些扭曲,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将今天的事情告訴虞植。
“只是今日我遇到寧德公主時,竟然碰到了一個與姐姐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姐。”
虞植不耐煩聽這些閨閣女兒家的事情,如今他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了尚書大人,他自己都自顧不暇,根本不想管這些芝麻大點的小事。
虞植道:“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了,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人像你姐姐又怎麽樣?她人都死了,人死如燈滅,萬事皆休了。我今日有事,先行一步,你回去接着學規矩去吧。”
虞阮見她父親一點也不管,不由急了,快速道:“父親也知道,我此前模仿過姐姐的神态舉止。可巧的是,那位小姐不僅長得像姐姐,連她的神态舉止,聲音語氣,都和姐姐一模一樣,父親覺得此事奇不奇怪?”
兩個人再像也不可能連這些細節也一樣,就連長相幾乎完全一樣的雙胎,性格也是不一樣的。
虞植忍不住站定了:“這事确實有些奇怪,不過你這是什麽意思?”
虞阮捏緊了拳頭,直視這虞植道:“女兒只是大膽猜測,會不會是姐姐根本就沒有死?”
虞植以為虞阮發現了什麽隐秘之事,才會如此鄭重其事的和他訴說,沒想到她竟然說他那已死的女兒複生了!
虞植忍不住冷笑出聲:“依我看,你是昏了頭了。人死不能複生,當初皇上在你姐姐快沒的時候,召了我們一家進宮。她可是我親眼看着病死的,半點呼吸全無,進棺時她渾身都是涼的。人死怎麽可能複生,又不是詐屍。”
他看向一臉沉思的小女兒,不滿道:“你先學規矩去,這件荒謬的事,你不用再提了!”
他說着便冷着臉,振袖而去。
虞阮心裏卻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虞袅病重時,她分明發現皇上眼中對虞袅的愛慕,只是當時虞袅還是李明博的妻子。
若是虞袅詐死,那帝王的心意,不就能順理成章的實現了?
虞阮越想越覺得心情不好,她走到房中靜坐,心中想到自己模仿虞袅引.誘皇帝,卻被羞辱的事,她眼中閃過一片陰沉。
無論如何,她都見不得虞袅過得比她好。